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禮拜上班, 明顯的精神不濟心不在焉,文件攤在桌上,視線卻是越過文字, 看著某個角落發(fā)呆。
心里頭還是那句話, 重復(fù)了幾天, “我們在一起, 好不好。”
最后聽他說考慮考慮, 之后許是不想打擾她,也是一個禮拜沒有再聯(lián)系。白色外殼的手機靜靜地躺在一側(cè),她的視線總是不自覺的移上, 有時候呆呆的望上幾秒,心里面長出了一個花苞, 她不知道花苞里面到底能開出些什么, 所以心思繚亂。
一天一天, 日日都這樣過,有時候太長, 有時候又覺得太慢。她和許亦揚都是公私分明的人,偶爾在公司里遇到,她也是謹(jǐn)守規(guī)矩地問好,然后離開。關(guān)系淡了,流言也自動地少了, 連李姝都和她開玩笑, 說她和許亦揚多像一場城市夜空的煙花, 期待了好久, 一番燦爛過后又是平靜如水。下班的時候, 她一個人坐公交車回家,不覺間想到, 倒覺得李姝說的不無道理,她和許亦揚,也許真是一場火樹銀花。
傍晚的公交車人太擠,她從車?yán)飻D下來,早已兩腿酸軟,好不容易又爬上五樓,站在家門口,正準(zhǔn)備換鞋子,手機便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竟是李姝打來的。
一幸有些納悶,下班的時候才聽她抱怨,因為一個新客戶的時間有限,所以見面的日程安排一直都沒有定下來,好不容易今天對方有空,時間竟是六點。六點,本因是下班時間,可李姝就是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放了那客戶的鴿子,五點接了電話幾乎是沖著跑了出去。
一幸挨著手機,還不及她“喂”,那端李姝一陣噼里啪啦:“一幸,江湖救急,趕緊替我回公司拿份文件,姐姐我這回全靠你了……”說了半天,原來是去見客戶的時候帶錯了文件,一幸簡直無語,不得不佩服李姝,竟然會把文件錯拿成她的美男雜志,還是和那客戶談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還好反應(yīng)快,先將別的話題引上來,又及時打電話給一幸。
一幸才脫了一只鞋子,聽李姝那急得七上八下的語氣,忙不迭又將鞋子穿好,拿了包便回走,攔了出租車,一路跑著進(jìn)了公司,去李姝辦公桌上找了那份文件重又坐進(jìn)剛才那出租車,風(fēng)疾火燎地趕往。
待把文件拿給了李姝,才稍稍緩了口氣,在大馬路邊上站了好大一會兒才平靜下來。今天跑這一趟,足足是她一個月的運動量。
幸好安全送達(dá),估計李姝拿到了文件,這比生意也應(yīng)該并無大礙。
因為還要趕著回家,便又坐了出租車,車子開了一會兒,始終覺得自己忘了什么東西,直到看見司機擺在車窗一側(cè)的小包,才發(fā)覺原來是包不見了,心里一慌,又冷靜下來想了想,也只有可能是拿文件的時候?qū)湓诶铈k公桌了,她手里只攥了手機,身上一分錢也沒有,眼看著車子開得越來越遠(yuǎn),窘得不知該怎么辦,只好硬著頭皮和那司機說道:“那個,師傅,我把包忘在公司了,待會兒我去公司拿,看你能不能在樓下等我一會兒,我拿了包馬上下來拿錢給你。”說完又怕那司機不愿意,忙又加道:“這樣吧,我先把手機放這兒,你等我一會兒可不可以。”難怪林子衍老說她笨,一席話說完都沒有想到這手機的費用都夠抵幾百趟車費了。
那司機也是個老實人,四十開外,憨憨笑了一聲:“行,我就在樓下等會兒。”
這一番來來回回的,外面已經(jīng)是漆黑一片,幸好公司還有保安沒走,一幸乘了電梯去十八樓,她的包果真是在李姝辦公桌上。
電梯里開了頂燈,黃幽幽的,數(shù)字按鈕一個一個往下掉,發(fā)出藍(lán)綠的熒光。“叮”地一聲便停了下來,定睛一瞧,分明是十二樓,她的工作樓層,奇怪怎么這會兒還會有人從十二樓出來。
電梯鐵門慢慢的劃開,她整個人都僵了僵,是許亦揚。或許是兩個人都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遇見對方,神色也都有些不自然。
她又喊了一聲“許總”,見他還站在電梯外,便道:“你進(jìn)來嗎?”他跨了一步,進(jìn)了電梯,原本可以容納二十幾個人的電梯,自他進(jìn)來以后,一幸便覺得壓迫。他其實就站在她的身側(cè),之間隔了一步的距離,電梯里靜得能聽見呼吸的聲音。
她握緊了手里的包,思索著要不要現(xiàn)在就離開,等他走了以后自己再出去。欲伸出手去摁按鈕,他的手臂先她一步,擋在她前面,電梯門“叮”地一聲開了又合上,他的身子俯下來,接近她的右耳,呼吸噴灑至她右頸,緩身道:“你是不是怕了?”她猛地回頭,迎上去:“我不怕什么。”
他的手依舊擋著她,撐在電梯門上,眼眸里如同一方深淵,只是看著她,良久才道:“不論你信不信,葉菡和我并不是那樣的關(guān)系,那日我也不曾料到她會說出那樣的話來……一幸,你躲了我那么久,究竟是不信我,還是不信你自己?”
