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爺把煙袋鍋在鞋底磕了磕:“嗯,是哩。”
“大爺您是陸孝寬?”楊平暗自激動。
“是哩,這鎮子上都知道。你找我?我不認識你啊。有甚事哩?”大爺有點兒奇怪,平時大概找他的人少。
“您是就好,”楊平把自行車支好,拿出煙給大爺讓了一根,陸大爺接煙的手指焦黃,看來煙癮不小:“大爺,我是臺wan你兄弟的朋友,來看看你的那些瓷器。”擔心陸大爺不給看,借用一下他兄弟的名頭。
“那個啊,好些人來看,都說不行,你要看?只是看看?還是打算買下哩?”陸大爺呲著焦黃的牙,笑了笑:“來來,到里面院子。”
楊平推著車子來到里院,這陸大爺怎么一點兒也不避人?有這極品的東西存在不是應該藏著掖著嗎?不管了先看看再說。
讓臭寶在外面玩,楊平和陸大爺進了他那間昏暗的小房子。陸大爺在一張老雜木的雙人床下拽出一個綠色大箱子,上面還寫著語錄呢“槍桿子里出政權”。他在地上打開箱子,從里面端出一個略小點的木箱子放在床上。
“好多人看過,最后都要買下這個箱子哩。”陸大爺拍拍這個木箱子。
楊平看了看,是老東西,銅皮包的四角,搭扣是云龍紋,小半截缺失。箱子的上蓋是被破壞后修復的,手藝很粗糙。兩邊有兩個銅質拉手,四方體的棱柱樣式。木質不好說,有點兒想黃花梨,反正不是紫檀。
陸大爺打開箱子,楊平一驚:我去!怪不得不用避人呢,里面一堆瓷器碎片,還碎得很徹底,基本沒有大過碗底的。依稀可以辯出是粉彩的。
陸大爺看楊平失望的表情,笑了笑,一股濃烈的旱煙味兒差點兒把楊平熏暈:“小伙子,不愛哩。”
“不是,陸大爺,據你兄弟說你確定這里有雞缸杯?”楊平太疑惑了,這一堆碎瓷片怎么就能確定里面有雞缸杯呢?
“咋沒有哩,我見過哩。”陸大爺一看楊平提起他兄弟,還以為楊平懷疑他,很激動,就給楊平講起了這箱東西的來歷:“這東西的來歷我還沒跟人講過哩,給本地人講怕惹事,看你們是臺wan來的,才告訴你哩。當年我體力好,村里推薦我去拆省委的花園,好像叫節園,恩,就是叫節園哩。那是六零年的事嘍,當時要挖一座碑,遷移到別的地方。開挖的時候,天氣忽然變了,大暴雨啊,還夾著雞蛋大的冰雹哩。一個閃電下來,那碑上就顯出一個女子的影子,誰都不敢動。后來專家來了,研究了一個禮拜,說是這是碧血碑,肅王的兩個妃子在闖王破府的時候撞碑死了,血跡形成了一個女子的影子,說是什么自然現象,就走咧。后來,我挖開碑,下面就有這么個箱子。當時破四舊,砸爛一切封建殘余,本來一個老教授要留著給博物館,被一大群人給打了一頓,拉著去批斗了。接著把箱子給劈了,里面的瓷器全砸碎了。我一直就在邊上看著,后來我把這個箱子和一架子車青磚拉回來蓋房子。本來這個箱子想結婚用,但又膈應這箱子是碧血碑下面的,那個碑還撞死過兩個人,就一直在老房子的炕下面撂著,一撂就是幾十年。”陸大爺唏噓這感嘆往事:“后來,我兄弟找到我,給我買了這院子,我就把老屋的東西都搬過來,那次和我兄弟看電視,里面有個杯子在賣,好多人在搶,賣了幾百萬。我一看,我也有嘛。后來翻來翻去就找到一個大公雞,我兄弟說不值錢了,就只拍了幾張照。再后來好多收古董的來看,最后都只要這個箱子,最高的給到兩萬塊,我都沒有賣哩,我尋思這一箱子瓷片是好東西,為啥沒人要哩?”
楊平聽明白了,回去再理理就順了,但大體沒問題,抬頭問陸大爺:“大爺,你打算賣多少錢?”
“十萬。”陸大爺把楊平給的那根煙點上,瞇著眼睛看著他。
“大爺,不是我不愿意給,這箱子最貴也就兩萬,如果更值錢別人早給更高的價了,您說是不?”楊平自己也點上一根煙,這陸大爺味兒太沖。
陸大爺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他繼續:“這瓷器要是有整的,肯定也值大錢了,問題是沒有啊,元青花拍兩億,碎片也不過幾萬塊,還是大片的,您這根本就沒有大過咱們吃飯那種碗的碗底的瓷片啊。您幫我找找您說的那個大公雞我看看。”
陸大爺把煙滅掉,半截兒夾在耳朵上,開始在一箱子碎片里翻,不一會兒拿出一個一塊錢硬幣大小的瓷片。靠!!還真是雞缸杯。
“大爺,您看這樣,我直接給您實價,五萬吧,行不行?”吃過虧上過當,再不能隨口答應陸大爺說的那個價了,萬一答應十萬,還指不定又出什么事呢。
“小伙子,說實話你是近些年出價最高的人哩,九萬吧。啥也不說咧。”陸大爺看出楊平打算買,多一萬是一萬。
“六萬。大爺,您這也沒意思啊,知道我出價最高還這樣。”楊平叼著煙,小煙卷兒熏得他一只眼睛睜不開。
“八萬,小伙子,你就別在講價哩,你在乎這些錢哩?”
