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只手,不,有四只手在拉扯著我的雙腿。
剛抽筋了一次,我已經沒什么力氣,輕易的再次被拖進了水里。
“嗚哇嗚哇……”
隱隱約約中,我聽到了尖銳的警笛聲。
警察終于趕來了?
我振奮了一下精神,有人來救我了,我不能死在這里!
警笛聲越來越近,我卻根本沒什么力氣掙扎。
又過了片刻,我聽到岸上傳來一陣嘈雜聲,警察似乎已經到了河邊。
“快下去救人,有人跳河了!”這是田欣的聲音?
我的意識漸漸模糊,身體似乎也已經開始冰涼。
最終我還是沒有撐到警察下水,在水中暈了過去。
恍恍惚惚中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一個身材佝僂的老人,抱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到了某個破舊的村子。
那個村子,是我曾經生活了十幾年的下河村。
那個佝僂的老人,是我的爺爺,我暗暗猜測,襁褓中的嬰兒應該就是我。
可離開村子的時候,我已經十七歲。
夢境中抱著嬰兒的爺爺,跟我離開村子時一模一樣,似乎是十七年來從未變過模樣。
而且我發現了一個細節,爺爺是獨自帶著我到了下河村,并沒有見到我的爸爸媽媽。
我們祖孫倆在下河村是外來戶,因為爺爺陰陽先生的身份,才被允許入住。
這些年,爺爺并沒有告訴我這一點,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地地道道的下河村人。
等我踉踉蹌蹌能走路之后,爺爺多次用大木桶,里面泡滿了各種藥材,然后讓我在里面泡澡。
這段經歷我完全沒有記憶,畢竟那時候還太小。
又過了幾年,我開始哭鬧著要上學。
爺爺本來是不愿意的,最后架不住我的央求,無奈送我去了學校。
接下來的事情,我或多或少都有些印象。
這個夢真的很長,我從小到大的經歷,似乎過電影一般的在我腦海里浮現。
我敢肯定,這些都并不是我自己的記憶。
就算是我有印象的那些事情,我也是經歷者,擁有自己的視角。
可我在夢中看到的這一切,我就像是個旁觀者,只是看了一場逼真的電影而已。
到了最后,我離開下河村。
畫面一轉,爺爺那慈祥的笑容浮現在腦海中,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臉。
這種感覺跟真的一樣,我內心深處有種直覺,好像自己即將要失去什么重要的東西。
我的鼻子一酸,滾燙的眼淚從眼角滑落。
“帆子,別哭了,記得好好照顧自己?!睜敔數穆曇艉芩粏?。
我一陣恐慌,睜大眼睛看著爺爺:“爺爺,你要走了?”
爺爺沒有做聲,臉上的笑意不減。
仔細端詳爺爺的臉,我終于意識到,爺爺這些年來一直在變老。
他臉上的皺紋越來越深,身材也越來越佝僂。
這一瞬間,我真的很后悔,為什么為了跟爺爺賭氣,這幾年都沒有回家看他老人家一眼?
“什么時候你爸爸回來了,讓他去我墳前磕個頭。”
爺爺說完這一句后,突然消失。
“爺爺,你別走!”我大哭著大喊了一聲。
我猛然坐起身子,伸手想要抓住爺爺。
但睜開眼之后,我才反應過來,這只是一場夢而已。
夢里的一切再逼真,也只是一場夢。
或許我是太久沒有見到爺爺,有點想念他老人家了吧?
可是我在夢中見到的一切,真的曾經發生過?
我的睡眠質量一向不錯,很少做夢,這個逼真的夢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義?
“帆子,你怎么了?”小白的聲音把我從沉思中驚醒。
我心頭一顫,小白不是已經死了么?
所以我和他一樣已經喪命,剛才那個夢,只是我臨死前對這一生的回顧?
我呆愣愣的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小白,精神有些恍惚。
小白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沒事吧?是不是在水里泡太久,腦子泡壞了?”
“滾,你腦子才壞了!”我隨口反駁了一句。
小白聳了聳肩:“腦子沒壞就行,你都昏迷了三天了,我真怕你成了植物人?!?
我的腦海中靈光一閃:“植物人?你的意思是我沒死?”
小白看傻子一樣的看著我,撇了撇嘴。
“差一點,你的命真硬!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看來是真的?!?
要是平時,我肯定毫不客氣的還嘴。
但現在我還沒有完全從夢境的影響中走出來,沒心情跟他斗嘴。
小白看我情緒低落,很識趣了保持了沉默。
過了好一會,我才漸漸平復心情,仔細的打量了小白一番。
他也活著,而且看起來氣色不錯。
那晚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們倆最終還是被警察救上岸了?
回憶起那晚的事,小白還是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他告訴我,確實是警察來到之后,在田欣的指點下把我們救了上來。
現在我才知道最后拉著我雙腿的家伙,就是小白和那個富婆。
小白能活下來也就算了,那個富婆在水里泡的渾身泛白,皮膚皺巴巴的,竟然也沒死。
既然兩人都沒事,小白當然也不會牽扯到命案里。
李所長只問了他幾句話,就放他離開。
警方最重視的,是從河里撈出來的那具高度腐爛的尸體。
“真是邪了門了,那天你從河里挖出來一具尸體。經過調查,死者是半年前失蹤的,而且跟田欣有關系。”
小白提起那具尸體的時候,臉色也很不好看。
“跟田欣有關系?孫沐蘭?”
