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子弟加上各種二代足足有六七十人,將這不長的水渠擠得滿滿當當?shù)模嗍斓娜俗谝黄鸶哒勯熣撆e杯痛飲,同時留意著水渠里緩緩漂下來的酒杯,如果停在誰的面前或者是打轉(zhuǎn)不前,那么邊上的人就會起哄讓他站起來賦詩。
“張公子,自歸云樓那日之后長樂一直在期待你的新作呢。”坐在張素身邊的長樂滿臉期待,而長孫沖就坐在他們的斜對面,想想之前兩人貌似有過沖突,想到這里張素就有點發(fā)怵,這是故意要氣長孫沖嗎?不管是什么原因,拉仇恨那是肯定的了。
“公主還是不要抱有希望的好。”張素訕訕的笑了笑,他倒是想給自己再安上一個詩仙詩圣的大名,可詩是那么容易做的么,就算抄襲也得應(yīng)景才行啊,就好像如果現(xiàn)在吟上一首經(jīng)典到后世三歲小孩都會背的《靜夜思》,那么不僅不會有叫好聲,反而還對對他產(chǎn)生懷疑。
“素哥兒,難道你要喝醉了才能作詩嗎?來來來,咱兄弟倆浮一大白。”另一邊的李恪強行在他的酒杯上碰了一下,然后先干為敬,張素都還沒來得及給出點反應(yīng),這貨已經(jīng)自己倒?jié)M了酒,跟他身邊的李業(yè)翎說道:“業(yè)翎兄,咱兄弟也干一杯。”
張素愣了一下,一把拽過要跟程懷默碰杯的李恪說道:“我說你這是要鬧哪樣啊,往常也沒見你這么饑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咦,你的酒怎么還沒喝掉?”這時候李恪才反應(yīng)過來,他都攆到第三個了張素的酒杯卻還在養(yǎng)魚,張素就說道:“這不是重點,我怎么突然覺得你好像心事重重一樣?”
李恪的臉色有些黯然,說道:“為兄心底的確有點事,本來是想大醉一場然后再跟你們說的,既然素哥兒已經(jīng)問起來了,那我現(xiàn)在就跟你們說吧。本來我還以為能瞞得住你們,沒想到素哥兒眼光這么敏銳。”
張素翻了翻白眼,道:“別夸我,我丟不起那人,只要不是瞎子誰看不出你丫反常啊。”
尉遲兄弟和程懷默都點了點頭表示深有同感,李恪就苦笑了一聲說道:“原來是我太想當然了,感謝諸位兄弟的關(guān)心,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以后這樣一起喝酒的機會可能不多了,分別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
“好像挺沉重的啊,不過為什么要說分別?”張素追問原因,長樂另一邊的豫章就插話說道:“你笨啊,今日過后我父皇就要擇日給三哥行冠禮了,自古以來王爺成年之后就要就藩封地,沒有特殊情況是不允許回來的。”
張素恍悟,又疑惑的問道:“及冠不是要等到滿二十歲么,沒記錯的話再過些日子吳王也才十六歲,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你的常識都被狗吃了嗎?”豫章無語,李恪就解釋道:“也不是非要等到二十歲,二十歲只是大限而已,一般男子行冠禮都在十五歲到二十歲之間。及冠之后父皇就會安排我大婚然后前往封地就藩,如果封地離長安城近一點還好,如果太遠的話可能十年八年都無法回來一次了。”
“呃,也許沒那么糟糕,再說及冠和成親也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能辦完,沒必要現(xiàn)在就那么愁眉苦臉的。”張素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李恪,左思右想也想不到李恪的封地會是哪里,一干狐朋狗友瞎混慣了,那天李恪要是離開了還真難以習(xí)慣。
長樂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嘆了一口氣說道:“分別那是必然的,再不舍也是一樣,不過三哥也不用太擔心,父皇那么疼你,肯定不會讓你去太遠的地方的。”
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凝重,都沉浸在了傷感中,如果是在后世,那么張素都會覺得這是腦殘少年在玩明媚的憂傷,可此時他們雖然都才十五六歲左右,但卻是到成家立業(yè)的時候了,并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拿著小說就去緬懷青蔥歲月。
尉遲兄弟和程懷默三個粗人都有些心有戚戚,本來臨水宴飲中就他們仨聲音最大,現(xiàn)在都靜下來在周圍的喧囂中反而讓人覺得有些詭異。喝了杯悶酒之后程懷默跟著說道:“再過些日子,老程我也得去軍中任職了,雖然還是在長安城,但一起喝酒的機會也不會那么多了。”
“我們兄弟也一樣。”尉遲寶慶跟著開口,氣氛越來越壓抑讓張素總感覺有些不自在,于是就開玩笑道:“你們仨平時就很少來弘文館的好不好,看你們的樣子就知道是兵痞,我才不相信你們會不想方設(shè)法的跑出來喝酒。”
這三個家伙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軍營不允許喝酒,但溜出來喝酒這種事情就太普遍了,更何況這仨還都是紈绔子弟,會老老實實的遵守規(guī)矩才怪。他們仨一笑氣氛也輕松了不少,張素就抬起酒杯跟李業(yè)翎說道:“業(yè)翎兄,咱倆走一個,以后就剩咱倆還在一個戰(zhàn)壕里面艱苦奮戰(zhàn)了。”
李業(yè)翎笑著將酒喝完,李芷卻說道:“張家哥哥,之前我哥他不愿習(xí)武就將我爹氣得夠嗆,這些年也沒少讓我爹生氣,所以我爹的意思好像也是要給他找份差事,不愿意再讓他瞎混下去了。”
“靠,那豈不是就剩我一個人孤零零的了?”張素心里郁悶倒也理解,現(xiàn)在這條水渠邊上坐著的人每一個省油的燈,他們這伙也是每天只會走雞斗狗紈绔之名響徹長安城的問題兒童,不管哪家父母都沒少操心,會忍無可忍扔到其他地方磨練也在情理之中。
“張家哥哥,你就沒想過要去做點什么嗎?”李芷對張素的前途很關(guān)心,不過張素從穿越過來那天就決定好混吃等死了,前世的他就是一享樂主義者,每天為工作頭疼忙得朝九晚五的才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混吃等死多好。
張素擺擺手就說道:“再說吧,我這人文不成武不就,也不是當官的料,再說了我都還不知道自己會在什么時候及冠呢,現(xiàn)在想這些太早了。”
又說到及冠張素猛的反應(yīng)了過來,別人及冠都是父母安排找德高望重的人來主持,他無父無母光棍一個,正要行冠禮的時候該怎么搞?
