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說，你早就懷疑……”
“沒錯，”少女說，“奧術可變不出糧食。帕拉梅德斯城失蹤這些年，全城百姓的口糧卻是有著落的。”
“我帝國的情報部門本來以爲，他們可能和奧卡德的某個加盟小國有聯繫，”迪米陷入沉思，“現在看來，他們的糧食可能來自於我們腳下這片土地。”
少女一愣。她原先的想法其實和迪米所說的差不多——看來帝國的情報機關也不是吃白飯的……
“只是不知道，我們所在的地方，是一塊大陸還是島嶼。”少女說。她擔憂的看了看天空無邊無際的雲海。
這一路上，他們還沒有遇到什麼危險。起初他們還擔心會有危險的動物或是怪物，但兩人走了半個小時，目之所及，粗糙的沙灘無盡延續，連海鳥都沒有幾隻，唯有一片荒蕪。
----------------------
稍遠的地方。
在一處荒廢已久的漁村裡。
前漁民阿德斯科利採伊舒服的翻了個身。小屋雖然破敗，但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嗨，亞當。”突然，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阿德斯科利採伊這個名字實在是太長了，他的每個朋友都叫他“亞當”，沒人在乎正確的發音其實是“阿德”。
“讓我再睡一會，喬。”阿德斯科利採伊……也就是亞當說道。
他的同伴——其實他本名叫若艾尼卡，但正如沒有人能叫對阿德斯科利採伊的名字一樣，所有人都管若艾尼卡叫“喬”而不是“若”——皺了皺眉。
“我已經連續呆了十三個小時了。”他說。和相貌平平的亞當不同，喬是一位頗爲俊美的男子，只是個子有些矮。他的聲音很柔和，聽上去多少有點娘娘腔。
“知道了。”亞當嘟囔。他慢慢坐了起來。
三年前，一夥突如其來的海盜毀了兩人出生的漁村。起初，家破人亡的兩人給不同的領主和商人幫工做活，只要給口吃的就行；後來，實在無處可去的他們在一處崗哨裡找到了一份更加穩定的活計。
這座哨所裡有五十名士兵駐守，最初修築是爲了抵禦海上的威脅——可開玩笑！無論是會說話的海盜還是隻會“咿咿呀呀”的魚人，他們可不會老老實實的每次都從同一個地方進攻。靠五十個人就想防衛漫長的海岸線，這實在是癡心妄想。
更不要說，這五十人除了隊長是一位退役的僱傭兵之外，其他人都只是配發武器的農民——每年甚至每個月，隊長身邊的人都會換一茬。
但隊長也有自己的辦法，那就是亞當和喬這種走投無路的人。只要能給他們一日兩餐的口糧，他們就願意爲自己賣命。隊長僱這種人來也不只是指望他們去戰鬥，只要能在敵人打過來的時候，及時通風報信就行。
就這樣，喬和亞當回到了生養自己的漁村。這裡已經是一片廢墟了，不過好歹還有幾座相對完好的房子可以棲身。喬和亞當對著周圍的環境也比較熟悉，如果海盜們只來一兩艘、三五艘的小船就罷了，想停更多、更大的船，這個小村是周遭最好的選擇。
當然，想讓他們報信，前提是他們能活著回去——只是倘若這土生土長的兩人都逃不掉，其他人就更別想了……
------------
與此同時。
屋外。
“這座村子看樣子已經完全廢棄了。”少女焦躁的跺了跺腳。
“不，這足跡是新的，”迪米俯下身子，“這兒肯定有人……兩三個吧。”
“至少是人的腳印，而不是什麼大腳怪文明，”少女自言自語，“看來，他們是躲了起來？”沒有施法能力，迪米的冒險經驗就彌足珍貴。
“有可能。維多利婭，我建議……”
迪米忽然停住了。他扭頭看向不遠的一棟小屋。少女也是如此。
