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

尼古拉斯議長、魏和金先生走在奧卡德邊境的一座山谷中。沙漠邊緣的荒蕪之地，風從遠處揚起沙塵，甚至沒有鳥兒的蹤影。

“眾志成城，在‘時間終末’之劫上卻無能為力，”魏低沉的說，“若是沒有最頂尖的頭腦想出辦法，就是讓人們知道也是徒增煩惱。”

“那么……是帕拉梅德斯喚醒了埃里奧斯，但兩人卻意見不合，最后帕拉梅德斯殺死了虛弱的埃里奧斯，”金先生說，好像對尼古拉斯的“猜測”深信不疑，“而帕拉梅德斯無視一切準備獨占云海。他打算搶占足夠的資源，好自己做這個救世主。好一副如意算盤。”

尼古拉斯搖頭一笑。

“無論他還有什么計劃，現在的他都已經接近出局，”尼古拉斯議長森然道，“能繼續引領這個世界的，就只有孤。縱然敵人是虛無縹緲的‘自然規律’，孤也不會放棄。”

“而您必將成功。”金先生說。他不太確認尼古拉斯的計劃究竟推進到了哪一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弗拉基米爾，”尼古拉斯說道，“你以為我會毫無準備，就對你們講這些嗎？你以為我成為奧卡德的領袖，每天就只沉迷于壓制議會里那些聒噪的蠢貨嗎？不。”

金先生露出激動之色。

“您已經……”

“計劃已經進入了最后步驟，”尼古拉斯說，“等到討伐帝國之后……”

用手一指。

剛剛還空寂的山谷，驟然亮起了蔚藍色的光芒。僅僅是其中蘊含的奧術能量，就讓金先生和魏感到驚恐。

那絲毫不再之前的埃里奧斯國土法陣之下，甚至更勝一籌。

“看吧，這奧卡德秘術的最高結晶！”尼古拉斯說，“我花了漫長的時間探索這法陣的構造，如今，終于可以在大地上銘刻它。”

“神明在上……不。”金先生呢喃。

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可以為之祈禱的神明。

只有……凡人之中的救世主。

浩浩蕩蕩的魔法陣宛若河流，沿著山谷向遠處延伸。

“難道整個奧卡德的國境線都被……？”魏低聲驚呼。

“當年的眾神升起古陸的三分之一，而我，僅僅從大陸上切割我的奧卡德。”

“切割……？”魏問道。

“時間的終末已經不可避免，”尼古拉斯說，“無法打開通往異宇宙的傳送門，我選擇的是另一條路……打造一個不需要無限延續的時間，也能繼續存在的奧卡德。”

“不需要時間也能存在……”金先生疑惑。

“莫比烏斯環？”魏用漢語自言自語，他在奧術上的水準比金先生差不少，但地球人的想象力確實高明一些，“我是說，既然不能延續，就打造一個閉環……”

后半句他換了瑟厄蘭通用語。

“起點即是終點，終點即是起點，”尼古拉斯嘉許的看著魏，“一旦新生的奧卡德完成，它就會切割于現有的時間線之外，從而凌駕于這個宇宙的時間流之上。它的時間達到大限的時候，一切就會重置，回到它剛建立時的狀態。結束乃開始，開始乃結束，正可謂永恒輪回之國，超脫于時間大劫。”

“到終結之刻，就還原到起始狀態……”金先生嘀咕。

“但這樣，我們只是在一個閉環中不斷輪回……”魏念叨，“……實在是……”

的確。

比起徹底終結。

在一段時間里無限繞圈，要稍好一些。

但是……也只是失去自由的籠中鳥罷了。

“封鎖的時空里，我們的記憶也會被不斷回歸初始，”尼古拉斯說，“不會任何痛苦，我們甚至不知道這是第幾次重置。不，‘第幾次’這個概念對我凌駕于時間之上的國度來說本來就沒有意義。數十年的環狀時間，每一次都會有新的變數，也許就有哪一次，我們有渺小的可能突破限制。”

“凌駕于時間之上……”金先生重復著尼古拉斯的話，“……神國嗎？”

“奧卡德將會成為我的‘永恒輪回神國’，”尼古拉斯說，“也是我們的新家園。”

“帝國人、埃里奧斯人……”

“一旦‘永恒輪回神國’發動，他們會留在這個終將毀滅的世界，”尼古拉斯說，“我很想讓他們品嘗一下大限將至又無能為力的絕望，但現在，為了避免讓‘永恒輪回神國’的發動受到干擾，我不得不選擇提前消滅他們。”

尼古拉斯沒有告訴兩人：即使是奧卡德人，也沒有辦法盡皆進入“永恒輪回神國”。

“永恒輪回神國”所承載的生命體越多，能輪回的時間就越少。

他能帶走的，從一開始就注定只有精英。

“‘永恒輪回神國’發動需要專注，我不想受到任何敵人打攪，”尼古拉斯說，“一切威脅必須消滅于襁褓之中。我已經毀滅了埃里奧斯，接下來就會輪到帝國。就快了……他們已經放松了警惕。”

帝國人已經相信，他轉而開始打一場“常規戰爭”。

宰相和公爵，不可能永遠躲下去。

當他們行蹤泄露之時，就是云上世界統一之日。

“孤……不是，也不想成為救世主。”

