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

身著褐色短裝的迪米走在王宮的走廊上。

“迪米！”少女從身後喊住了他。

迪米停下腳步。

“維多利婭。”

“你這是去做什麼？”少女問道。

“去王宮的練武場，”迪米說，“晚飯之前，我打算活動一會兒。你要一起去嗎？”

少女指了指身上的藍色裙裝：“就這一身，還是免了。這裡的練武場沒有女孩子換衣服的地方，我也不想爲了鍛鍊就裝備‘極光’。”

“說的也是……”迪米尷尬的笑了笑。

“不過現在反正有的是時間。不介意的話，陪我走走，如何？”

“當然。”迪米立即答應。

……

兩人並肩而行。

“維多利婭，你和那位‘永恆之血’……”迪米忍不住問。

“你聽說了啊。沒錯……我們原爲一人。就像‘永夜法皇’和‘盡頭之日’一樣。並非光明與黑暗，而是男性和女性的人格。”

“爲什麼……不早些告訴我們呢？”

“當時他不記得自己是誰，連我也在自我懷疑‘我應該以現在的方式生活下去嗎？’”少女平靜的說，“我不想……把我最最重要的朋友也拖入到迷茫之中。”

最重要的朋友……嗎？迪米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裡滋味很是複雜。可表面上，他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

“但你現在講明瞭一切，維多利婭。”

“啊。之前還沒有完全分離，但現在我和‘永恆之血’是徹頭徹尾的兩個不同人了。”

“那你打算怎麼稱呼……”

“無所謂。非得有個稱呼的話，他就像我的兄弟一樣。嗯……他應該願意做我的‘弟弟’吧。”

他看上去比你年長……不過算了，迪米想。

迪米也沒有繼續刨根問底下去。

“說起來，”少女忽道，“我的實際年齡也比你大呢。”

“我知道。”迪米笑笑。

“你竟然知道？”少女吃了一驚。

“你很聰明，也沒有架子，”迪米說，“但你時常會憑著‘你家鄉的常識’做事，而不是去嘗試新東西。”

少女啞口無言。

“可是你也很成熟啊，迪米。”她說。

“我還差得遠呢。”迪米說。

察覺到迪米話語中的情緒，少女心中微微一動。她伸出手去，握住了迪米的手。

“你在緊張嗎？迪米。”

迪米感受著手心傳來的溫度。

“我們馬上就要回去了，”他說，“回去之後……”

“到那時候你就要加冕，”少女說，“帝國的臣民們等待著他們的皇帝歸來。碧娜、林娜、弗雷德宰相、維克托……他們都在等著你。其實，我現在就可以叫你‘陛下’了？”

“請不要……”

“我會一直叫你迪米的。”少女說。

……

兩人邊走邊聊。

天空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少女取出了一塊黑之主贈予的“夜光石”。在雲下的魔網區隨便使用塑能系法術，說不定是會引發大爆炸的。

兩人走到一座小小的池塘邊。王宮的人類住民們大都已經休息，可“夜光石”溫和的光芒下，還是能隱隱看到小池裡隱隱有魚兒在遊動。

“你知道嗎？”迪米出神的看了一會魚兒，覺得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其實我一直擔心。”

“擔心我會再度失去。”迪米說。

“失去什麼？”

“我兩次失去了自己的父親，”迪米緩緩的說，“差一點兒，我就兩次失去了自己的家庭。所以……”

“你現在不用擔心了。我們很安全。”

“戰爭還遠沒結束呢，”迪米說，“危險還沒有過去。我真的很擔心……會失去你。”

他把少女的手握得更緊了。

而少女張大嘴巴。

朦朧的光芒下，迪米正對著波光粼粼的池塘出神。

……真是個誠實的的傢伙。

“……”

少女右手握著迪米的手，把左手拿著的“夜光石”放在一旁的石頭上，然後把放在胸膛上，感受著自己的心跳。

……這樣也好。

反正自己早就知道了。

墜下雲海的時候，自己曾想著給這個靦腆的大男孩設下七災八苦般的考驗。

但現在已經沒什麼再猶豫的理由。

就算是“永恆之血”，此時也會笑著祝福自己吧。

因此——

是時候下定決心了。

“我不會讓你失去我的，迪米。”少女說。

“光明之世”，纔不會做那種連自己的感情都不敢直視的女孩子。

無需準備。無需思考。只要說出自己想說的即可。

謝謝你。你爲了今天，已經等了很久了吧？

“你失去的已經夠多了，迪米。你不會失去我，我也不會再讓你失去一次家庭了，”少女說，綻放出美麗的笑容，“我們會擁有一個新的家庭的。”

迪米瞪大眼睛。他明白了……少女話裡的意思。

“我們會成爲一個新家庭的，迪米。”

這就是他期待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的……告白。

而少女輕輕踮起腳尖，吻了迪米的額頭。

“下次纔是嘴脣，”少女輕聲道，“我們的時間還長著呢。”

兩人緩緩的分開了。少女的語氣始終平靜，但“夜光石”的光芒下，迪米看到少女的臉紅得彷彿在發燒。

“維多利婭……”

“你知道我的意思，”少女說，突然變得有點語無倫次，“所以！我不會再重複。聽明白了嗎？還有……別怪人家說得這麼遲，又這麼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聽好了，這是穩定你的情緒，讓你好好去加冕的一種策略。啊，這不是說，我的話只是說說而已——怎麼說呢？我是認真的，只是……”

迪米笑了。

他其實認真的考慮過，自己是否是帝國下一任皇帝的最佳人選。也許碧娜也是優秀的統治者。但是，迪米內心深處早就知道，自己遲早會挑上這擔子。

這是他的責任。他的命運。

“當然，”他說，“我明白。謝謝你，維多利婭。我也喜歡你。所以……未來，也拜託了。”

年輕的皇子——也許現在應該叫年輕的皇帝了——將少女，也就是他未來的皇后輕輕攬入懷裡。

周圍一片寂靜。

……

數十米之外的一片陰影裡。

三道人影正躲在這裡。多虧少女和迪米的注意力都在對方身上，歌特的潛行法術發揮了作用，少女和迪米都沒有發現這三位……

因爲少女和迪米一直沒回去，有點擔心的歌特三人出來找人，結果把剛剛的景象盡收眼底。

【我們就這麼一直躲在這兒嗎？】剛剛脫離石化狀態的“永恆之血”滿臉都是震驚，傳訊道。

【那你出去恭喜他們怎麼樣？】歌特平復了一下自己情緒，【那畢竟是你的妹……】

【夠了。別再提這個梗了……】

當然，如果能在帝國皇帝的婚禮上，以唯一孃家人的身份出席，似乎也不錯？

【不，我們再移動的話，可能會被他們發現。所以你出去一下，分散下他們的注意力。】歌特說。

【那你爲什麼不和我一起出去？】

【“死道友不死貧道。”這句話還是你剛剛教我的。】

【別鬧了……】

同樣聽到了所有傳訊的麗琴妲沒有和兩位年輕人拌嘴。她只是靜靜的注視著不遠處的迪米和少女，面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