在那裡，衣衫襤褸的阿德斯科利採伊……亞當正一臉惶恐的看著兩個從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迪米有些後悔，他們應該更加隱秘的行動，而不是看到漁村已然荒廢之後就大搖大擺的走來走去。他畢竟是個戰士，而不是盜賊或斥候。
而既然已經暴露了，應對起來也就簡單了。
換在他熟悉的雲上，他一定不會這麼做。迪米總是試圖優先和對方交涉。可在人生地不熟，兩眼一抹黑的雲下世界……
即使是個衣著破爛，不知是漁民還是乞丐的人，也不能掉以輕心。誰知道他會不會吹一聲口哨，然後就有一堆受訓的水鳥從看不見的死角里飛出來襲擊自己？還是控制起來再說吧……
……
而另一方面，亞當已經準備驚呼了。
這來歷不明的兩人——該死！他們竟然拿著武器！看看那把劍，還有那把銀色的……叫什麼來著？錘矛？管它呢。
特別是拿著那錘矛的還是個姑娘。多麼漂亮的小姑娘啊，亞當想。在亞當眼裡，除了海對岸的瘋子和詭異的天上來客，沒哪個女人能這麼輕鬆寫意的拿著武器，還穿著盔甲……
考慮到“神秘的天上人”根本不會輕易現身，他們一定是海盜們的偵察兵，亞當想。
現在重要的是大喊一聲，然後撒腿就——
“……呃。”
別說跑了，亞當最終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迪米用長劍的劍柄打了他的腦袋。即使用不了秘儀，迪米“完美之軀”的身體素質還在，對付這位漁民還是手到擒來。
“亞當？出什麼事了？”滿臉睏倦的喬也從屋子裡探出頭來。
然後他就看到了迪米明晃晃的劍鋒。
和他的朋友相比，喬要機靈得多。迪米把劍架到他脖子上的一瞬間，他就舉起了自己的雙手，然後原地緩緩跪了下去。
“見鬼。”少女卻低罵了一句。
剛剛喬說的那句話，她和迪米都聽見了。問題在於，他們根本就聽不懂這人在講些什麼。那根本不是瑟厄蘭通用語……和小薇的母語，也就是環奧卡德語發音倒有些相似，但完全不同……
迪米愣了愣，然後也反應了過來。雲上和雲下兩個世界的語言不通，這剛剛維多利婭已經和自己討論過。想不到真的……
迪米給少女打了個手勢。這個老實聽話的俘虜必須看好。除此之外，還得保證他在周圍沒有別的同伴。
“兩位震天動地的戰士，”喬大喊，“這裡只有我們兩個。我絕不會撒謊。”
這句話少女和迪米自然是也聽不懂了。兩人大致猜得到他在說些什麼——可這又怎樣？
少女依舊把附近搜了個底朝天。直到確定附近真的只有這兩人，她纔回到迪米這裡。她搖搖頭，示意周圍沒有其他人了。自從亞當和喬出現，少女就沒再開口。
即使這兩人看上去“文化水準很低”，她仍舊不敢確定，如果他們發現她和迪米操著一種聞所未聞的語言，會不會在日後引發麻煩。
而迪米也已經把兩人捆了起來。
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跟著少女幹這種強盜一般的事，迪米心中哀嘆。放在過去……就算事急從權，自己心裡的負罪感也不會如此之淡……
看著兩人瑟瑟發抖的樣子，現在迪米百分之一百的確定，自己大動干戈過了頭，把這兩個可憐蟲嚇壞了。
“我，願意給您，做奴隸，做奴僕。”喬老實的說。
“我，也願意，做奴隸，做奴僕。”剛剛醒來的亞當生恐自己表態的慢了。
兩人明白，海對岸的海盜是聽不懂自己的說話的。不過講得慢一點還有機會……而且求饒的話，估計什麼語言都一樣……
“他們的語速，是不是比剛纔更慢了？一個詞、一個詞的往外蹦……”少女敏銳的發現了兩個俘虜的變化。
“還真是。”迪米一驚。
“他們並覺得聽不懂我們說話很奇怪。說不定，這兒語言不通是一種‘常態’。”少女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