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大霧瀰漫。
原本連成一面的黑線倏然點亮火把,熊熊烈火映亮蒼茫的夜色,將世間的一切毫無保留的暴露在天穹之下。
戰馬在夜色中狂奔,馬蹄聲如驚雷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與地彷彿要裂開一般,在一團團緊促的烏雲中壓抑著,撐著。似乎就等著那決堤的口子,若是打開,必定清瀉千里,吞噬掉一切。
“抱緊我!”容璟的表情變得冰冷而決絕,殷紅的脣瓣緊抿,雙手緊握馬繮,突然高喝一聲。戰馬嘶鳴,揚起四蹄,虎虎生風。他用力夾緊馬肚,戰馬便如離弦的箭一般飛奔向無盡的黑暗中,速度之快,望塵莫及。
身後的百餘將領仍殊死一戰,容璟與墨瓊已經率先行至山前。
九幽臺三面環水,一面環山。唯一的出路在水上,如不借助船隻怕是無法離開。而水路早已被容瑤手下的魔兵重重封鎖,想要離開難於上青天。
如今,馬行山前。前有阻擋,後有追兵。容璟拉緊馬繮,回首望向密密麻麻的魔族大軍,眉頭漸漸鎖緊。
“主子,怎麼辦?要是跟他們繼續耗下去只怕……”墨瓊說著看一眼容璟懷中虛弱的少女,欲言又止。
容璟仰頭看一眼陡峭的山壁,微微瞇起眼睛,忽然勾脣一笑:“翻山。”
翻山?談何容易。且不說這裡山勢險要,就說要戰馬行走在陡峭的山壁上簡直癡人說夢。墨瓊面色凝重,他知道容璟向來說一不二,且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解決掉大半的魔兵。之所以選擇逃,一是擔心朝顏的傷勢來不及及時治癒,二是……只怕不願與昔日的部下爲敵。
事無轉旋,墨瓊不再妄自猜度。勒緊馬繮,馬嘶長鳴,久久迴盪于山谷間。
“駕!”容璟用力揮下馬鞭,黑色的戰馬彷彿突生羽翼一般,凌空躍起,直奔峭壁而去。墨瓊騎馬緊隨其後,跟著容璟一路攀上山巖。而那百餘名將領卻只有三分之一攀上了巖壁,剩下的人則與追來的魔軍大肆拼
殺。
眼望著容璟成功逃脫,前來追趕的魔族大軍們也只有望山興嘆。
山崖的頂端是一馬平川的空地,生滿了一人多高的萋萋芳草,在夜色中獵獵舞動。
馬蹄滾滾,霧靄翻騰,漆黑的天幕下,容璟率領二十餘魔將躍馬揚鞭,驀然而去。
朝顏虛弱的趴在容璟的懷中,意識尚在清醒,緊緊抓住他的衣襟,聽著呼嘯的風聲從耳邊疾馳而過,心裡卻是一片安寧。
或許正因爲逃出了包圍圈,魔將們士氣大增,只是不似天將那般善於言談,沉默的將喜悅隱藏在黑暗之中,一路狂奔。
然而就在這時,一股危機感突然襲上心頭,或許是因爲元神來自大自然中,朝顏的感覺向來敏銳。可是就她還來不及去思索這絲不知從何而來的緊張感的時候,銳利的風聲陡然刺破黑夜,夾帶著雷霆的氣勢,從遠處呼嘯而來。
等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幾乎是在彈指一揮間,朝顏伸長雙臂用力攀上容璟的脖頸,就著他殷紅的脣瓣就吻了下去。容璟來不及思考,本能的垂頭回應她,就彎下了腰。一支帶著火光的羽箭頓時擦著他的左肩橫貫而出,鮮血噴涌,力度驚人。雖不至要害,但也受傷匪淺。
由於巨大的衝擊力,容璟的身體瞬時間好似斷線風箏,從馬背上轟然跌落,倒在高聳的草地中。
“容璟!”
朝顏失聲尖叫,本能的回身勒住馬繮,可是這戰馬早已瘋狂,哪裡會受她的控制,依然四蹄飛揚,呼嘯著向前奔跑,速度絲毫不肯縮減。
朝顏大駭,不顧身上的疼痛,本能的跳下馬背,倉促的翻滾幾個跟頭,就停了下來。
“仙子!”墨瓊急忙勒住戰馬,也從馬背上躍下,然後回首一拍馬股,戰馬拖著受傷的白羽揚長而去。
“容璟!”朝顏不管不顧的衝上前,此時的容璟已經踉蹌的站起來,朝顏一把抓住他血流不止的手臂,急聲問:“有沒有事?”
容璟眼神
冷冽,眉頭緊鎖:“還死不了。”說罷,一手扶住明明自己都站不穩的朝顏,低聲斥道,“胡來!”
“要你管,我有權決定自己怎麼做。”朝顏不服氣的撇著嘴角,忽然牽扯到傷口,臉色瞬間慘白。
朝顏向來胡來,也不是一次兩次,容璟即便惱怒與她,此時冰冷的眸中卻有著難以察覺的溫暖。
嗖的一聲,又是一支火箭激射而來,容璟聽聲變位,揮劍狠劈。那箭來的極爲迅速,竟和刀鋒擦起了一流火星,照亮了漆黑的漫漫長夜。
“阿璟,你以爲你逃得出嗎?”
容瑤身騎高頭駿馬,金燦燦的戰甲在夜色中熠熠生輝,手中高舉一隻黑色的弓弩,高傲的勾起得意的笑。
她身後跟著百名魔族侍衛,卻與之前那些魔兵不慎相同,顯然是平時甄選下來並偷偷訓練的精英。爲了這一天,容瑤做了太多,蓄謀已久,只爲了能夠喧賓奪主,推掉容璟的魔君之位。
容璟冷眼望著容瑤,不動聲色的將朝顏拉至身後,低聲叮囑:“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許礙事。”
朝顏想要辯解,目光觸及到容璟那源源不斷流血的手臂,終於還是將執拗吞進肚中。來不及至於,飛快的從裙襬一扯下一塊布料,用力纏在在容璟的傷口上,打了個死結。
“容璟,不要死。”
擦身而過時,她低聲說道,扭頭想黑暗中跑去。
少女如絲的長髮順著他的之間飄散而去,捲起淡淡的桃花清香。容璟心底一暖,繼而望著手臂上並不好看的蝴蝶結勾起一抹釋然的微笑。
轉眸平靜的望向居高臨下的容瑤,容璟緩緩抽開涯閬,劍刃閃爍著森冷的寒光,聲音帶著來自地獄般的陰寒:“阿姐,今時今日,我們不再爲姐弟。”
如果說他之前有所顧忌,還因爲身上流淌著一半相同的血液,如今趕盡殺絕的她已經不再是他的親人,即便拼上性命,他也要活下去,因爲心底已經有了要保護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