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無形的戰爭中,金絲被冠以最高的位置,他上面肯定還有別的關系,但我們都無從得知。周瑾當初給的這張字條,可能只是無心把金絲放在了最上面的位置,畢竟當時白子還沒有上位。
可現在看來,生活早在冥冥之中就向我們預示了結果,只是我們想太多,每個人都會把簡單的事情往復雜深處想。
“莊巖,你不恨江叔嗎?”莊巖拿出紙筆寫寫畫畫時,我盯著他的側臉發了一會兒愣。
他抬頭看我,嘴角很自然地浮起一抹笑:“陽子曾經說過一句話讓我很感觸,他爸報復我們時他就在背地里幫忙,他說他老子欠的債他有義務償還。我爸當年確實做過對不起江叔的事,你不知道江叔跟嬸子有多恩愛,他憋著氣想報復很正常。恨不恨的,在心里放久了折騰的只會是自己。”
我點了頭,打開筆記本幫他一起寫新公司的招聘啟事……
江陽在國外散心這段時間,我們公司的情況越來越不好,分公司整頓久了,網上便出現了一些不實的謠言,有的可能是競爭公司帶起來的節奏。
為了安撫人心,總公司很快恢復了分公司的業務。然而我們上班第一天,便有很多客戶聞風而來,爭著搶著要提現。
分公司的總經理跟我們開過會,他說暫時不說現在情況特殊,單單是以前正常的情況下,提現最快也得隔天才能到賬,某些特別情況還會拖到將近一個月才能到賬。前來討要提現的客戶,每個人的理財方案可能都不同,所以提現的時間也絕對不一樣。
公司停業整頓之前,那些已經辦理了提現的客戶幾乎已經都提了現,然而他們并不會跑來公司幫我們說好話,剩下的只有人心惶惶的客戶。
很多客戶都是年紀比較大的叔叔阿姨,他們辛苦賺錢一輩子,臨到老之所以舍得把錢拿出來投資也是為了多賺點利息,所以那層年紀的客戶一起在公司里吵吵嚷嚷甚至哭訴時,我們所有人的心情都很糟糕。
顧經理告訴我,我們在家休息這段時間,分公司總經理的家門檻都幾乎要被客戶們踩爛了。他一邊要跑到北京總公司匯報情況了解動態,另一邊回到家還要安撫這些客戶,他老婆孩子被堵了好幾次,甚至有人跑到他兒子的小學罵他兒子的爸爸是詐騙犯。可他有苦難言,好幾次他老婆被煩得要報警都被他攔下了。
現在總經理的老婆已經在外面租了房子單住,說總經理解決不了這件事,他們的日子也沒法過了。
我聽得心里發悶,雖然沒人去找我討要說法,但這種鬧法對所有人都沒有好處。客戶們的收益沒辦法保證,提前提現肯定會有損失,以后分公司的業務會很難做下去。
下班前總經理又召集所有人開會,想集思廣益找法子解決當下的問題。
所有人都很沉默,我想起在家跟莊巖說公司里的情況時,他隨口說的幾條解決方法,猶豫著發了言。
我們現在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安撫人心,提現不是最根本的問題,為了長遠的發展肯定得留住客戶。之前有的客戶不是已經提現拿到了錢嗎?我們需要把人請回來幫我們證明提現沒問題。
很多人容易跟風,我們需要把鬧得最兇的幾位客戶分辨出來,最好單獨上門拜訪。這一點肯定很難,必須得找口才好、身份又有影響力的領導過去,不然表現不出我們公司的誠意。
只要能穩住一位客戶,那來公司鬧的人就能減少一位。而且我們必須在盡量短的時間里多穩住幾位客戶,因為大家的態度隨時會變……
我說了很多莊巖的建議和我自己的想法,所有人都很沉默,包括總經理。
自從我被莫名升為人事部的副經理后,很多人其實都挺看不起我的,所以我說到口干舌燥也沒人吱聲。
從我工作以來,一直沒有在這么大的事情上提過建議,所以我內心有些惶恐,忽然覺得自己剛才是不是表態太快?
顧慮一多,我說話的速度便慢了下來,聲音也不由得越來越小。
總經理一直皺著眉頭在看大家的表情,等我訕訕地閉上嘴后,他猛地抬頭看向我:“你是銷售部的?怎么不說了?”