楊平把煙吸了一口,摁滅:“大爺,七萬,七萬最高了。”
“七萬五,七萬五我就連箱子一起給你。”陸大爺的眼角露出一絲狡黠。
我去!商量了半天竟然沒包括箱子?不能小看任何人啊。最后七萬五成交,在鎮子上的銀行取錢,交易,寫購買合同。順便找了輛小客貨,連人帶箱子帶自行車一起拉回家。
海蘭一看這爺倆帶回來一只大木箱子,疑惑:“怎么回事兒?出去拉長途還撿回個垃圾?”
楊平正喝了一口冰可樂,一口卡在嗓子里,咳了半天:“你家有七萬五的垃圾啊!咳咳,我明天走了,你們誰也別動這箱子,幾百萬都在這里。我回來再拾掇。”
海蘭兩眼全是小星星,摩挲這箱子:“幾百萬?我用不用插根香供起來?幾百萬啊。”
“媽,別聽我爸騙人,我看了就是一大堆破瓷片。”臭寶沒有幾百萬是多少的概念。
“#¥¥%……”
晚上,伺候完太后安眠,楊平來到書房打開電腦,整理資料。查了三個多小時才理順。
估計事情是這樣:當年肅王府很受成化皇帝的器重,自家兄弟幫忙鎮守邊關,雖然不是親的但是也是堂兄弟,何況肅王是活的最久的親王,八十多了。這雞缸杯估計是過大壽的賀禮,這就能解釋皇宮里的東西,而且是成化皇帝最喜愛的東西是怎么流傳出來的了。后來這雞缸杯就在肅王府代代相傳。到了明末,亂世到來,盛世的古董,亂世的黃金,所以這雞缸杯等一干瓷器就被埋在碧血碑下,值錢的金銀珠寶都帶走了。闖王部下賀錦攻克JC,肅王的兩個妃子碰碑身亡,所以這個碑被人稱做碧血碑。清代這里又變成陜甘寧總督府,民國也是總督三省之所在。到了新華國,這里變成了省政府,五九年開始改建,肅王府幾百年滄桑,在這里戛然而止。基本全拆了,王府前院是省政府,后花園是市政府。原來的建筑基本沒有了。
陸大爺就是那時候的拆遷工啊。本來那時候不搞運動的話,這箱瓷器應該在博物館繼續展示它們絢麗的風采。但是破四舊啊,打爛一切牛鬼蛇神啊,掃除一切封建殘余啊。別說一堆瓷器了,就是聞名世界的馬踏飛燕也是在廢品收購站搶回來的,就那廢品收購站的工作人員還不愿意歸還博物館呢,說是要掃除封建殘余,這可是真事。還有,一個省級博物館的鎮館之寶--青銅牦牛,也是一樣的經歷,差點兒就給回爐從新鍛造了,博物館人員聲淚俱下的求著才能保住國寶。
唉,這就是很多國寶國內沒有,國外常見的原因之一。
楊平從一堆碎瓷片中找出那只大公雞,接著找和邊緣吻合的瓷片,一直找到天色擦亮,才找到四片,包起來。把木箱關好,放在書房的角落。
這忙了一天一夜,也沒時間收拾東西。楊平把證件都裝好,到東京再買西裝吧。這里就少帶點兒東西,表不用帶,到東京買塊新卡西歐,手串戴串天珠就行。玉璧放家里,別過海關再給沒收了,帶個英雄把件吧,隨便手里玩玩。
銀行卡帶張中行的jcb,工行的VISA,還有建行的銀聯ok。
洗漱用具一個小包。這樣全部用品都可以裝在在鞍袋里,超級輕松。
早上,楊平給海蘭留了張字條,沒叫醒她們,好不容易睡次懶覺就不打擾了,反正出去時間又不長。
他來到機場,打電話:“喂,顧菁,在哪兒?大廳換牌那兒?哦,你等等,我過來。”
掛了電話,跑過去,驚呆了。
感情楊平沒有行禮是為了給顧菁扛行李啊。看著顧菁身邊兩個大滑輪箱,楊平無語:我謝謝你啊。
“顧菁,你帶這么多行禮干嘛?打算移民日本么?”楊平看著箱子有點兒發憷。
“哼。你就那么盼望我移民?”顧菁兩道柳眉有點兒要立起來。
“沒有沒有,出門沒多久你帶這么多行禮沒必要,來回托運也花不少錢呢。”楊平臊眉耷眼地嘀咕。
“哼哼,我算過了,你一個,我一個,都不用托運費。”顧菁小眼睛閃了閃,從頭發上取下墨鏡戴上。
“哦,那趕快辦托運。”楊平這時才從對行禮的恐懼上回過神打量顧菁。嗬!美女啊,黑色的冰冰款太陽鏡遮住了半個臉,鮮紅的嘴唇代表這對于這次旅行的渴望,白皙的皮膚,長發及腰我也沒法娶。一身米色小獵裝,棕色的小皮靴,這還沒到東京就像小日本靠攏了。
“傻樣,看夠了沒?”顧菁得意的舔舔嘴唇,這樣的美女在以前楊平只有打望的份兒。
“切~滿大街都是有什么好看的。嘶……”如愿被試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