小北迴家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凌晨了, 晚上沒有被噩夢騷擾,卻也睡得不大香甜。躺在牀上,腦子裡還是先前的畫面, 自己居然抱住了景深哥哥的腰, 現(xiàn)在想起來, 臉蛋還在微微發(fā)燙, 只有靠冰涼的雙手放在上面緩解。
她深吸一口氣, 再次翻了身。
早上洗漱之後,李昭平看著小北還有些昏昏欲睡,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沒有發(fā)燒, 估計是昨晚被打擾到,沒有睡好。“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外面冷, 記得早點回來!”
“好!”小北應(yīng)了聲, 背上書包往門外走去。
下樓遇見景深的時候,她頭一回彆扭起來。或許是昨天的回憶太過深刻, 連景深也表現(xiàn)地不大自然。兩個人沉默著盯著地面,心裡各有所思。
言玉見著兩人並肩而來,心裡頓時不痛快了。板著臉不好發(fā)泄,只好維持著冷漠的姿態(tài)。一路上,令狐說的最歡, “昨晚上, 樓上那對夫妻不是吵著要離婚嗎?聽說還差點叫了警察, 那麼多人去勸, 差點也沒勸成!”
“誰跟你說的?”景深接了一句。
“我媽咯!一回來就念叨。”他接著八卦, “之前不是好了一陣子嗎?聽說這次是因爲(wèi)孩子的事,懷都懷上了, 一個想生一個不想生,鬧著鬧著就不可開交了!”
“知道的真多!”言玉冷哼一聲。沒聽出嘲諷之意的令狐欣然地笑。
老街上的商鋪早早地開了門,燈火驅(qū)散霧氣,道路也亮敞起來。掏耳朵的、修腳的、做木工的、買燒餅的、維修家電的,全都做起了準(zhǔn)備工作,只爲(wèi)迎接忙碌的一天。
令狐瞅了瞅街邊熟悉的位置,忍不住發(fā)出質(zhì)疑,“算命的呢?前幾天不是還在嗎?”
“大清早的,誰願意在這兒吹冷風(fēng)!”言玉哈了口氣。
算命的是位年輕女性,二十來歲,眼睛後面戴著厚厚的鏡片,最近在這兒幾乎都能看到她的身影。令狐上次拉著言玉去瞧過一次,她說什麼來著?
“哦!想起來了!不是說我家的災(zāi)難不出幾日就能消除麼?還真是這樣!”沒想到她算得還挺準(zhǔn)的,令狐有些信服了。“看了風(fēng)水、移了墳之後,我家不就開始轉(zhuǎn)運了嗎?就在上禮拜,我媽還撿到了一部手機,看起來可貴了!”
“湊巧而已!她那麼厲害,怎麼不給自己算算?” 言玉嗤之以鼻。
“估計就想騙錢!她不是還收了你十塊嗎?”景深跟著附和。
不管怎麼說,令狐還是不肯死心,暗自想著,要再找個機會讓她給自己算一算。
期末考試最後一天,學(xué)生的心情總是異常激動,從學(xué)校到家裡的距離彷彿縮短了些,小北迴來的時候也忍不住雀躍,在樓道里還差點撞到了人。
“誒!小心!”男子說著連忙護住了妻子的肚子。
原來是吳家夫妻出門去醫(yī)院產(chǎn)檢!“不好意思!”小北趕忙彎腰道歉。
妻子倒沒有介懷,朝著她笑了笑,“沒事兒,下次小心點!”
兩個人又相伴往樓下走去,挽手依偎,有說有笑。小北收回視線,弄不明白昨天還吵著要離婚的人,今天怎麼就突然變得如膠似漆起來。
一打開家門,李昭平就關(guān)切起來,“滿滿回來啦!今天考得怎麼樣?還算正常吧?”
小北還在換雙拖鞋,偏過頭笑著答了句“挺好的”,李昭平這才放心下來。正在織著毛衣,又叫她過來試試合不合身。
“我給你爸也織了一件,不過料子比咱們滿滿的要差一些!”