“總經理,我以前在銷售部做過一段時間,目前在人事部。我剛才只是在表達自己不太成熟的意見,也不知道說得合不合適。”莊巖提的意見我肯定百分百地擁護,不過我并沒有跟他仔細探討公司的事情,后面具體怎么安撫人心的法子是我自己想的,我不知道可不可行。
沒想到總經理居然親自給我鼓了掌:“你說的辦法確實可行,不過操作起來還是有難度的。但公司現在這個狀況,再難也得上,既然沒有別的更好的法子,那明天就開始按照你的提議走。”
我的呼吸一下子頓住,僵了幾秒沒動彈。
總經理平時經常去總公司出差,我跟他的接觸并不多,沒想到他行事這么果斷。
會議結束前,他還讓我回家擬一份詳細的計劃:“你覺得什么人上門拜訪客戶比較合適?”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了我,我的頭皮開始打怵。不是緊張或者害怕,就是有種說不清的奇怪感覺浮了起來,因為我不明白好好的會議怎么忽然換了主角。
“總經理,說實話,您親自拜訪肯定更能彰顯誠意,不過您只有一個人,分身無術,所以除了您之外,最近跟客戶打交道比較多的領導也可以……”說到這里,我為難地掃了掃另外幾位經理,他們的臉色全都很難看。
我忽然明白了總經理的意思,他知道自己親自上陣才最有效果,讓我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想告訴大家,連我都明白的道理,其他幾個領導更應該明白,他不希望有人在這種關鍵時刻退縮。
“嗯,你說得有道理,明天就這么辦,我親自去鬧得最厲害的那位客戶家賠禮道歉。”總經理淡淡地點了頭,離開會議室時,他微微發福的身子都好似比前段時間輕盈不少。
下班后顧經理夸我腦子靈光,她說大家都是放了假就在家休息,而且這段時間已經有好幾個人打電話跟她提辭職的事情了,能像我這樣幫忙為公司想法子的人根本沒幾個。
我頓覺汗顏:“經理,我也只是在家里跟我老公隨口聊了幾句,大想法都是我老公說的,我只是稍微加了點自己的意見進去。其實我也沒那么高的覺悟,在家這段時間也沒為公司想解決辦法的。”
顧經理笑著拍我肩膀:“好了別謙虛了,晚上辛苦點,逮住了機會好好表現,以后總經理肯定會重用你。”
一路上回家我心里都喜滋滋的,畢竟在工作上一直沒有太突出的表現,以前做投資顧問時的業績也主要靠宋謙修跟江陽他們的關照。
莊巖早早地回了家做晚飯,他穿著我的圍裙到門口迎接我時,抬手在我臉上捏了兩下:“什么事情這么高興?”
我把開會的情形跟他說了,沒想到他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這種得罪人的事情,也就你這個小傻瓜會開心。”
我知道,最后總經理讓我回答的問題會把某些領導得罪,畢竟他們并不想上門讓客戶辱罵。但從我自身的角度看,提出的建議能被總經理采納本身就是一件可喜的事情。
那幾天莊巖一直在慢吞吞地招聘新員工,他之前的男秘書聽說他要開分公司后,跳著腳想要辭職過來幫忙,被莊巖拒絕了,說是等穩定之后再讓他過來。
他一直在關注江叔那邊的情況,最近除了改組公司結構之外,江叔好似并沒有其他舉動。但有一點跟他之前預料的一樣,那便是江叔果然用超低價賣了一家分公司,收購那家分公司的人莊巖不認識,但他直覺那個人跟黑子有關系。
如此看來,江叔向黑子示好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實。
“這周末我回去看看情況,江叔這種玩法,真會把江家給敗了,于情于理都說不通。他不是容易被脅迫的人,肯定有什么原因是我們不知情的。”莊巖吃飯的時候找不到人跟他商量,只好對我說。
我點頭同意了:“好,到時候我陪你一起。”
“要我說啊,隨便做點小生意就好了,公司別再開到以前那么大了。老婆孩子都要你陪呢,到時候生意多了陪他們的時間肯定會變少。”方姨不知道我們在說什么,忍不住插了話。
莊巖一怔,聽話地點了頭:“方姨說得對,我知道的,買房子辦婚禮的錢總歸是要賺的。樂樂跟康康以后讀書也得花錢,我比希希大這么多,總得盡早把這筆錢賺出來攢在那里……”
“怎么又說到年紀上去了?”我心頭微微顫動,忍不住踢了他一腳,但沒舍得用力。他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一層的想法,有時候我都忘了他是個喜歡考慮很多事情的人。
他習慣性地抬手摸我頭:“都是實話,都吃了這么久的軟飯了,還不興我在方姨面前說點大話?”
方姨捂著嘴巴直笑,樂樂也跟著咧嘴露出了一口的小白牙。
那天晚上江陽打越洋電話給莊巖,說周瑾跟他說了件事讓他有點難以理解:“她說我爸在找人打聽在國外開公司的流程,莊子,老頭子怎么從來沒跟我說過他有這樣的打算?”
先是縮小國內的生意,而后又打聽國外的流程,這是想慢慢把生意轉移出去,用這樣的方法來擺脫黑白子的爭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