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晚飯時間,小北被媽媽打發(fā)出來買醬油。
小賣部的貨架上醬油種類繁多,不知道該買哪一種,不知道該買多大一瓶,小北愣生生站了許久,最後才猶猶豫豫拿出一瓶結賬。
老闆王大爺笑瞇瞇地望著她,“你媽平時可不喜歡買這個牌子。”
小北慢半拍地“哦”了一聲,“那我再去換一瓶。”
王大爺無奈地笑,“你在這兒等著,我去給你拿。”
……
回家的路沒有幾步,穿過樓房的時候,小北不經(jīng)意地朝巷子裡一瞥,頓時就呆了。
狹窄的小巷通常用來堆放雜物,調皮的孩子偶爾會在這兒玩捉迷藏。而此刻,卻站著她熟悉的幾抹身影。
三個男生圍在一處,手上拿煙的動作如出一轍。略顯昏暗的角落裡,火星隱約發(fā)亮。隔著煙霧,裡面的人和小北見了個正著。
景深在巷子最裡面,被言玉和令狐的身影擋了大半,眼神有些晦暗不明。看向她的另外兩人倒明顯愣住,指間夾著的煙正要放到嘴邊。
“咳咳~”令狐被嚇得嗆出聲來,這下子讓原本呆滯的小北立刻回過了神。
她慌亂地扭頭,加緊腳步朝前走去,一溜煙地消失在了三人的視線。
反應過來,令狐下意識就想追出去,還沒邁出一步,就被按住了肩頭。
他扭頭去看,“做什麼?”
“我還問你呢,你追出去幹什麼?”說話的是景深。
“要是小北告訴羅玉芬,我會死得很慘的。”令狐焦急得直呼其名。
景深語氣堅決,“她不會。”
言玉和令狐對視一眼,明顯存著質疑。
小北一路急慌慌地跑回家裡,腦子裡全是剛纔的畫面,揮散不去。
“後面有狗在追呢,跑得那麼急!”李昭平笑話她,一邊說一邊拿了調料準備炒菜。
飯菜上桌,範家已經(jīng)擺好碗筷,香氣飄過敞開的大門,進入了令狐的鼻子裡。
“範叔,李嬸。”他不請自來。
“阿聰啊!”李昭平笑著招呼,“吃飯了沒,今天李嬸做了紅燒肉,來嘗一嘗?”
令狐嚥了咽口水,直搖頭,“我來找小北的。”
“找滿滿有什麼事?”範啓安警惕地覷了他一眼,生怕他帶壞了自家閨女。
令狐悻悻地笑,他哪敢交代今天下午的事,幸虧景深在這時候及時趕到。
“範叔!”景深一進門,範啓安的臉色頓時和緩下來,“景深吶,來來來,正好一塊兒吃。”
“不用了,我媽正在做飯,我來借點醬油。”說著看向一旁的令狐,一副“我就知道你在這兒”的表情。
範啓安喚了小北一聲,“給你景深哥哥拿醬油去,就在廚房。”
小北遞過醬油瓶的時候有些不敢看他,總覺得心有餘悸。這種感覺很怪。令狐倒是會抓準時機,“誒,小北,我有事跟你商量……”於是拽著她就往外走。
範啓安正和景深說著話,一時也沒注意到那邊的動作。“想把我們家滿滿拐哪兒去?”他朝門口高聲喊了一句。
景深也連忙往外跟了過去,聽見身後的人囑咐道,“景深,給我看好那小子!”
“混小子!”範啓安收回視線,低聲嚷道。
小北也有些糊里糊塗,她不解地看著眼前嘰裡咕嚕說著好大一通的人。
“…總之,我抽菸的事你一定要保密,尤其不能讓我媽知道,明白了嗎?”
小北愣愣地點了點頭。
“呼~”令狐總算鬆了口氣。
“別聽他胡說。”景深無奈地笑,望著她懵懂的表情,忍不住去揉揉她的頭髮,手伸到了半空中,卻被小北一個細微的動作給躲了開。
看樣子有些排斥。
儘管猜到了緣故,景深仍然笑得僵硬,“放心,我身上已經(jīng)沒有煙味了。”
令狐聽了忍不住直樂,“原來是被小北嫌棄了!哈哈哈……”
“進去吧!”
小北尷尬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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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小北最近老覺得有人在跟蹤她。她膽子不大,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過了好幾天纔敢跟同桌講。
“沒事兒,放了學我跟你一起走!”楊慧媛慷慨地承諾。
一路上,楊慧媛都縮著脖頸左右打量,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是比當事人還要害怕。
小北有些忍俊不禁,“媛媛,你怎麼了?”
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我剛纔纔想起來,最近我們學校這一帶常常有混混出沒,就是那些被退了學還整天遊手好閒的人。聽說前兩天還有學生被勒索了。”說著還捂了捂自己裝有零用錢的口袋。
小北正想象著那幫人的畫面,卻忽然被身後的叫聲驚住。
“誒!前面的!”
兩個女生頓時僵住了,餘光偷偷交換了眼色,拉著手就快步往前走,連頭也不回。咚咚咚,心跳如雷。
聽到後面的聲響,兩個人不由自主地跑了起來。可還沒動幾步,就被追上前來的人直接攔了住。
“我說你們跑什麼跑呀?”對方的喘息聲中夾雜著慵懶。對小北她們來說,應該是吊兒郎當,包括眼前這五個人的形象——清一色的黑衣,髮型不倫不類,手上還拎著棍棒。
“阿翔,別嚇著她們。”爲首的人湊近了些,語氣柔和地讓人毛骨悚然。
楊慧媛半埋著頭,小聲囁喏,“我們……沒錢。”小北跟著捏緊了她的手,一手冷汗。
“誰要你們的錢了?”那個叫“阿翔”的人笑了一聲,又轉頭對著小北,“誒,我們大佬想跟你交個朋友。”
小北失措地擡起了頭。
“等了你這麼多天了,md,大佬還說怕嚇到你,不然早把你截住了。這麼跟你說吧,我大佬對你有意思,想讓你做他女朋友,怎麼樣吧?”
