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紫陽的記憶里,從未睡得如此酣甜舒適。
身下柔柔的地毯似水波蕩漾般微微起伏,像是在為她按摩,身遭有清涼的舒爽觸感時有時無的撥弄著她的臉,濃郁帶著清新舒適的氣息將她包圍,這一刻,仿佛比回到了母體中更加令她沉醉安心。
不是癡醉的迷離,盡管緊閉著眼看不到任何事物,她的思維卻異常清晰,鳥兒輕快的鳴啼,風撫大地的清爽,驚濤駭浪的風浪聲,每一粒塵埃的運動......她都感受得清晰無比,就好似這天地萬物都是她信手拈來的家常物。
即便是就此沉醉不醒她也不會覺得不妥。
這樣的自在寧靜。
但是她還是睜開了眼,因為她實在是太想看看她所感受到的這個世界。
風眷戀的纏繞在她的耳畔,揚起鬢邊起青絲曼舞,天空是藍色的,比任何時候的天空都要藍得深沉些,將這一片大地置于一種深邃幽靜的氛圍中。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天空,仿佛來自宇宙空間,卻多了份生機。
“唔...”眨眨眼,慢慢坐起身子,洛紫陽不可思議的環顧著這一片土地。
這是一片如童話仙境般的天地,卻森森的透露著古老幽邃的怖意,令人在自在唯心的寧和中不敢放肆,盤根錯節的虬壯綠樹聳入云際,聲音婉轉的鳥兒優雅的起落于不同的枝干,像是被小精靈厚愛追捧著的繁花,森林疊嶂的邊界似乎縈繞著微不可見的精靈,忽而閃爍其輝。
只是這樣的仙境盡頭,也就是洛紫陽醒來的地方,生長著一株靈氣逼人的華木,跟林子里的那些綠樹比起來,它稍顯纖細,卻也有起碼五個成年人合抱的“腰圍”,枝干錯雜而細巧,整體給人一種高貴纖美的感覺,樹的周身仿佛縈繞著清澈的白光,銀白的碎葉飄飄揚揚,好半天才能墮地,飄在半空時反射著微微的磷光,霎時美妙無比!
如果這透著森怖之威的森林一角是令人匪夷所思的,那么斷崖之下平靜的海面則是令洛紫陽感到驚駭的。
森林與海?如此不帶一絲過度的銜接,貌似詭異了些,最讓洛紫陽驚駭的是從那海面上撲面而來的海水氣息莫名的令她膽寒和壓抑。
狠狠的眨了眨眼,她很確定自己是清醒的,掐自己的大腿也很痛,沒有做夢,那這是哪里?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動靜,洛紫陽目光轉了過去,卻是又被驚得合不攏嘴。
一處寬敞的土地上,長滿了各異的植物,但統一的是她一種都不認識,看那模樣不一卻排列整齊的排版,定是人為種植的,而那片開闊的土地上恰好有一只......呃,毛長得拖在地上的...怪獸?它竟然在扛著一柄看著像是鄉下孩子自制玩游戲用的破鋤頭務農!?
洛紫陽壓根兒就不記得什么時候回神的,只知道回神的時候又剩她一個哺乳類了......那只長毛怪獸,應該也是哺乳類的吧...
嗯,看起來是!
但是她并不寂寞,因為很快,身后的海面上也傳來了動靜,洛紫陽深吸一口氣,安撫自己要淡定,不論再看到什么都要淡定。
做完了這些心理建設,她才慢悠悠的轉身,卻仍是不爭氣的又驚住了。
她好像一時間有了兩個大腦,把同樣落入眼中的信息解讀成了兩個結果,一個是她看到一個很小的小孩子,大概手腳都還沒長開的幼兒,身上不著寸布,只是頭上脖子上手腳上掛著很多亮晶晶的銀飾,正歡快的在水中嬉戲,從那“豪邁”的笑聲中可以判斷,他自己一個人也玩的非常開心。
然而她的另一個大腦提供給她的判斷卻是一顆蛋!一顆在天光中發出細碎白光的大白蛋在水面上彈來彈去,外帶一陣陣她從沒聽過的古怪聲音。
這是精分的節奏!洛紫陽覺得眼前的景象再多看一眼都要讓她崩潰了!
