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袋裡一片亂麻,黑貓,自稱是我爸爸的中年人,現在竟然連那詭異的鬼童也蹦了出來。
對了,我記得鬼童好像說過什麼明天再來。算起來現在已經過了午夜,也能算的上是“明天”。
情況有些混亂,我先是愣神了片刻。再一次聽到爺爺的催促後,我下定決心,湊到了爺爺的身邊。
“爺爺,我應該怎麼做?”我很緊張的問道。
爺爺緊緊咬著牙,嘴角滲出一絲鮮血。爺爺一定承受著極大的痛苦,那鮮血都是因爲他咬牙太過用力而從牙槽處滲出來的。
不過爺爺看到我走到他的身邊,像是忘卻了痛苦,很艱難的擠出一個笑容:“你的表現出乎我的意料,並沒有被輕易迷惑。還記得老胡傳給你的針法麼?拿出銀針,幫我扎針!”
我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場景,在老胡臨死前,他的身上插滿了銀針。那是他研究出來的針法,還讓我牢牢記在腦海中,說關鍵時刻用在我爺爺身上。
雖然當時我並不理解老胡遺言中的深意,卻也老老實實的按照老胡所說的,把那一套看似雜亂無章的扎針路數記了下來。
沒想到老胡一語成讖,現在爺爺真的讓我對他老人家使用那套針法。按照爺爺的吩咐拿出銀針之後,我卻有些猶豫。
我對那套針法的印象很深刻,每個穴道該使用什麼針和什麼手法,我都一清二楚。可正是因爲太清楚,所以我不太敢下手。
如果按照那套針法紮下去,爺爺肯定會吃大苦頭,而且其中還有些死穴也要用針。稍有不慎,爺爺性命堪憂。
哪怕我毫無失誤,成功的施展了陣法。以爺爺現在的身體狀況,估計也承受不了,他老人家確實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說實話,知道爺爺“去世”的時候,我真的很痛苦。而明白了爺爺只是詐死,現在又“死而復生”的時候,我心裡則是狂喜不已。
我真的受不了這種刺激,爺爺已經“死”過一次了,我不願意再次承受那種痛苦。
“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出手!小帆,能多活著一天已經是賺了,天命不可違,我真的該走了。”爺爺沉著臉呵斥道。
我害怕爺爺的呵斥,但更害怕再次失去爺爺,我拿著銀針的手有些顫抖,遲遲不敢把銀針紮在爺爺的身上。
“咯咯咯……快點啊,宴會要開始了!我都等不及了!”鬼童現身了,不是一個,而是一羣!
一羣看起來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孩子,都穿著花花綠綠的壽衣,帶著瓜皮帽。如果是看長相,我根本分辨不出他們的差別。
蒼白如紙的臉色,暗紅色的腮紅,再加上那雙黑幽幽的大眼睛,只是看了幾眼,都會讓我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所幸的是,這些鬼童並沒有對我和爺爺出手,反而笑嘻嘻的把那個中年人和黑貓圍了起來。
看得出來,那中年人和黑貓都很驚恐,不敢突圍而出。一羣鬼童圍成了一個大圓圈,蹦蹦跳跳的繞著那中年人和黑貓,像是在做遊戲一般。
“咯咯咯,宴會要開始嘍!”鬼童拍著巴掌,笑嘻嘻的說道,笑聲陰森詭異。
“小帆,不要再猶豫了,來不及了!我之所以詐死,想盡辦法強撐了一天,就是爲了引出這個孽障,不要讓我功虧一簣。”爺爺又催促了一聲。
“喵嗚……”貓叫聲尖銳刺耳,接連不斷,十分聒噪。
那個中年人用怨毒的眼神緊緊盯著爺爺,嘴脣輕輕蠕動,應該是在念動什麼咒語。
爺爺的臉色瞬間變的更加難看,他老人家已經有些撐不住,面如金紙,滿頭大汗,看起來很憔悴的樣子。
爺爺本來只有一隻眼睛變成了紅色,現在另一隻眼睛也漸漸有了變化。我意識到了情況的危急,咬咬牙,狠下心來。
“爺爺,你撐住,很疼的?!毖蹨I已經溼了眼眶,我輕聲哽咽道。
一針紮上去,爺爺渾身一顫,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這一針扎的是個重要穴道,疼痛感很強烈。
爺爺那乾枯如老樹根的大手,如今青筋暴起,緊緊抓著我的肩膀,抓的我有點疼。但我知道,這並不是爺爺的本意。
此時爺爺已經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每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都會催促著我繼續扎針。而當他的眼神渾濁不堪,意識混亂的時候,我覺得他的大手簡直能把我的肩膀抓爛。
“快了,爺爺你撐??!”我緊緊咬著牙,根本不敢分心。
扎針的時候,跟繪製符籙一樣,都需要平心靜氣,屏氣凝神。我只能儘量忘掉肩膀處的疼痛感,小心翼翼的把銀針一根根紮在爺爺身上。
“不可能,這不可能!那一招不可能失效,這個老東西爲什麼還沒有完全變成邪屍?他完全可以進化成屍王,幫我逃走!”被鬼童包圍的那個中年人歇斯底里的吼道。
那隻黑貓弓起身子,渾身炸毛,也被嚇的不輕。我看到黑貓試圖從包圍中衝出去,緊要關頭卻總是被鬼童一腳踢回包圍圈內。
“別分心……噗!”的一聲,爺爺突然噴出一口黑血。
我的身上也被濺了不少血液,那黑色的血液散發著惡臭味。我愣住了,剛纔我被那個中年人的嘶喊聲影響,有片刻的分神。
也就是一晃神的功夫,我扎進去的那根銀針偏了幾毫米。要知道,那根針是紮在頭頂的,那裡穴道繁多,幾毫米的誤差都可能扎錯了穴道。
我慌神了,很緊張的問道:“爺爺,你沒事吧?都是我不好?!?