她頑童似的口吻讓小北忍俊不禁,似乎想起了什麼,小北猶豫著開口,“我也想學(xué)織毛線。”
“反正也放假了,媽媽可以在家教你!”又問她想織什麼。
“唔……圍巾吧!太難的我也學(xué)不會。”小北開始考慮景深喜歡什麼樣的顏色。
也許是一時興起,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可轉(zhuǎn)念一想,景深哥哥的生日不就在一個月以後麼?正好可以織一條圍巾送給他當(dāng)生日禮物。
母女倆在沙發(fā)上一對一教學(xué)時,家裡男人也回來了。
“滿滿!昭平!”範(fàn)啓安還在家門口就呼喚起來,樂呵呵地?fù)d著包往裡走。回來看見母女倆,臉上的笑意只增不減。“喲!我家滿滿這麼懂事了!都知道給爸爸織圍巾了!”
他哈哈地笑,小北卻無奈打斷這份開懷,“爸爸……下次……下次我一定給你織。”
範(fàn)啓安:“……”
晚飯時間,樓上那對不省心的年輕夫婦又成了餐桌上的話題。
“哪對小夫妻沒鬧過別捏!當(dāng)年我們不也是這麼吵過來的嗎?”李昭平理所當(dāng)然道。
範(fàn)啓安卻不樂意了,沒大沒小地向女兒哭訴抱怨,“你不知道,你媽那時候脾氣有多大,特別是懷你的時候……”
“你還說!不知道是誰每天都喝得爛醉回來!”
“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小北端起飯碗,望著兩個活寶你一句我一句地鬥嘴,自己在那兒憋笑。
“噯——說起來,當(dāng)年還是你媽媽主動追求爸爸的!”
“我怎麼記得,你擔(dān)煤炭總是繞遠(yuǎn)路繞到我們村來?”
“媽媽臉皮薄不敢承認(rèn)!”範(fàn)啓安扭過頭去,挑眉朝著李昭平笑,“你說你是不是打小就瞧上我了?還專門跑到我們村來偷瞄。”
“……”
兩人說來說去,爭論不休。頭一次知道這些細(xì)節(jié)的小北既驚奇又困惑,嘴角的笑自然而然。時光好像真有魔力似的,讓兩個人從陌生到熟悉,相遇相知,互相依靠互相珍惜。她體會不了這種平淡又深刻的感情,只是心裡忍不住疑惑,這就是所謂的愛情?
懵懂的內(nèi)心暫時還無法釐清,可是看上去真美好!小北這樣覺得。
.
言玉上樓的時候正巧遇到了揹著包的郵遞員大叔,“有五樓範(fàn)家的信嗎?”
得到肯定的答覆,他隨意地伸出手,“我正要上去,順便幫你拿過去吧!”
……
開門的是範(fàn)啓安,見了他分外熱情。
言玉抿嘴撓頭,“……我來找小北!”
“去吧!她就在房裡。”他放心地指著方向,又若無其事地窩到沙發(fā)上陪李昭平看電視。
言玉挪步來到了房門口,遲疑地敲了幾下。
“誰呀?”裡面?zhèn)鱽淼穆曇粲行┘?xì)。
言玉先回了一聲“我”,又改口說出名字,“蘇言玉。”
咯吱——門縫裡冒出了一個小小的腦袋,她探著頭問,“有事嗎?”心裡疑惑他怎麼會來這兒。
視線下意識地往裡看,他只能瞥見角落而已。“這是你的信吧?剛纔郵遞員交給我的。”
“哦!”她狐疑地接過,又聽見他問了句,“那個叫什麼謝汪海的,你還在跟他聯(lián)繫?”
“怎麼了?”她的表情有些牴觸。
言玉撇撇嘴,沒再接話。目光轉(zhuǎn)向她的房間裡,透過縫隙,只能窺探到小小局部——牀單好像是淡淡的粉色。“你在做什麼?”他隨口一問,心底實在好奇。
小北望了他一眼,遲疑幾秒,終於把門拉開,言玉自然而然地跟著走了進(jìn)去。
女生的房間和自己的很不一樣,有著獨有溫馨和細(xì)膩,淺淺的顏色看上去十分舒適,牀和桌椅都要小巧一些。注意到桌上的半成品,他好奇問道,“這是什麼?”