解救她的是一陣輕柔而帶著力量的勁風拂面,很柔和,卻迷人眼。
待到洛紫陽再次睜開眼睛時,眼前的場景并未變,只是原本的銀花樹雖形容未變,但枝頭落英卻變成了幽幽的粉紅色,而剛剛她才走過的銀花樹下也多了一架古琴,琴弦的上方正懸著一雙令人嘆為觀止的美妙素手。
是那海面的波光太盛,刺得洛紫陽的眼睛怎么也睜不開,也看不清那位風姿絕代的佳人真容,佳人素手輕揉慢挑,一曲攝人心魂的妙音便潺潺如流水溢出,襯著海面上戲耍的孩童笑聲,有種令人窒息的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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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紫陽靜靜的駐足聆聽著,風和煦,水寧靜,她也漸漸的沉溺其中。
只是在她陶醉中畫風一轉,眼前的場景令洛紫陽驀地瞳孔緊縮。
刺眼的海面波光將那一高一矮的身影置入逆光之中,一個小孩子不停的向那個方才還素手撫琴恣意悠揚的佳人扔石子,邊扔還邊氣憤的大吼大叫:“你走吧!走了就再也不要回來了!你給我滾!滾!”
這場景,她似曾相識。
女子一動不動的任由小孩往她身上扔石子,波光輝映下的側臉已是凝淚而下,卻終是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洛紫陽怔愣的看著這一幕,久久不能回神,眼前像是在放萬花筒似的辨不清事物,最終陷入了一片深沉的無意識中。
不知過了多久,洛紫陽似乎能聽到聲音了,只是嗡嗡的一片聽不清,但這已經用盡了她所有力氣,隨即便又陷入了沉睡。
再一次有意識時,她已經能夠聽到身邊人說話的聲音了,雖然時斷時續,但總歸是能讓她心安了。
那人的聲音她分辨不出來是誰,細想起來她似乎也不記得自己認識什么人,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卻并不感到茫然無措。
“紫陽,你看,下雪了,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呢,你起來,我們一起出去看看好不好?”
“哦,我怎么給忘了,你怕冷,又懷著身子,定是諸多不便,你不要生氣,我們不出去了,等來年,我們再一同看第一場雪,你說好不好?”
“這天兒啊,是愈發的冷了,你平日就愛喝熱湯不愛吃菜,我讓廚娘準備了好多你愛吃的,湯也給你擱灶上煨著,但是你要乖乖吃飯才給你,不然身子怎么熬得住,知道嗎?”
“紫陽,我們的孩子也越來越大了,平時總不見老實,將來定是個頑皮的丫頭,我真怕她哪天突然急著要出來看我們,呵呵,你快醒來吧,不然生孩子的時候可就鬧笑話了,羞不羞,嗯?”
“紫陽,我今日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多喝了點酒,我知你厭惡酒味,你看,我不與你同床共枕,就趴在床邊陪你說說話,你不要生氣好嗎?”
“紫陽,你聽到外面的聲音了么?過春節了,外面很熱鬧的,你呀,也別睡懶覺了,我帶你出去玩玩,好不好?”
不管這個人說再多,洛紫陽都是囫圇吞棗似的倒進腦子里,然后照樣不理解那些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根本就無法消化那人的話,倒也不嫌煩。
“孩子都十一個多月了還不出來,定是嫌棄她的母親太懶了,你知道嗎,外面那些家伙居然說你是妖孽,我把他們都殺了,你不要因為那些話不開心了,快點起床好嗎?”
“院子里的桃花已經開得很盛了,我今日路過,就給你折了幾支來,自古桃花襯美人,我的美人,快快醒來吧,給你照照鏡子,看你,多美啊!”
不知不覺中,洛紫陽又睡過去了一波,再次醒來是被一陣陣的絞痛給弄醒的。
腦子里根本什么也不能想,只想迅速的排解這磨人的疼痛感,但是越往后她卻覺得越痛了。
洛紫陽實在忍無可忍了,身體難耐的微微扭動,雙手很想找個東西來破壞、發泄,很快,她的動靜驚醒了枕邊之人。
白霓裳感受到身邊的動靜,一個條件反射就彈了起來,但是這莫大的驚喜很快就被焦急和無措給沖散了。
白霓裳在看到洛紫陽單薄的白色里衣底下被破了的羊水浸濕,甚至有血色漸漸溢了出來,當即頭腦一陣暈眩,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但是白霓裳又不傻,總不至于一直在那兒傻乎乎的轉圈,很快她就回過了神,向門外守夜的侍女吼道:“來人啊!傳醫女!”
侍女被白霓裳一嗓子給嚎去了一半魂兒,倒也是個機靈的,隨即便明了,撒丫子去叫醫女來,也不忘讓同伴去通知年親王。
“啊--!”