我不自覺的想起剛把尸體撈上岸時,田欣好像說了這么一個名字。
小白點了點頭。
“沒錯,是孫沐蘭,你怎么知道?田欣租的房子,上一個租戶就是死者孫沐蘭,半年前失蹤了。”
這么一來,事情就對的上號了。
警察對孫沐蘭又進行了調查,孫沐蘭是個芭蕾舞舞者,二十四歲,是外地人。
半年前,孫沐蘭離奇失蹤。
后來孫沐蘭的家人找了她很久,孫沐蘭卻像是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過。
無奈之下,孫沐蘭的家人只能帶著她的東西回了老家。
而后碰巧田欣要找房子,那間公寓空了幾個月后,租給了田欣。
孫沐蘭的尸體腐壞嚴重,根本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線索。
能夠肯定的是,孫沐蘭至少也死了三個月以上,她的尸體被綁上了大石頭,沉入水底。
如果不是尸體那晚意外被我從水底撈上來,估計現在孫沐蘭也只能被當成失蹤人口處理。
過個幾年,就會被徹底淡忘,沒人記得海濱市出現過這么個人。
但那真的是意外?
我估計這根本就是孫沐蘭的怨靈故意為之。
她想辦法讓我把她的尸體撈出來,也讓她遇害的事情浮出水面。
不過孫沐蘭到底是怎么死的?
起初我以為她是從樓上被人踹下去摔死的,可這種死法不可能悄無聲息。
那個小區入住率很高,而且有完善的安保設施,物業也很稱職。
就算是半夜摔下去,也肯定會引起轟動,鬧的滿城皆知。
如果孫沐蘭只是被人綁著石頭扔下水淹死,那她制造出來的幻境又是什么意思?
她為什么讓我看到她被踹下樓去?踹她的人又是誰?
這個問題如果深究下去,麻煩不小。
想查清楚孫沐蘭的死因,還得靠專業手段。
畢竟我只是個陰陽師,不是刑偵高手。
“對了,田欣和小雨怎么樣了?”
這才是我應該關注的問題。
孫沐蘭的尸體被找出來,或許就意味著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不會再纏著田欣。
小雨應該只是被田欣影響,如果能夠跟她保持距離,問題不大。
怕就怕她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的跟著一塊倒霉。
“小雨好著呢,她已經回到學校開始上課了。我把你的靈符送了幾張給她,你就不用擔心她了。”
小白露出了猥瑣的笑容。
我用充滿狐疑的眼神盯著小白。
“你不會是真的要對小雨下手吧?你個禽獸,她還只是個孩子??!”
小白翻了個白眼:“我是那種人么?至少也得等她考上大學我再下手啊。更何況,有田欣那個護犢子的娘們在身邊守著,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說到田欣,小白告訴我,田欣現在被停職了。
原因是她前天剛剛出了一場車禍,她騎車從小區出門的時候把保安給撞了,導致保安雙眼失明。
雖然這場事故的過錯并不全在田欣,可是出了這么大的事,她暫時也沒沒法上班。
如今她正煩躁著呢,好幾次把小白罵了個狗血淋頭,小白哪敢去觸霉頭。
沒辦法,小白就算是再能打,一般也不會對女人下手。
而且他丫的現在看上了小雨,跟田欣套近乎還來不及,田欣把他克制的死死的。
“田欣是被怨靈纏身,現在那怨靈有沒有放過她?”
小白搖了搖頭:“你問我,我問誰去?你才是陰陽師,我只是個打雜跑腿的?!?
我嘆了口氣,這種問題問他確實是白問。
從那場車禍來看,田欣應該依然走霉運,就是不知道這根怨靈有沒有關系。
猶豫再三,我最終決定出院后再去找田欣一趟。
如果怨靈已經走了,皆大歡喜。
實在不行我就向我爺爺求救,剛好我也準備回老家看看爺爺。
醒來后不久,李所長來病房看了我一眼,又詢問了幾句那晚的情況。
我對那晚發生的事情有所隱瞞,不敢說實話,有些事警察也解決不了,只能暫時把撈出尸體的事情當成巧合。
我的身體沒有什么異常,在床上躺了三天,醒來后我的精神狀態反而很不錯。
配合醫生做完檢查后,醫生很爽快的批準我出院。
跟小白一塊回到我的店里,剛進門我就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
我桌子上的東西都沒了,只有一本破書擺在桌面上。
我座位后面的墻壁上,本來掛著一把桃木劍,現在卻換成了一把銅錢劍。
看到那把銅錢劍,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爺爺來了?
那把銅錢劍我再熟悉不過,那是爺爺慣用的法器,十幾年不離身。
“爺爺!”我大喊了一聲,沖進后面的房間。
推開門,濃郁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撲來。
我的床上被鮮血染紅,床中央躺了一個渾身鮮血淋漓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