是不信他,還是不信自己,她承認(rèn)自己沒有細(xì)細(xì)想過,葉菡的事情至今也有月余,自她和許亦揚分手后,她才有時間慢慢冷靜下來,初見葉菡,初聞葉菡的那番話時,她的確幾乎失去理智,當(dāng)她一心以為從此她的愛情會變好時,卻偏偏有人專程來告知,原來這一切不過是掩在霧里的假象,一直到后來,說出分手以后才仔細(xì)想過,倘若他與葉菡真的結(jié)婚,那么旁人必定知曉,包括林子衍,唯獨不可能只她自己不知,再加上那日許亦揚和葉菡的神色,她便知結(jié)婚一事也許只是葉菡撒的一個謊言而已。
可是現(xiàn)在,信或不信,對她而言,已并無多大意思。已經(jīng)決定要放下的,再糾纏也是傷人傷己 ,她又何必執(zhí)著,抬起頭來和他對視,道:“許亦揚,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我自己……但是我們都沒有想過,隔了5年我們是不是還適合在一起……”說完竟是心平氣和的。
他的眼里有明顯的東西破碎開來,像是渾身被扎上了透明的玻璃渣子,連肩也微微塌陷。電梯早已停在一樓,門開了又關(guān),關(guān)了又開,兩個人誰都沒有去在意,那間隔的一聲聲“叮”,似乎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過來,虛浮飄渺。
她走出電梯幾步,他突然從身后抓住她的手,那眼神像極了他初回國時的神情,深不可測。
沒有轉(zhuǎn)身,輕輕將手掙開了:“你不要這樣……我們不可能,你以后一定會遇上一個很愛你的人……而我,也會的。”
他的手慢慢地松開,滑落。一整個底樓悄無聲息,靜得駭人。
她道了聲“再見”,步子沉穩(wěn)地走出去。出了公司大門才漸漸加快步子,方才坐得那輛出租車還等在那里,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想著今天實在太累,索性重又坐了回去,說了家里的地址。
終于回了家里,換了拖鞋進(jìn)屋,桌上還熱著飯菜,因她走之前和奶奶說了一聲不要等她,所以便留了飯菜下來。桌上的菜都是她平時喜歡的口味,這段時間她一直被困擾著,平常吃飯都是食不知味的,興許是今天走多了,胃口稍好了一些。
吃了飯剛上床,手機便響了起來,是林子衍。那端很靜,似乎他的聲音就在耳際:“你睡了沒有?”
她的頭發(fā)還是濕的,接了他的電話,一時忘記了擦,殘留的水珠子順著發(fā)梢滴下來,滑過脖頸,感覺涼意瑟人才醒悟過來:“還沒有……有什么事嗎?”
他的語氣有些拘謹(jǐn),似在考慮猶豫什么,隔了一會兒才道:“禮拜六有沒有空?”
“嗯。”
“那我來接你,一起吃飯。”
接電話的時候,她心里還在想著那天他說的話,總覺得尷尬,不知怎么開口,還以為他會問她,聽他說起是吃飯,心里才緩了下來:“哦……好。”
“那我來接你,禮拜六你別走,中午我就來。”語氣顯然是興奮的,像個偷吃糖的小孩子,聽得她一愣,半響忘記了要說話。
一直到他在電話里重復(fù):“一幸,好不好。”她才“嗯”了一聲算是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