洛紫陽怎么也想不到一覺醒來就要生孩子,還疼得要死,悲劇總是發生的那么突然,讓人措手不及。
白霓裳伏在床榻邊急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身上都被冷汗浸濕猶不覺,看著比洛紫陽這個生娃兒的人還辛苦似的。
“不生了,我們不生了,紫陽,不生了......”
白霓裳有些語無倫次的重復著這句話,一會兒握著洛紫陽的手用力親吻,一會兒又替洛紫陽撫開被汗水浸濕的鬢發,一會兒又緊張慌亂的胡亂親吻洛紫陽的臉龐,眼中隱隱泛起了水光,接生的醫女也不禁稀奇了,試問不可一世的霓裳郡主何曾如此狼狽過?
這個時候洛紫陽早就被疼得三魂歸位,聽到白霓裳暴戾又略帶著哭腔的話,不由得想翻白眼,特么的都這個時候了,生不生可由不得任何人。
看著一盆又一盆的熱水被端進來,很快又變成一盆盆血水被端出去,白霓裳眉眼間漸漸掩不住血氣--她想殺了這群沒用的廢物,可是她更痛恨自己無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洛紫陽疼得無所適從,再忍無可忍的大叫出聲。
已經是寅時,初夏的天空已經微微露出天光,將黑夜撕開一角。
“啊--!”
洛紫陽此時渾身都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滿頭大汗混雜著未干的淚水,臉色透著一種不正常的潮紅,似乎是蒼白,又似乎是充血,肚子陣陣絞痛,實在難當,她好想舉起自己的拳頭去砸向那處讓自己痛苦難堪的地方,只是理智尚存,她還知道自己的處境,怎么可能會傷害自己的孩子。
“疼啊!都怪你!都是因為你!”
于是,無處宣泄疼痛的洛紫陽便哭著喊著將拳頭揮向了白霓裳,白霓裳見自己還有給媳婦兒發泄的用,不僅沒有絲毫的慍怒,還特意把身子往洛紫陽跟前送,生怕她打不到自己不高興。
洛紫陽因為前半夜生孩子就已經消耗了太多能量,打人都沒什么力氣,于是干脆換成抓撓,很快白霓裳秀致的臉上就多了幾道爪印,但她現在根本就感覺不到疼,滿心思的就想順著洛紫陽來。
這樣的痛苦不僅讓洛紫陽感覺是凌遲,對于白霓裳來說亦是煎熬,這個時候她急得向那些忙得手忙腳亂的醫女丫鬟撒火:“怎么還沒生完,你們是干什么的,一群沒用的廢物!”
眾人一聽,嚇得連忙停下手中的活計下跪告饒,白霓裳一看這一幫子人居然還都偷懶起來了,頓時又發火了:“你們還愣著干什么,沒看到她疼得受不了了么!要你們來是干什么的!”
于是屋內又呼啦啦的人來人往起來,磨蹭了好久才紆尊降貴的來看看的年親王剛到就聽見自家女兒無頭蒼蠅的亂發脾氣,心里怒其不爭,卻也知這不是教訓女兒的時候,便寬慰道:“霓裳,生孩子都這樣,你莫要太著急。”
白霓裳哪兒聽得進話,她只覺得這話讓她忍不住戾氣爆滿,卻又被洛紫陽一嗓子給嚇癱了,趕緊又湊過去讓洛紫陽打她來發泄,可惜的是洛紫陽現在生娃兒的力氣都快用盡了,哪兒還有力氣甩她?
可能是這孩子在母親肚子里待的時間比一般孩子多,所以出生的時候也特別配合,天亮后太陽升起時便呱呱墜地了。
白霓裳從頭到尾都沒給過那孩子一個眼神,抱著洛紫陽蒼白虛弱的臉一臉心疼,倒是好像不太在意的姬妙年這個時候第一時間過去問清理的醫女:“快看看,這孩子身上可有什么胎記。”
醫女一愣,從善如流道:“奴為小姐清洗時并未見任何印記。”
姬妙年神色略有些失望,但是隨即又不甘心的親自查看,終于確定了醫女所言,失望過后便是憤怒,可是看自家女兒那副心疼的德行,她又不方便在這個時候發作,總覺得這里的一切事物都讓她看著心煩,索性眼不見心不煩,重重的冷哼了一聲便儀態萬千的走了。
一整屋的人皆因這一哼嚇得人人自危,也就只有那兩只,一個昏迷一個鬼迷心竅的完全沒反應。
不知道是晉江抽了還是我的電腦只抽晉江,每次登晉江都亂碼刷不出來,今天忍無可忍用手機發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