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顏併攏雙手,脊背微微挺直,一雙大眼忽閃忽閃,要多無辜有多無辜,要有多純真有多純真。
客棧老闆和店小二都驚呆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勸解,愣愣的站在一旁,玩命似的瞪大雙眼盯著道士。
“唉唉,別裝模作樣了。”白羽已經不耐煩的站起身,手中的扇骨很不客氣的指向狼狽不堪的道士,拖著懶洋洋的調子道,“我說大師,這麼一個套路下來騙了不少銀子吧?”
“騙?!你說誰騙?”道士勃然大怒,比剛纔還要憤怒,握著寶劍的雙手禁不住顫抖。
“難道不是嗎?”白羽聳聳肩,慢條斯理的道,“什麼驅鬼捉妖都是騙人的把戲吧?你根本不會捉妖何必出來唬人呢?”
“你……大膽妄徒!”道士寶劍直挺挺指向白羽,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卻礙於客棧老闆在此不好拆臺,急忙維護自己的尊嚴,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義正言辭的訓斥白羽,“不過是個遊手好閒的公子哥,懂得幾分幾兩,有什麼資格來這裡說三道四。”
白羽雙手交疊,瞇起桃花眼反問:“那道長倒是說說看,這裡究竟是個什麼妖?”
道士故作深沉的輕捋鬍鬚,沉吟片刻,緩緩答:“依貧道所見,正是還未修成人形的狐妖。”
“不可能,狐貍怎麼可能吃那麼噁心的東西!”朝顏急的脫口而出,結果被一衆人詫異的目光掃過,又尷尬的解釋:“狐族,呃……其實是有潔癖的……不,不可能生吞活剝……”
白羽看了一眼林妙妙,露出釋然的微笑。轉過頭對準黃衣道士,繼續笑問:“那如果道長做了法式後,家畜被嗜殺之事還是會有發生怎麼辦?”
“這……”道士緘默了,苦苦思索,正搜腸刮肚的準備找些理由來搪塞。忽見店小二慌慌張張的從門外跑進來,邊跑邊喊:“掌……掌櫃的,不好了,不好了……”
客棧老闆臉色一沉:“哪裡不好了?”
小二用手指指著外面,神色驚恐,喘著粗氣道:“雞……又少了兩隻,還落了一地的血……和雞毛。”
老闆的一驚,下意識的看向氣色不佳的道士,又看看小二:“這麼說,又來了……”
“是啊。”小二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慌忙躲閃的道士,畢竟年輕氣盛,當即直言不諱的道:“掌櫃的,我
看這位公子說的對,他根本就不會捉妖,是個騙錢的!”
道士身旁的小童急了,蹦起來指著小二道:“我師父纔不是騙子,你不要血口噴人!”
小二也不服氣,反脣相譏:“如果他不是騙子,怎麼妖怪還偷我們家雞吃呢?”
“興……興許是……新來的妖怪也說不定。”小童越說聲音越小,脖子縮進去,兩隻圓眼睛略帶期望的偷看了一眼自己最敬重的師父,希望師父能站出來說點什麼。
哪知道士自知理虧,根本不敢擡頭。只無力的擺擺手,示意小童收了道具,也未向掌櫃的索取報酬,轉身灰溜溜的推了門衝了出去。
老闆依然愁眉苦臉,連連嘆氣:“這可如何是好,怎麼又來了……”
朝顏眨眨眼睛,用手肘推了下白羽:你不幫他?白羽無奈的回瞪:我也是妖,捉妖這種事不太合適吧?