爺爺深吸了口氣,氣若游絲,聲音小的跟蚊子似的:“繼續……”
我吸了吸鼻子,做了個深呼吸,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銀針已經紮了將近一半,現在說什麼也不能半途而廢。
我很謹慎的拔出扎錯的那根銀針,重新又紮了一次。這下我不敢再分心,扎針的速度快了很多,也更有準頭。
只有全神貫注的時候,才能做好一件事。這個道理,我很早以前就明白,製作符籙之類的基本功,已經培養出我的耐心和細心。
在全神貫注做一件事的時候,我可以做到心外無物,不過這種境界以前也只有在繪製符籙時才能達到。
如今扎針的時候,我也能同樣不受外物影響,做到心外無物,這對我來說絕對是件好事。我如有神助,剩下的銀針轉眼間已經幾乎全部成功扎入相應的穴道。
當最後一根銀針紮在了爺爺的一處死穴之後,我終於鬆了口氣。扎針跟繪製符籙一樣,都十分耗費心神,我兩條腿一軟,差點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盯著爺爺打量了一番:“爺爺,你怎麼樣了?”
爺爺的嘴角帶著欣慰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不錯,你做的很不錯。這套針法要牢牢記住,唉,希望你以後不再有用到的一天。”
我鄭重的點了點頭,剛想開口,把內心的疑惑說出來。爺爺卻指了指那個中年人,小聲的解釋著。
“記住這張臉,記住他的名字。陳遠之,是你爸爸?!睜敔斦Z出驚人。
雖然對方早已經告訴我這些,我也算是有了些心理準備。但真相從爺爺口中說出來的時候,我依然很震驚。
“你這個老東西,快放了我!我告訴你,你死定了,你孫子也死定了!不要以爲躲起來就可以茍延殘喘的活著,背叛我們沒有好下場!”那個中年人惡狠狠的吼道。
我忍不住皺了皺眉,心裡憋著一股火氣:“爸爸?我沒有爸爸,只有爺爺!”
爺爺嘆息著搖了搖頭:“陳遠之是我兒子,你爸爸。但這個人,並不是陳遠之。”
我瞬間愣住了,爺爺這是在跟我打什麼機鋒呢?一會讓我記住眼前這個傢伙,告訴我陳遠之是我爸爸。
一轉眼的功夫,他老人家又告訴我,眼前這個傢伙並不是陳遠之。是因爲爺爺不願意認他,還是有別的隱情?
“咯咯咯,宴會要開始嘍!”那羣鬼童突然縮小了包圍圈,爭先恐後的撲向那個中年人和黑貓。
“??!不要,不要??!”
“嗚嗚……”
貓叫聲和那個中年人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接下來的一幕讓我驚呆了。我瞪大眼睛,眼睜睜的看著那個中年人和黑貓都化成了黑色的霧氣。
但這兩股黑氣卻沒有融入到空氣中,反而被那些鬼童吸進了鼻子。不到一分鐘的功夫,那兩團黑氣徹底消失。
或者說,那兩團黑氣徹底被鬼童吸進了身體內。這羣鬼童的臉上露出了滿足之色,笑嘻嘻的嘀咕道:“吃飽嘍,該幹活了!”
“咳咳!”爺爺大聲咳嗽了幾嗓子。
那羣鬼童齊刷刷的扭過頭,衝著爺爺扮了扮鬼臉,隨後憑空消失,反倒是笑聲還多維持了片刻。
“爺爺……這是……?”我艱難的嚥了口吐沫,很傻眼的看著爺爺。
爺爺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些事,你知道的太多並沒有好處。剛纔的事情,爛在肚子裡,不要告訴任何人。”
我木然的點點頭,對爺爺的叮囑我向來都很鄭重,不敢違背。爺爺盯著棺材前的香爐看了幾秒,上面插著的三根香才燃燒了不足四分之一。
事情似乎不太對勁,這三根香應該是之前那個中年人點燃的。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麼久,算起來一整根香早就應該燒完了。
“其實,你爸爸還沒死,以後如果能碰到他,讓他回來在我的墳前磕個頭?!睜敔數难凵裰辛髀冻鲎窇浿?
說完這句話,不等我開口,爺爺猛然轉過頭,面容嚴肅的盯著我:“但如果碰不到,千萬不要強求,活著纔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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