小北坐下之後,又拿起了針線,“圍巾啊!我媽教我織的。”
她的一雙手算不上靈活,動來動去複雜至極。言玉隨手拿了個東西捏在手裡,觀察她的神態(tài),忽然想起了阿婆戴著扳指穿針的畫面,溫馨又滑稽。
“怎麼跟個小老太婆似的,還織圍巾!”他忍不住取笑,又問她是給誰織的。
小北手上動作一頓,莫名地不好意思。
“給你爸的?”言玉語氣輕鬆,手裡的毛線拋上拋下。
她扭捏地說明,“景深哥哥……不是快過生日了嗎?”
動作一下子停頓,他不可置信道,“你給他織圍巾?”只覺得心裡倍受打擊,言玉不平衡起來,“我過生的時候也沒見你有任何表示!”
小北察覺到了他的脾氣,心虛地不敢與他直視,“那,那我明年也給你織?”
“算了!別勉強了!”他負(fù)氣道。
小北心裡也有怨言,不知道他怎麼會這麼小氣!發(fā)展到這兒,氣氛莫名的詭異。她摳了摳木桌邊緣,聲響細(xì)微,卻聽得人心情煩躁。“織得醜不拉幾的,拿來我看看!”言玉幾乎是一把奪過了她手裡的東西。
聽到他的冷嗤,小北立馬反身去搶。
言玉身高臂長,兩人身高差距懸殊,她又蹦又跳,怎麼也夠不著。逼急了,差點咬上去。他惡劣地笑,存心逗人玩兒,怎麼看怎麼可惡。
“你還給我!”
言玉作勢要去扯線,手臂被她一拍,震晃一下,嘩啦——嘩啦——線頭鬆開,毛線跟著散開。
“……”
“……”
兩人都楞了,一時沒有反應(yīng)。言玉目瞪口呆,把手裡的圍巾燙手山芋般扔給了她,“是……是你自己來扯的。”可怪不了我!
小北的嘴角頓時下沉,眼裡冒出委屈的淚來。“都讓你給我了!”她嗚咽著哭訴,沒有鬧騰,只是靜靜地抹眼淚,亮晶晶的眸子直盯著他看,慘兮兮的模樣讓人動容。
言玉實在不懂如何安慰女生,“這有什麼關(guān)係,你看!再重新織上不就行了?很好辦的!”又一陣搗鼓,終於把它完全破壞,惹得小北眼淚掉得更慘!
他愁得抓耳撓腮。
“你就那麼討厭我?”她莫名的話讓他一震。
“……”喜歡你還來不及!言玉差點脫口而出。她溼潤的睫毛掛有點點淚珠,一閃一閃的,眼裡的水霧沒有消褪的痕跡,他不自在地盯著她看,臉上漲得通紅。
好容易安慰好人,離開以後,言玉越想越不對勁,明明是去質(zhì)問她的,怎麼落到最後,自己還成了理虧的那個?
.
街邊立了個小方桌,上面寫有“科學(xué)預(yù)測人生指南”“防病免災(zāi)事業(yè)有成”等字樣,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女性在那兒坐著,面前還有一個男生。
“想測什麼?”她扶了扶鼻樑上反光的眼鏡,透過鏡片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言玉清了清嗓子,遊離的目光這才集中起來。“嗯……那個……”他的臉上浮現(xiàn)可疑的紅暈,“測姻緣吧!”
說完又覺得不妥,自己好像太老土了!他急忙改口,又將身子湊近了些,“你幫我測一測,我喜歡的人到底喜不喜歡我。”
“……”她手下晃動的筆一下子頓住,仔細(xì)想想,還是第一次聽見這種問題。正經(jīng)打量了他一番,這才遞過紙張,“你先寫個字來看看。”
言玉龍飛鳳舞地留下幾個大字,等了半天才看見她皺下了眉。“唔……情況不太好。”她搖頭道,“對方可能對你沒有那個意思。”
“那她怎麼樣才能對我有意思?”言玉搶著問。
呃……她象徵性解釋了句,“當(dāng)然是討好她,愛護她,事事依著她!”
“就這樣?”他失落地蹙眉。
“嗯哼!”不然還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