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起臉漲得通紅,特別是那道從眼角劃到嘴角的傷疤,紅的亮更見猙獰。
“賤人,信不信,要是沒這破玩意,我掐死你。”
蘇三點點頭:“你除了暴力還會什么?沒想過你的妻子兒女?哦,或許正是因為想到他們才在最后一刻害怕死了。翻出一個和自己的無關(guān)的案子想拖延時間,對不對?”
“哼。”
樊起哼了一聲,他這人自制能力竟然是出奇的好,方才暴怒,現(xiàn)在馬上就鎮(zhèn)定下來。蘇三認為,他忽然間的過激反應(yīng),極有可能是為了掩飾極度的心虛,所有報紙都在報道冤案,只有蘇三注意到了,樊起在案的時候曾經(jīng)在那巷子住過。當(dāng)初警察可是排查了巷子里的全部住戶的,為什么當(dāng)年沒現(xiàn)樊起的嫌疑?
蘇三和樊起的談話不歡而散。
現(xiàn)在報紙鋪天蓋地的報道都是柳樹生冤枉,天大的冤案。蘇三從墓園出來,想起李小姐,想到唐正義,他們這些受害者已經(jīng)永遠無法說話,是的,柳樹生十年前就被執(zhí)行死刑了,也無法說話,可是經(jīng)過樊起這么一鬧,還是得到了全國人的關(guān)注,而許美娟呢,十八歲的許美娟只是這一場聲勢浩大翻案事件中的一個配角,只有蘇三注意到警察局最初筆錄中許媽媽提到一個點:一塊桃酥。平時不舍得吃的桃酥,只想著女兒夜班未歸又是雨夜怕是餓壞了,揣了一塊桃酥出去,最終女兒還是沒有吃到這塊桃酥。
“美娟命苦啊,她就五六歲時候吃過這些東西,小時候她哥哥帶她吃臭豆腐,只能買一塊,涂上紅紅的辣椒醬,涂的多多都往下流,賣臭豆腐的罵他們門檻精,兩個小東西吃了滿嘴辣椒醬,回家大口大口喝水,吃半塊臭豆腐喝一肚子水拍著圓滾滾的小肚子說姆媽我們吃飽了,臭豆腐辣辣的真好吃。我的囡囡啊,她和人家去逛百貨公司就是看看,哪里舍得花錢。”
因為年頭久了,筆跡有些模糊,有一行上面有明顯的幾滴水跡。蘇三想,可能是記錄的警察也傷心的落淚了吧。這么可憐的女孩子,誰來為她呼喚正義呢?
蘇三從監(jiān)獄回到報社,宋主編正和人講著電話,放下電話見蘇三進來,便說道:“蘇小姐,樊起那里有什么新鮮的東西嗎?”
蘇三想了想還是講出自己的疑惑:“我看了樊起之前的卷宗,許美娟遇害的時候他就住在那條巷子,有無可能是他目睹了那起案子胡亂攀扯的呢,要知道,這么一鬧的話,全國人都知道了,他的案子還要復(fù)核,這沒有一年半載是不能完成的,我的意思,如果他只是單純的怕死……”
“哪個黑了心肝的這么說話!”
一個老婦人憤怒地從門口沖過來。抓著蘇三的胳膊就要打,蘇三急忙用力將她甩開,問道:“你是誰?”
“我是柳樹生的媽!”
老太太看著有6o來歲,頭幾乎全白了,在腦后盤著抓鬏,微胖的身材,一件藍布褂子,黑褲子,整個人都是弄堂里最普通的老婦人形象,只是聲音洪亮,說話很有點氣勢。
“你的意思那個人是胡亂招供,人還是我兒子殺的不成?”
老太太瞪著蘇三,一臉憤怒。
“老人家,我的意思是樊起很可疑,他的話不能全信,可我并沒有說人就是柳樹生殺的,你不能這么理解。”
老婦人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蘇三看了好一會,忽然間噗通一聲跪下道:“我聽說你們這報紙是上海灘最有名的,求求你們幫幫我兒子啊,我們家樹生是冤枉的,稀里糊涂就死了,我家樹生的冤屈洗不了,我死了也沒臉去地下見他啊。”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蘇三被老婦人給搞暈了。
開始底氣十足沖上來現(xiàn)在又忽然裝可憐,這是什么狀況。
宋主編急忙伸手去扶,忽然卡卡,鎂光燈閃了幾下,一個人得意洋洋地揚了揚手里的機器;“好啊,滬江晚報仗勢欺人,竟然要冤案主角的母親跪地求饒,今天我還真是見識到了。”
“老李,你也是滬江的老人了,這話是什么意思?”宋主編很生氣。
原來這進來的正是之前被趕出報社的李主任。
他金屋藏嬌的事情敗露,妻子和他離婚了,小老婆嫌棄他沒錢,帶著弟弟吳環(huán)生也跑了,李主任到底是老記者,沉寂一段時間后不知哪里的關(guān)系又攀上一家叫做市民晚報的,依然做主任。
柳老太太站起身來,對李主任說:“剛才我聽得清楚,這位小姐說姓樊的可能是胡說呢,這意思不就是說我兒子是兇手嗎?人家真的兇手都自了,她竟然還不信,李主任,你看看,都是做記者的,怎么這人品天上地下呢。”
李主任嘿嘿笑道:“所以你找我們市民晚報就對了,一定能給柳樹生平反昭雪的,這些小報紙,每天胡說八道也沒有什么同情心。”
宋主編大怒:“原來今天你是來砸場子的!”
李主任抱拳:“不敢不敢,我只是帶著柳老太太四處走走看看,想知道哪家報社能和我們市民晚報一起為柳樹生案子奔走,我已經(jīng)做了柳老太太的代理人了。”
李主任整個是小人得志,很有點要靠這次事件咸魚翻身揚眉吐氣的意思。
“那恭喜你,人血饅頭吃的真香,老太太,我可要先提醒你,這個人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你要小心點,恐怕有些人借著為柳樹生犯案是假,想做拆白黨自己撈點好處才是真的。”
蘇三看不下去李主任那副小人嘴臉,直接出言諷刺。
柳老太太冷笑:“我老婆子一輩子吃的鹽比你吃的米要多,誰好誰壞我是看得出的,這位小姐我可明明白白聽到你說那樊起未必是真兇的,哼哼,現(xiàn)在大家都認定樊起是真兇,只有你說她不是,你這叫什么……叫叫什么助商紂王!”
“叫助紂為虐!”李主任在一邊提醒道。
“隨便你們怎么講,我只相信事實,這件事情我會追查下去,但我不想先入為主,認定柳樹生沒有犯罪。老太太,你口口聲聲你兒子是冤枉的,可曾想過失去女兒的許家媽媽。她失去了女兒,忽然間又開始為昔日的兇手犯案,那么到底是誰害了她的女兒?十二年的傷疤又要被揭起。”
“冤有頭債有主,自然是那樊起殺了她女兒,不干我家樹生的事,我只要求樹生清白,別人家兒女死活和我有關(guān)系?”
老太太回答的非常有力。李主任點頭贊嘆:“對,柳家姆媽,我們就要硬氣起來,樹生是無罪的,一定要為樹生翻案。”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