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屋裡走出來，順著被擋了大半光源，看到了我們，我看到矮冬瓜臉上浮現一絲詫異，然後停下腳步。
他身後半步距跟著布萊恩，臉上滿是寒冷霜，雙眸中交雜著憤怒與深深無奈，根根白髮鬥立而起，從一簇簇灰黑的區域突圍而出。
這位五十來歲的漢子，此刻的真情流露，卻讓他無處不透著淒涼。緊皺的眉頭似在指責命運的不公，到他這個歲數了，半輩子算過去了，磨難還不放過他。
這攤爛事已經把這真性情的漢子折磨的精力憔悴，不過我沒有絲毫對他的可憐，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竟敢拒絕主人的招攬，活該，打滾了大半輩子，還如此天真，還看不透這險惡的社會，還不如我這個十三歲的小子。”
世事難料，福禍相倚。
本無所欲，羈絆如深。
絕境逢生，命運多舛，
人心叵測，焉安得好？
四目相對，眼睛微微瞇起，邊角向下彎曲，沒有擦出逼人的火花，多的是交融的虛情假意，以及隱藏在眼眸深處的警惕。
我想矮冬瓜是知道我的，在這人類爲主的居所，我的特徵太過明顯，脖子上還戴著這麼顯眼的項圈，只要不是瞎子都看的懂。
且在光線不是很明亮的地方，我額頭中間位置，有瑩瑩藍光浮動，這是靈魂護衛契約符文的具現。
被施展此契約的人必須身具魔力纔會出現的現象，隨著我魔力的加深，浮動的熒光越發的凝實。
身上具有如此特徵的，在整個萊茵城估計只有我一個吧，況且，烏普也不是擺設用的，龍族的威壓隱隱可現，特別是現在這種情況：狹路相逢，更是無法忽略。
其實大部分光源就是被他擋住的，他太會長了v，就這身材，還是幼年期的範疇。
“哎喲，這不是布拉德大人嗎，什麼風把你吹到這來了？”矮冬瓜滿臉堆笑，率先說道，迎接而來，身後的布萊恩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尷尬矗立一旁。
我不過是主人身前的護衛奴僕，這聲“大人”叫的如此順口，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這笑已經深入他的骨髓了吧。”看著他笑的如此自然，我暗暗想到。
“你是？”我故作不知。
“在下薔薇商行管事安德烈，久仰大人威名，卻沒想到能在這裡一覽大人尊容。”
“什麼威名不威名，都是主人慷慨，不足掛齒，不足掛齒，感謝我的主人聖坦·瑪麗·萊茵。那個，抱歉能否讓一下，我找布萊恩大叔。”
當我說完，我能明顯感覺矮冬瓜的臉色僵了一下，後又舒展開，雖然只有短暫的瞬間，卻沒逃過我的雙眼。
“啊呀，你瞧我這，把大人的道給擋了，抱歉，抱歉，大人請。”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這傢伙能屈能伸。
“來來來，布拉德，我們裡面談。”我奇怪的看了眼布萊恩，他看到我，話語間似乎硬氣了不少，我眼睛微瞇，看來這趟有戲。
“好的。”答畢，我直接越過矮冬瓜，隨布萊恩走去。
正當我們來到大廳，烏普用它的爪子戳了戳我的腰間，示意我矮冬瓜厚著臉皮跟上來了。
“管事大人，我找布萊恩大叔有事相談，你跟來做什麼？”
“呃，啊哈哈。”矮冬瓜尷尬一笑，緊接著續說道：“我這不是敬仰大人的榮光，想與你多親近親近，別無他意，別無他意。”
“既然別無他意，那就請回吧，恕不遠送了。”
“抱歉抱歉，是在下唐突了，改日定當上門向致歉。”
“你我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何須向我致歉？管事大人多慮了，布拉德一介僕人，非小人心窄，不必介懷。”
“大人說的是，是在下失言。既然大人如此說，那就不打擾大人了，改日定當拜訪萊茵殿下府邸，望大人到時給小人通報纔是。”
“到時候再說吧。”
“失陪了。”
“不送。”
看這那離去的背影，我眼中精芒一閃而過：這貨的城府比想象中的還要深，我如此無禮的行爲竟沒有惱怒他，且語氣間不露亢卑之色。
“看來在商會中地位不低，抑或是他的後臺很強大。”我暗自琢磨著。
哎，好累，果然人類都不是好相遇的。
“布拉德哥哥，謝謝你替叔叔出了口氣。”安娜的兩個弟弟看到我，高興的跑來，跟我道謝，後被安娜支開。
“布拉德...謝謝你。”我看布萊恩滿臉的尷尬之色，這老臉在我這是丟盡了。
“謝什麼，舉手之勞而已。真要謝我的話，等會兒允我一個要求就好了。”
“呃，沒問題，只要我辦得到。”我聽出布萊恩語氣中的忐忑。
“你一定可以辦得到的，對了，你住在自己的屋子，怎麼看著要被趕走的樣子？”我故作不知。
“哎，別提了，一言難盡，都怪我有眼無珠，上了安德烈那奸商的當。”
“那你現在怎麼打算的。”
“哎，實在沒辦法只能搬走了，畢竟契約都簽了，白字黑子，是我布萊恩的名。”
“我主人家還缺一個管家。”我開門見山的說道，說實話，我就不明白了，主人爲什麼吩咐我，只要機會合適，就給布萊恩拋橄欖枝。
“布拉德，我...”