“叫你委婉一點!”所謂的“大佬”直接給了他一個爆慄,他站在正中間,嘴裡叼著一根沒有點燃的煙。
楊慧媛和小北大概也明白了過來,心裡頭的恐懼更甚。
“成不成給句準話吧!”那人再次開口。
……
言玉和令狐一放學就來到了附近的遊戲廳,不到一個小時就又走了出來。沒玩兒過癮也沒辦法,言玉倒無所謂,只是令狐家裡還有個母夜叉。
“剛纔差一點就破紀錄了,下次我們一起上……再叫上阿深。”
“噯~”令狐的興致顯然不高,“他還要練琴,最近連打球的時間也擠不出來。” 提起這個,他倒想起一件事來,“對了,下個月不是要去野炊嗎?我把小北也叫上了。”
言玉斜了他一眼,“你叫她做什麼?”
“小北是我們的妹妹,當然要多照顧,畢竟難得有這樣的機會。”
言玉嗤了一聲,“可別啊,誰是她哥了?!”
令狐咂了下嘴,無話反駁。
話題由此中斷。
走到遊戲廳的後門,兩人不約而同地止住腳步,目光緊鎖街角處的幾人。
那不是小北嗎?旁邊的人是誰?
從他們的視線看去,不遠處,和小北一起的女生推了推其中一人,結果被對方輕而易舉地推倒,撞在了牆上。小北忙過去扶,接著護小雞一般把人擋在了自己身後,毅然站在了前面,嘴裡彷彿在說著什麼。
等兩個人趕過去,才聽清了她反覆強調的話。
“向她道歉!”
由於身高差距,小北只能仰頭看著眼前這人,可氣勢卻半分不減。因爲怒意,小臉漲得有些發(fā)紅,一雙眼睛不服輸似地和他對峙,抿緊的嘴脣也帶了些固執(zhí)。
正當那一方的人忍無可忍地想要出手時,一聲響亮的“小北”卻將局面打破。
幾個人聞聲偏過頭去,只見言玉和令狐兩人一步步走近。
“喲!還真沒聽說過欺負女生的男生。”令狐笑得誇張,“你看看他們,大佬大佬①的,還真以爲自己是古惑仔②呢!”
“老大!”遭到嘲笑的阿翔口誤地喚了一聲,接著立馬改口,“呸!大佬。”
“少管閒事!你們是她什麼人呢?”大佬發(fā)話了。
言玉移步擋在了小北前面,仰了仰下巴,眉頭始終緊鎖,“我是她哥。”
那幫人上一秒還做出一副誓不罷休的姿態(tài),而下一秒就被一句不知來源的“警察來了”給嚇破了膽。
“等著瞧!”一夥人終於恨恨地離開。
送走楊慧媛之後,三個人一道回家。
“小北剛纔可真勇敢!看不出來呀!”令狐不住感嘆。有那麼一瞬間,她的身影彷彿
鍍上了一層金色,閃閃發(fā)亮。
小北訕訕地笑,心底裡有些後怕。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勇氣,連眼也沒眨一下。容忍不了同桌受欺負,幾乎是本能地往前衝,不管不顧地。
言玉吐了一句“瞎逞能”,話裡倒並沒有指責的意味。
小北有些不好意思,“剛剛……要是沒人幫忙,你們怎麼辦?”畢竟人數(shù)上並不佔優(yōu)勢。
“只能硬上了唄,說什麼也不能讓你挨欺負呀!”令狐隨口一答。
餘暉裡,小北望著兩人笑得真摯,“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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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深去接小北的時候,正是放學高峰。最早注意到他的是同桌楊慧媛,“那不是你景深哥哥嗎?”她指了指校門正對面的小賣部。
小北循著方向望過去,多少有些訝異。因爲前些天發(fā)生的意外,景深已經(jīng)連續(xù)好幾天來接她上下學了,好像很不放心似的。
“不是說好了不來了嗎?”她忍不住小聲咕噥。
望著對面漸漸靠近的身影,楊慧媛提前和同桌告別,“既然有人來接,我就不陪你了!”
小北被她意味不明的笑搞得有些糊塗。
事實上,面對景深,小北的心裡仍然有一絲彆扭。她常常會想起那天在小巷裡,細微的煙霧,點點星火,他吸菸的動作,陌生的神情,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
說不出什麼滋味,彷彿藤蔓伸長到了一個未知的區(qū)域,不可思議中又夾雜著隱隱的期待,期待著還能夠窺探些其它。小北爲自己心思感到奇怪。
“怎麼了?”景深發(fā)覺了她在出神。
“景深哥哥,”小北吞吞吐吐地說,“以後……還是少抽菸吧,對身體不好。”
他輕笑出聲,還是以往溫暖的模樣。“說得好像我們是大煙鬼一樣。放心吧,那天就是心情有點遭。”
“抽了煙心情就會好?”
“倒也不是,唉,跟你說這個幹嘛,女孩子家還是少知道這些好。”
“確實。”小北瞭然地點點頭,“萬一哪天我就去跟榮叔告狀了呢!”她狡黠一笑。
他故作詫異地嘿了一聲,“原來小北還是個小無賴,學會出爾反爾了?!”
小北笑彎了眼,“我可不記得要替你保密。”
呃…她當時確是只答應了令狐。
兩人靜靜地望著對方,接著噗嗤一聲,不約而同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