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邊剛泛魚肚白,兩個人重新啓程,向下一處目的趕去。
所有的遺憾和傷心都留在昨天,雖然未來還很渺茫,但已經不會太遠了吧。
越走越荒涼,寸草不生,只有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戈壁。朝顏看著沉默的容璟,剛想說些什麼,忽然一陣疾風襲來,伴隨著野獸的嗥叫猛地響起。朝顏下意識的伸手去擋,只來得及聽見野獸淒厲的慘叫,睜眼去看一隻諸犍屍體落在面前,白花花溼淋淋的東西落了一地。
面前多了兩個影子,一個青衣冷峻男子,一個白衣翩翩美少年。顯然白羽的情緒來得比較快,飛快的撲過來,將朝顏抱在懷裡,漂亮的桃花眼裡泛著溼潤,上上下下打量著懷中的少女:“這麼多天你去哪了?有沒有受傷?容璟有沒有欺負你?”
看著無比緊張自己的白羽,多日以來的陰霾終於悄然散去,朝顏撲哧一聲笑出來,主動拉住白羽的手往前走,兩個人分隔這幾日的事仔仔細細的交代了個遍。
話說間,白羽轉過身看向容璟問:“容璟,我們還有多久才能走到魔相的盡頭?”
容璟看也未看他一眼,仿若未聞。墨瓊不悅的瞪他一眼:“白公子,我們家主子好歹是魔君殿下……”
白羽哼了一聲滿不在乎的用手指戳著朝顏,小聲道:“他受刺激了?怎麼xing子越來越冷?”
朝顏回眸看一眼若有所思的容璟,惡作劇般的笑起來,眨著眼睛道:“我把他嫁出去了。”
嫁……出去?
不僅白羽吃驚的瞪大眼睛,連墨瓊都忍不住看過來。朝顏繼續不怕事大的說道:“我們遇到了暮夕族,他們正在舉行冥婚儀式,看到容璟就說他是邪神轉世,非要把新娘嫁給他,於是……他就從了。”
白羽忍住笑意,拍著手道:“哦……看不出來魔君大人如此風流。”
“還有啊,那名少女叫做映月,整日……”
朝顏的話未說完,容璟的身體就狠狠的抖了一下,打斷她冷冷的道:“快了,不到天黑就能走到盡頭了
。”
白羽立刻以一種肅然起敬的目光望向朝顏,只是走了一會忽然貼近她的耳邊悄聲道:“你難道沒有發覺嗎?”
朝顏擡起頭,詫異的看著他。
“容璟他,變得越來越不像容璟了。”
朝顏眨眨眼,覺得白羽這句話有點矛盾,禁不住問:“不像容璟,那像誰?”
“你覺得呢?”白羽的聲音不大,卻重重路落在她的心上。心底倏然開了一道口子,有光明指引著不斷前行,卻似乎又懼怕結果一般,不敢貿然向前……
容璟……難道?
她還沒來的及多想,只聽前方發出砰地一聲巨響,一座氣勢恢宏的宮殿從天而降,一時間地震山搖,塵土漫天。朝顏被震得踉蹌,隨手抓住白羽的袖子才得以站穩。
只見前方那座宮殿上掛著一塊白玉紫晶牌匾,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三個大字:邪魔宮。
他們已經到了魔相的盡頭。
四個人拾階而上,容璟忽然摸著雕龍銅環門把自言自語道:“這裡我似乎來過。”
大門徐徐敞開,朝顏詫異的問道:“邪魔宮不是當年邪神所居住的地方嗎?爲什麼魔相的盡頭會是這裡?難道邪神還存在?”
白羽驚訝的大聲道:“怎麼可能?邪神已經死了幾萬年了。”
墨瓊在一旁平靜的道:“可是他的子孫還在。”
白羽一愣:“你是指邪魔天君?他還活著?”
容璟沉默的走在前面,微微擡頭,驅一道火光在指尖,緩緩舉起照亮牆壁。數十幅壁畫出現在眼前,珍禽異獸,秘境寶藏,更有河川大山,遠古上神等等。
一路順著牆上的壁畫看去,容璟似在思索著什麼,不知不覺走到路的盡頭。
那裡有一個略微小一些的正堂,正中央擺著一張白玉鑲金的長椅,下面的臺階鋪著一塊雪白的不知什麼動物的毛皮。
這樣遠遠看過去,只見那張華貴奢侈的長椅上堪堪坐著一人。因爲側身對著幾人,只看得見他黑而柔順的長髮,俊朗的側
臉,和一身刺著暗繡的鎏金外袍。就那麼懶懶的倚在椅子上,一隻手輕拄額頭。聽聞幾人的腳步聲,緩緩轉過身來。
當那張俊朗的正臉看過來的時候,朝顏就在心底啊了一聲。這張臉她當然見過,正是在魔界火炎溶洞裡見過的那個人——邪魔天君敖天。
他真的還活著。
朝顏情不自禁的看向容璟,他們眉眼間有相似的神態,卻又不甚相同。容璟的容貌雖美卻透著難以掩蓋的捩氣,反觀敖天卻是豐韻天成,說不出的狠絕。
按理來說,敖天是容璟的父親,又相隔萬年,兩父子相見必然是難得的動情場面。可是容璟臉上的表情並無其他,依然是平淡而疏離,連驚訝都不曾有。反而敖天擡眼看著他,帶著三分笑意,七分隨xing,不鹹不淡的道:“你終於還是到了……我的兒,玉兒……”
玉兒?朝顏瞬間放大雙眼,猛然側眸看向身邊的容璟,她沒有聽錯,她分明聽見敖天喚的是……玉兒。
怎麼會是這個名字?怎麼不是容璟?
一時間,天旋地轉,陣陣眩暈感襲來,朝顏幾乎支撐不住,白羽及時的扶了她一把,低聲道:“我就知道他早就覺醒了,只是不曾告訴我們罷了。”
也就是說,所有的真相都在這一刻解開,不留任何懸念。
懷玉就是容璟,容璟就是懷玉。
朝顏忽然覺得是上天開了一個好大的玩笑,怎麼也不願意相信盡在眼前的事實,雖然這是她夢寐以求的願望,卻不該以這種形式出現。她無數次幻想過兩人重逢的場景,或唯美或夢幻,或感動或哀婉……絕對不是這樣的。
她承受著心底最後防線的一點一點坍塌,下意識的按住胸口,那裡似針扎一般的痛,痛不欲生。
踉蹌兩步,她想後退,想逃走,卻被溫涼的一雙手握住了手腕。男子眸如點墨,若寒冬乍暖,盪漾了一池子的春意盎然。就那樣靜靜的看進她的眼中,恍若千年時光。
末了,他輕啓朱脣,淡聲道:“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