朝顏只當沒看見白羽的怨念,徑直走到客棧老闆面前,一指白羽,脆生生的道:“別擔心,這位公子最擅長捉妖。
白羽無力一個白眼,客棧老闆連忙施以大禮:“沒想到真人在此,多有得罪,那就有勞公子了。”
白羽騎虎難下,他根本懶得管這樣的閒事,卻也推脫不得,只要應下:“好吧,我姑且試一試吧。”
老闆大喜過望,急忙帶著兩人來到後院。
果然遍地的雞毛劃了一地的血跡,黑暗之中有啃噬骨頭的聲音酥酥的響起,聽得人頭皮發麻。
白羽口中默唸咒語,單手凌空結了個菱角印記,三道白光閃現,迸向黑暗的角落。只聽得一聲慘叫,有什麼東西重重摔落在地。
三個人跑過去一看,足足三尺長的灰皮老鼠口吐白沫已經死去。圓圓的肚皮呈半透明狀,顯然吃了太多東西。
朝顏開心的拍手:“我就說不是狐貍吧,明明就是老鼠精,下次不要再冤枉狐貍了。”
白羽不屑的冷哼:“不成氣候的小妖不潛心修煉,也只能整日混跡角落裡偷雞摸狗而已。”
“是是,公子所言極是,沒想到公子竟是如此厲害的人物,小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客棧老闆千恩萬謝,並承諾兩個人的房錢和飯錢一律全免,並可以想住幾日就住幾日。
朝顏樂顛顛的拉著白羽往回走,義正言辭的教育白羽:“師父說過
,要有一顆仁愛之心,如果人家有困難一定要儘自己所能,傾囊相助。”
白羽撇撇嘴:“你師父真是大愛無疆啊。”
“當然了。”朝顏當作是好話照單全收,“我師父是頂頂好的神仙。”
“喔,有多好?”
有多好?朝顏嘴角溢出甜蜜的笑容。她仍然清晰的記得,七歲那年她見九天玄女的琵琶很好玩,愛不釋手,央求著師父帶回忘憂山來玩。懷玉拗不過朝顏央求,便攜了重禮去拜訪九天玄女。
那琵琶本是九天玄女休閒解悶之物,卻不想被小孩弄壞,又礙於懷玉的面子頗有些爲難。
朝顏哪懂得察言觀色,哭哭啼啼的抱著琵琶不肯放手,懷玉怎麼相勸也無用。
九天玄女忽然心生一計,壞笑著提出:“朝顏若是想帶琵琶回忘憂山玩兒需要拿你師父來還你可願意?”
朝顏如蒙大赦,用力點頭:“願意。”
一時間,懷玉的臉色白裡透著紅,紅裡透著黑,黑不溜秋,紫了吧唧……很是難看。
九天玄女無奈一笑,只好奚落的拍拍懷玉的肩頭:“懷玉仙友,那就勞煩你這幾日陪我消遣解悶了哦。”
懷玉鬱悶很久,不甘心的問:“朝顏,你真要用師父換琵琶嗎?”
朝顏歪著腦袋,眨著大大的眼睛:“就換兩日好嗎?”
懷玉氣得說不出話來,九天玄女笑的不行。
可是琵琶終究是死物,朝顏玩了只玩了一天就覺得索然無味,不由得念起師父的好,師父的妙,至少師父會吹著玉笛哄自己入睡,而不是身邊摟著個冷冰冰的琵琶。
朝顏越想越覺得內疚,連夜趕去九天玄宮,正見懷玉和九天玄女正在對弈,見到朝顏折返很是欣喜。
朝顏雙手奉上琵琶:“朝顏不要琵琶了,要師父。”
懷玉故意繃起臉:“你怎麼想開了?”
朝顏拉著懷疑衣袖,撒嬌道:“師父會吹玉笛哄朝顏入睡,會替朝顏蓋被子,會烹飪香甜的花草蜜給朝顏吃,朝顏只要師父。”
懷玉一張俊美的臉笑的比天邊的彩霞還要燦爛,歡歡喜喜的拉著朝顏的手回忘憂山去了。
從此懷玉爲徒弟賣身換琵琶的事成了天界的笑柄。
但是,大家都知道,朝顏有個好師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