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驚醒夢中人。
白三在看到妹妹尸體的那一刻滿腦子都是找出兇手報仇,所謂當局者迷,他被仇恨沖昏了頭腦,忘記了妹妹的尸體還在炕洞里躺著。
白三掙扎著站起來:“對,妹妹,我去看小茹。”
老家人上前扶著他:“少爺,你現(xiàn)在還受著傷,我們?nèi)ゾ涂梢粤恕!?
白三搖頭:“我這點傷不算什么,先把小茹抬出來了。她……受了太多委屈。”
已經(jīng)天黑,他們沒有辦法回糧山取棺木只能將尸體暫且抬出來放到一邊,等待明天入殮。
大家跟著白三上了二樓,這時老板娘已經(jīng)做好了燴菜,看到這行人要上二樓,立馬想到他們是要去做什么,便在后面喊道:“吃了飯再上去吧。”
蘇三心道,吃完飯上去抬尸體那是要都吐到樓上嗎?不過收拾完尸體再吃飯,也會很不舒服,怎么說這飯……
她嘆口氣,怕是晚上這頓飯吃不上了。
奔波一天,早已經(jīng)饑腸轆轆,現(xiàn)在是冬天,人體消耗的能量本來就大。
一聽到老板娘說到吃飯,蘇三的眼光嗖地一下就過去了。
羅隱注意到蘇三的轉(zhuǎn)頭,他忍不住唇角上揚,對白三說道:“白三爺,令妹是閨閣女子,身體不宜被我們這些外人看到,我們就在這里等待吧,你去裝殮。”
白三認為羅隱的建議很有道理,便帶著白家的家丁上樓去了。 wWW?t tkan?¢ O
蘇三這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我都要暈倒了。”
羅隱笑了一下,伸手扶著她的胳膊故意做出殷勤的樣子:“那我就扶著您老人家去用膳。”“對,我老人家。”
蘇三他們?nèi)齻€跟著老板娘來到大廳,老板娘苦著臉給他們每人送上一碗燴菜,中間放了個裝辣椒油的罐子,一盤子開花的白面饅頭。
天寒地凍,蘇三試探著往燴菜里加了點辣椒油,就著大饅頭吃了一口菜,她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樣味道竟然很好,一點點的辣,熱乎乎的,很是下飯。
旺堆看到蘇三吃的香,獻寶似地說:“怎么樣,蘇小姐,加點辣椒油就是很香吧。”
蘇三點點頭。
三個人專心吃飯,沒有去想二樓的事情。
蘇三足足吃了一碗燴菜,一個很大的饅頭,心滿意足渾身都充滿了力量,正要叫老板娘送點茶水過來,蘇三忽然聞到一股混著火藥味道的焦糊氣息。
方才吃飯時,燴菜的和饅頭的香氣壓制住了這個氣味,現(xiàn)在三個人吃完了飯,這氣味越發(fā)明顯起來。
羅隱見蘇三面色有異低聲問:“你……”
蘇三忽然抬手輕輕拍了他手一下,接著豎起手指做出噤聲的動作。
羅隱心知她一定有什么發(fā)現(xiàn),便將問話咽了下去。
蘇三看著羅隱指指門口,又看向旺堆指指灶房。
兩個人會意,都悄悄起身,輕手輕腳的,一個奔向門口,一個則沖向灶房。
老板娘正坐在鍋灶邊吃飯,看到旺堆忽然沖進來嚇了一跳,碗哐當一下落在地上,熱燴菜濺一地。
“你害怕什么?”旺堆問。
老板娘看看只旺堆一個人,鎮(zhèn)定心神,扭著腰肢走過來,伸手去拉旺堆的胳膊:“這位小哥,你忽然沖過來怪嚇人的,誰都害怕啊。”
“哼,怕是心里有鬼吧。”
“鬼?什么鬼?我這心里只有個……妖精。”老板娘沖著旺堆吹了一口氣。‘
旺堆冷冷地將她推到一邊:“下次記住了,你吃的燴菜就大蒜,可別在隨便對人吹氣了。漢人的書說那是吐氣如蘭,你這臭的要人想吐,我可是剛吃完飯。”
老板娘從沒被男子這么打擊過,臉刷的一下就白了。
旺堆不理她,在灶臺邊轉(zhuǎn)了一圈,特意掀開鍋看看鍋里的饅頭。
旺堆將鍋蓋蓋上轉(zhuǎn)身就走,老板娘伸手拉住他:“你去哪里?”
