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幸將那最新的流言告訴許亦揚的時候,他竟將整杯咖啡都潑在地板上,隱忍了好久,才沒放聲大笑出來,回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會這樣傳?”
一幸瞥了他一眼:“你還說要止流言,現在都傳成這樣了。”忽然又覺得好笑,“不過沒關系,反正大家現在都同情著我呢,照現在這樣子看,估計以后也沒女人敢和你在一起了。”
他長臂一伸,幾乎是將一幸拖了過來:“那你還敢不敢?”
“哼……你老欺負我,哪天把我惹火了,我也走。”
“我什么時候欺負你了?”
“ 你一直都在欺負我,明知道我怕癢,你還故意這樣。”
“那好辦,給你還回來不得了。”說著,抓起一幸的手,“不過我不怕癢。”
“許亦揚,你不愧和林子衍是兄弟,原來都那樣,都是假冒偽劣的君子。”
他這回倒不說話了,抓著一幸的手還在半空,輕輕一扯,便摟住她:“下個禮拜,我要去一趟美國,有些事情要解決,等我回來,你跟我回家見我父母,好不好?”
一幸靠著他的肩,小聲嘟嚷:“嗯,可是萬一你爸爸媽媽不喜歡我怎么辦?”
他撫上她的頭,摸摸她的頭發,語氣里盡是寵溺:“胡亂想些什么呢,乖乖等我回來。”
隔了一個禮拜,許亦揚去了美國洽談公事。
公司里流言漸漸止了下來,前陣子傳得厲害,可畢竟都不是當事人,多少也不清楚各中緣由,再加上一幸和許亦揚都沒什么表示,而一幸也不是滿腹心計的女人,所以大家也就規規矩矩,謹守本職,不再有意無意私下議論。
一幸接到電話的時候,剛下班,是個陌生號碼,響了許久,顯然不是打錯的。
電話里傳來陌生的女聲,輕聲細語地詢問是不是宋一幸小姐。一幸覺得奇怪,說是,又問對方是誰,有什么事情。
對方沒有立即回答,只說有事想和宋小姐談談,煩請宋小姐務必出來一趟。一幸見對方連姓名也沒有說卻只說見面,一時訝異,也吃不準到底是什么事情。
對方見一端沉默,也聽出了一幸語氣里的猶豫,才說是關于許亦揚的事情。她這樣一說一幸更覺得詫異,許亦揚前天去了美國談公事,轉念一想,難道是出了什么別的事,于是急急的詢問,語氣里也帶了一些慌張。
對方倒是平靜,只說請放心,電話里說不清楚,還是麻煩宋小姐出來一趟。
地點是位于市區中部的一家咖啡館,傍晚,咖啡館里沒有多少客人,一幸推開旋轉玻璃門,按電話里所說的方位找到了靠窗的位置。
是個年輕的女人,明眸皓齒,發絲烏黑,傾斜在兩肩。額前留了濃密的劉海,一雙眸子盈盈如水,見了一幸,微微的頷頭,態度和善:“這么晚還麻煩宋小姐出來,真的很抱歉。”
侍者端了咖啡出來,褐色的液體在瓷白的杯子里蕩漾,香氣裊裊,一幸道了謝,看向對面:“請問你找我有什么事?”
女子拿了銅勺輕輕攪拌,語氣里盡是落寞:“我是葉涵。”
葉涵,一幸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葉小姐,我們似乎并不認識。”
她抬起頭,眼光幽然,看向一幸:“你一定從來沒有聽過我……因為亦揚他不會和你說起我。”
“我前些天從美國回來,聽說了你和亦揚的事情,所以想約你出來談談。”
一幸隱約察覺出什么,可眼前的女人,出現的太過突然,而且,許亦揚的確從來沒有和她說過“葉涵”這個名字,可出于禮貌,她還是平靜地問了問:“你想和我談什么?”
“我和亦揚一起在美國5年,有很多事情你并不知曉,我想亦揚一定沒有告訴過你,他在美國的5年里都發生了過什么。”
她是不知道許亦揚在國外的一切,那次無意間問起,那問題也被胡亂的引開了,后來,她也沒再提及,因為現在她已經和許亦揚在一起了,所以那些零碎的事情,一幸便覺得沒有必要一定要知道。
葉涵緩慢的聲音聽似凄楚,臉色也有些蒼白,一幸從來沒有見過那樣傷心的眼神,似乎受過嚴重的傷害。
“我們是在美國認識的,我第一次遇見他是在校園里,他一個人站在樹底下,遠遠地望向前方……”
“后來,我們成了朋友,租住的公寓隔得很近,上學放學都能遇到……”
她敘述地極慢,點點滴滴都似乎是在回憶一場美好的相遇。微低著頭,偶爾抬起來,嘴角扯起一抹清淺的微笑。
“他曾經和我說過,上大學的時候,他傷害過一個女孩,他知道那個女孩很喜歡他,直到出國以后,他才發覺當初的自己太過分,就那樣把一個女孩傷的體無完膚。”
“他還說,回國以后,如果那個女孩過的幸福,那他會真心祝福,可如果那個女孩過的并不幸福,那么,無論如何,他也會好好彌補。”
“我前不久才回國,聽公司的人說了有關宋小姐和亦揚的事情……”
“我一直都不知道,亦揚回國后甚少和我聯系。”
……
窗外法國梧桐的葉子悄然落下,打著細小的旋,悠悠跌落,金黃色脆弱的一葉,紋路清晰,起了風,深秋時節里特有的帶著些許寒意的風,吹起地上的落葉,有少許飄打至窗戶,窗戶是關緊的,兩側各懸掛了深紫色布幔,咖啡廳里很暖和,一幸縮了縮手,咖啡依舊溫熱,手指觸到杯沿,冷意順著指尖,一點一點傾透,蔓延。
一幸沉默,將視線收回。在咖啡廳里聽陌生的人講述一個關于彌補的故事,原本該是件令人感動的事情,如果故事的第三方不是她。
“宋小姐,今天約你出來實在冒昧,如果公司的流言是假,那我在這里向宋小姐道歉,可如果公司的流言是真,那我請求宋小姐離開亦揚。”
“我聽過宋小姐和亦揚的事情,我并不知曉宋小姐愛亦揚有多深,可我只想告訴你,我也愛他,不比你少,我以前總是不敢說,所以亦揚和我的距離越來越遠,可是到現在,我必須告訴你。”
一幸有些恍然,那些話語,那些眼神,帶著強勁的力道齊齊地向她涌來,可是此時此刻,她不能慌了手腳,許亦揚是從來沒有和她說過他在美國的事情,也沒有告訴過她葉涵是誰,如今,只是一個叫做葉涵的女人坐在自己面前訴說愛意,那也未必可信。即使是葉涵所說都是真的,那也無妨,葉涵愛他,并不代表許亦揚也愛她。
一幸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似尋常:“葉小姐,如果你今天來找我是想我離開亦揚,那么對不起,恐怕要令你失望了,即使你愛亦揚,我想你也沒有權力要求我離開他,哪怕是請求,對不起,我也不會答應。”
咖啡早已冷卻,窗外天色逐漸沉了下來,葉涵的聲音變得有些飄渺:“可是,如果我說,我和亦揚在美國的時候已經結婚,你還會不會離開他?”
良久都沒有聲響,四下里靜默的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