“孤只是奧卡德的救主。真正的統治者，只保護自己的臣民。”

這尊戰爭的化身將目光投向遠方的地平線。

一旦“永恒輪回神國”完成……那里將會淪為徹底的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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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黑穹頂。

黑之主微微嘆息。

“我已經在這黑色浮空城上做了準備，”帕拉梅德斯先生說，“萬不得已，可以將整座城池打入環狀時空。這樣我們雖然會失去自由，但好歹……有理論上的一線希望。”

他稍微解釋了一下。

“尼古拉斯急于擴張，可能也是想打造自己的時間輪回國度，”帕拉梅德斯先生感慨，“而且他和我不同，他的野心更大……我只把這一手段用于一個城池，這點規模還不會引起其他傳奇施法者的警覺。而尼古拉斯，我猜想他至少想把奧卡德的十分之一納入他的輪回國度，一旦發動，其他被拋棄的傳奇施法者會打斷他的。”

“所以他才會如此著急的發動侵略……他不想讓自己的計劃被打擾。”

即使尼古拉斯愿意帶上其他傳奇施法者，這也是一艘喪失了自由的船，少女心道。

“哪怕尼古拉斯在輪回之道上研究比我更加精深，他也不可能帶走整個奧卡德的人民，生命越多，神國輪回的時間就越短，”帕拉梅德斯先生悲哀的說，“我猜想他最多只能帶走精英。而其他國度……恐怕連精英都不能盡數帶走。我想埃里奧斯的碧空之主，范恩首席之所被尼古拉斯所殺，是因為尼古拉斯清楚……碧空他不會舍棄埃里奧斯的人民。”

歸根結底。

尼古拉斯絕不會讓任何敵人踏上他的船的。

那個鷹隼般的男人從來就不想搞什么交涉和妥協。

就連盟友，他終有一天也會拋棄的吧……

奧卡德之王只保護自己的臣民。不接受聯合，不接受軟弱。

這就是尼古拉斯?奧卡德的道路。

帕拉梅德斯確實欽佩尼古拉斯。他的天賦不如自己，卻達到了和自己相同的高度。

“永恒輪回神國”啊……

對于云上時代的傳奇施法者來說，他們沒有眾神的實力，這個辦法來幾乎已是極限。

帕拉梅德斯自詡巔峰狀態下除去戰爭之外，能力更勝尼古拉斯。

但，的確……

他之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只是。

少女之前的某個行動，讓另一個原本完全無法執行的計劃變得有了可行性。

因此……還有機會。

瑟厄蘭世界所有生靈最后的機會。

“那您呢？您說您看到了希望，那可不是指……”少女當然沒有放過帕拉梅德斯先生言語中隱含的東西。”

“我的確有‘另一個方案’，但和尼古拉斯必須打倒我們才能安心的執行他的計劃一樣，”帕拉梅德斯先生露出釋然的表情，“如果我們想用這‘另一個方案’……”

“我們就必須把尼古拉斯打倒，”少女說，“無論您的方案是什么。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尼古拉斯的方案，帕拉梅德斯先生也一樣能實行。

而帕拉梅德斯先生的方案，尼古拉斯卻不見得會采納。

即使從純理性出發，也應該選擇和尼古拉斯作戰。

更何況……

擊敗尼古拉斯，為死去的皇帝和星河之主等人復仇。

這是自己義不容辭的使命。

拯救世界什么的——那種事情等到首惡伏誅之后再考慮。

帕拉梅德斯先生沉默了一會。

“那么現在，我們的籌劃來到了最緊要的關頭，”帕拉梅德斯先生說，“正如之前所說，我的確有思考反攻奧卡德的戰略。但是，那辦法有一個盲點。”

“唔？”

“尼古拉斯本人，”帕拉梅德斯先生平靜的說，“他如今的實力放在眾神時代，戰斗力也僅遜于真正的神明……如果我們出生在那時候，我大概會在魔法之神麾下效力，而他，一定是戰爭之神最強大的利劍。”

帕拉梅德斯先生目光悠遠。

“尼古拉斯的同盟、部下、軍隊……有我多年的準備，再加海威爾、麗琴妲、弗雷德他們相助，不惜一切之下，總能把他們盡數打倒。只有尼古拉斯本人，他的實力是如此之強，即使我們手段盡出，能撼動他的概率仍舊不超過三成。而你……”

帕拉梅德斯先生放緩了語速：“你和‘永恒之血’是新方案最關鍵的一環。你們絕對要活到最后。”

少女陷入沉思。

“帕拉梅德斯先生，”她忽然說，“其實對付尼古拉斯，我倒有個主意。唔，只針對他一個人的。不是剛剛提到過的！您不是一直啟發我，多運用想象力嗎？我昨天在您的書房里忽然想到的。如果，如果可行的話……也許這一招可以殺死尼古拉斯。”

帕拉梅德斯認真的聽著少女的訴說。半晌，他露出笑容。

“真有你的，”他說，“這的確值得一試。”

無論戰爭的結果如何。

新的時代已經開始。

也許……帕拉梅德斯先生想，自己所能做到的，就是將守護世界的武器傳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