“這么多人,你不可能只剩這幾個饅頭,一定是剛才交給二寶了。”
老板娘沒想到旺堆心思竟然這么細致,死死拉著他不放:“求你了,這位先生,二寶也很可憐,他姐姐姐夫都被糧山的人害了,他也是為了報仇,你們就放他這一回吧。”
“我們西康漢子只知道冤有頭債有主,誰抓他家人他找誰去,殺害一個姑娘還給封到炕洞算是什么?”旺堆指著老板娘道,“這個人心眼太小,你也得小心點,可是你告訴白三他家住在哪里的,哼哼。”
老板娘當即變了臉色。她嚇得眼淚都掉了出來:“那可怎么辦,我給他帶了一兜饅頭的。”
旺堆氣得轉(zhuǎn)身就往外跑,邊跑邊嘀咕:“這是沒腦子,自己把人家都出賣了該給送吃的,等他吃飽喝足了把你塞炕洞去?”
蘇三看到旺堆沖出來,急忙問:“怎么回事?”
“他跑了。”
旺堆沖到門口,又轉(zhuǎn)身看向蘇三:“蘇小姐,你在這哪里也別去啊。”
說著已經(jīng)跑了出去。
蘇三坐在那,灶房里老板娘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蘇三聽她這樣細聲細氣的哭,渾身的汗毛都要起來了。煩悶的起身走到院子里,剛長長地出口氣,忽然蘇三僵住了。
因為她聞到了剛才那種火藥氣味。
一只手無聲無息地搭在蘇三肩膀上:“蘇小姐,這邊說話。”
二寶的聲音很小,幾乎是貼著蘇三的耳朵說的。
蘇三慢慢地往一邊挪動,也壓低聲音問:“你想做什么?”
“放心我不是壞人。”
“殺人了還說自己不是壞人,二寶,你殺的人應(yīng)該不止這倆吧?”
二寶輕輕笑了一下:“對,我在這條路上專門抓落單的糧山人,也沒算過殺了多少,反正殺了隨便一埋。”
“那個曲巴也是被抓去的奴隸娃子,看著也是漢人模樣,你既然痛恨糧山人,為何連他也要殺掉呢?難道是因為他護著白小姐?”
蘇三一直有個疑問,這會正好都問了出來。
“哼他該死!不是因為他我姐也死不了。”蘇三愣了一下,這怎么又扯到他姐姐了?
“他就是我那姐夫!”二寶拉著蘇三來到角落里,看看四下無人,低聲說出這個秘密。
“你……姐夫……”“對,我姐姐被折磨死了,他不想著報仇,竟然還和糧山女人私奔,他如何對得起我姐姐?對得起孩子?”
蘇三不知該說什么,二寶現(xiàn)在很是癲狂,她必須自保。
“你不用害怕,我看出來了你和那個先生都不是壞人,我只殺糧山人,不會害無辜的人。你是個好心人,給我外甥女餅子,給我娘錢,我二寶從不欠人情,這個給你。”
“說著二寶掏出一顆腰鼓形狀的東西遞到蘇三手里。
“這是什么?”
“不知道,總是個好東西,你拿著吧,咱們兩清了,后會無期。”
二寶說著放開蘇三,蹭蹭幾下就翻過了圍墻。
很快,二寶的身影融入黑夜,像是一尾魚入了水,水波不興,周圍又恢復(fù)了安靜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