張素正糾結(jié)著的時候,水渠里承載著酒杯的木板來到他跟前的時候撞在了岸邊,搖晃了一下之后停了下來,長樂便笑意盈盈的看著他說道:“公子,這次你可躲不過去了。”
斜對面的長孫沖已經(jīng)喝得臉頰通紅,他早就看這邊不爽了,逮著機會就說道:“張素,現(xiàn)在長安城人人都說你的那首《醉賦歸云樓》有多好,我偏偏不相信,你要真有那能耐現(xiàn)在就以三月三為題賦詩一首。”
長孫沖的態(tài)度讓長樂皺了皺眉,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張素身上,連上游的李承乾也走了下來說道:“鄒國公,此乃天意,某也很是期待你的詩作啊。”
「靠,你來湊什么熱鬧,命題作文是那么好些的么?」張素在心里咒罵,腦子轉(zhuǎn)得飛快也沒想起什么有關(guān)三月三的詩詞,慢悠悠的站起來朝李承乾行了個禮,胡扯道:“我覺得,三月三的酒是最好喝的。”
所有人都還瞪大眼睛等著他,張素很想說他的詩已經(jīng)吟完了,這是著名的梨花體,可惜大唐土著不會懂得這種浪漫,于是只好嘆了一口氣說道:“太子殿下,要辜負各位的期待了,在下實在作不出來。”
李承乾面色有些不好看,貌似覺得張素駁了他的面子,長孫沖則是嘲諷的笑了幾聲,說道:“張素,我就知道你沒有那個能耐,《醉賦歸云樓》的真正作者也不是你吧?”
這時候又一杯酒很有八卦精神的停在了長孫沖跟前,張素本來就懶得跟他爭論是不是抄襲這種問題,順勢就說道:“長孫沖,你也中獎了呢,你要是有能耐的話你來一首讓大家見識一下啊。”
出乎張素的意料,這貨二話不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后沉吟了一下念叨:“又逢三月初三日,芳草流水碧纖纖。臨水淺酒誰人共,他朝回夢與君同。”
這貨居然還真做出來了,張素看得目瞪口呆,這詩不是什么佳作,勉強押韻卻似乎還道出了長孫沖對長樂的幽怨和希望。長孫沖吟完就響起了稀稀落落的叫好聲,這年頭的文人即使不會作詩,但對詩的品鑒卻是都很有一套的,就像后世某些領(lǐng)域的神作,不是學(xué)過相關(guān)專業(yè)的人就能做得出來,但學(xué)過的人肯定能說出這個作品好在哪里一樣。
“讓各位見笑了。”長孫沖說得謙虛,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是很得意,接著道:“我的詩再差比起一個字都作不出來的張素也好多了,張素,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你行,我認輸認罰還不行嗎?”張素這話一出李恪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都沒想到他居然會認輸,長樂她們的臉上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其他人看著他們已經(jīng)是在看笑話了,都幸災(zāi)樂禍的。
“太子殿下,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在下現(xiàn)在實在想不出來,也不愿隨口亂作污了各位的耳朵,所以我認輸認罰。”張素說完連干了數(shù)杯酒,本來對他還有怨念的李承乾高聲叫了一聲好,說道:“鄒國公果然大才,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這本來就是難得的佳句,也道出了文人的不容易,就算是屈原也不一定每時每刻都能作出好詩,是某強人所難了。”
“某”也是這個時代的自稱之一,比起“我”來嚴謹一些卻也不算正式,用在這種人多的私人場合正好。太子都這么說了,其余人自然是跟著叫好,簡單幾句話張素反敗為勝,還順便諷刺了長孫沖的詩污人耳朵,長孫沖的臉垮了下來,李恪等人連番叫好,長樂她們這些女眷的臉上又掛起了笑容,似乎在說張素果然沒讓她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