“你到底在怕什麼，你一個老男人，能有什麼被人圖的自己心裡沒個數嗎？
我家主人的人品你也是見過的，主人無非是看你品德還過得去，故給你個機會，你這畏畏縮縮的，一點也不像男人。
虧主人還幫你豁免，你也不懂的知恩圖報，還沒我這十三歲的小孩明事理，算了，此事等下再說，先跟你說這次來的目的吧，有比較隱秘的房間麼。”
“來我書房吧。”
跟著布萊恩，我們來到了二樓的書房，窗簾拉著，光線照不進來，有些暗，不過對於我，影響不大，我的雙眼有夜視能力。
只聽“啪啪”幾下，布萊恩點燃放在書房桌子上的油燈，平民家可不比貴族，他們是用不起魔法燈的，我囑咐烏普在外警戒，就把房門給關上。
“這裡沒人可以聽到我們的談話了，你這次來是？”布萊恩問道。
“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接到任務，要徵召安娜·喬恩，主人出於人道考慮，希望徵得你的同意，畢竟你現在是她的收養人。”
“爲什麼是她，她還那麼小。”
“這個就不是你關心的了，我收到的任務就是這樣。”
“如果我不同意呢。”
沉吟半晌，我才說道：“說實話，我不認爲你的決定是正確的，你真的覺得你是對安娜好嗎？”
聽了我的話，布萊恩閃動，最後似是鼓足了勇氣，說道：“總好過吃人不吐骨頭的貴族。”
“請不要拿我的主人與那些白癡貴族相提並論可以嗎，況且，平民就好相與了？我記得剛纔那個叫安德烈的管事就不是貴族吧，他就吐骨頭了？”我譏諷道。
我現在越發的討厭這老頭了，要不是主人交代，我拼著受傷也要滅了他，竟敢對主人出言不遜，把主人歸入一般貴族的陣營。
孰不可忍也。
“這...”
“說實話，我真不明白主人你敬重你什麼？救你性命姑且不談，還免了你的徵召令。我是蠻討厭你的，像你這般固執不聽勸，不能辨別是非的老頭，空有一個3階強者頭銜，你什麼都不是。”
“布拉德，如果你只是來羞辱我的，我承下便是。”
“羞辱你？你想太多了老頭，我這是在點醒你。你以爲主人平白無故的徵召一個小女孩？你知道這個名額的珍貴嗎？不，你什麼都不知道，你除了固執己見，什麼都不懂。”
看著布萊恩被我說的啞口無言，面露慚愧，我有些於心不忍，隨放緩了語氣，說道：“其實主人是看中安娜的潛力，想培養她，安娜的父母千里迢迢奔萊茵城來，爲的是什麼，還不是想培養她。”
布萊恩沉默了半響，才說道：“你說的對，是我太固執了，也許安娜跟著殿下是最好的選擇。”
“我知道你不喜歡貴族，覺得他們都很自私自利，事實上，貴族中的智者比你想象的要厲害的多，當然，他們狡詐，這不可否認。”
房間再度陷入沉默，只剩下搖曳的燈光，熒熒閃動，推著我們的影子按在牆上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