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雁塔頂。
張榮方目視著第二人被拖了上來。
這次是個瘦高的中年男人,他滿身傷痕,一聲不吭,眼里有種特別的精氣神。
就像那正在燃燒的火焰,釋放出明亮的光。
他此時的眼神,也是如此,一樣的明亮。
“殺吧,殺了我們,還有更多的人走出來....你們殺不完所有人!殺不完的.....”
嗤!
張榮方毫不猶豫,一刀切過,人頭落地。
緊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
這些被抓的都是義盟中的骨干人物,他們沒有一個人求饒,沒有一個掙扎。
都是用著明亮得滲人的眼神,注視著張榮方,也注視著塔下所有的一切。
那種亮得有些刺眼的目光,讓張榮方心頭越發沉默。
他一聲不吭,同樣默默的不斷行刑著。
很快,第一批人全部倒在血泊中。
“押第二批上來。”商丁燁看了眼張榮方,大聲道。
他此時的注意力一直緊盯住張榮方,試圖觀察住他的每一絲細節情緒,細節表情。
他堅定的認為,張榮方絕對和義盟有關聯。
張榮方看也不看他,只是平靜的提著染血的刀,站在一旁。靜靜看著慢慢被押上來的第二批犯人。
第二批一共十二人。
陸陸續續的從入口處走出來。
“這批人是寧安府經營多年的商盟中人,若非我們的線人爆料,恐怕不會有人會想到,這群有錢有勢的豪商,居然也是義盟中人?!鄙潭钜贿吔忉?,一邊盯著張榮方。
只要對方有任何的一點點情緒波動,他就能迅速抓住破綻,找出其弱點!
之前被絆了一次,是他沒有正視對方,太過輕視。
但他乃宗師,絕不會犯第二次錯誤。
所以....
這一次,他要徹底把這個岳德文的弟子廢掉!
一個個犯人被押送上來,直到最后一個女子,張榮方確定了沒有張軒他們三個,心里微微一松。
但他表情依舊不變,繼續維持著之前的冰冷。
“第二輪行刑!開始!第一位!”
監督官在一旁大聲道。專門有人給出信號給塔下,讓那邊配合進行對犯人的宣傳。
這一次,第一人是個還不到張榮方大腿高的小男孩。
他看上去很平靜。眼里似乎完全看不到一絲懼意。
被押著上去時,張榮方沉默的看著這孩子,對方估計只有七八歲。
眉清目秀,皮膚白皙,看起來出身很好。
“叔叔,一會兒能不能砍快點,我有點怕痛。”男孩跪下后,頭忽然轉回來,對著張榮方露出一個笑容。
那笑容很自然,就像是一個鄰居家的小孩子,用很有禮貌的語氣,說出一個很小的請求。
他似乎不怕。
真的不怕。
張榮方手中的刀頓了頓。
“你不害怕么?”他沉聲問。
“還好吧。主要是活不下去了。”男孩笑道,“活著好累,死了或許就能見到外婆了,見到爹娘了。還有姐姐....”
他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我答應過他們,不會給秦家丟臉?!?
“開始行刑!”監督官從塔下接到搖旗信號,大聲喝道。
張榮方默然,他討厭如此。
討厭無意義的殺戮。
就像現在。
“好吧,我盡量快點?!彼p聲回答。
“謝謝叔叔。”男孩露出一個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這樣說不定我下去后,傷口可以用針線縫起來,就不難看出了.....”
嗤!
刀光一閃。
男孩撲倒在地,當真頭部和身體沒有直接分離,只有頸部一條紅線緩緩滲出血水。
“不要被這些亂軍壞了心神?!鄙砗蟮膶幖t璃傳來擔心的告戒。
“我知道的,紅璃前輩?!睆垬s方微微點頭。
他明白商丁燁的手段。
就算這里沒有他著緊的人,作為行刑人,他親手殺了這么多義盟中堅。
以后無論如何,他都將成為義盟的眼中釘肉中刺。
“第二位?!?
很快,犯人一個個被拉上來。
他們和上一批人一樣,每個人都沉默著,只有眼睛無比的明亮。
他們似乎在塔下尋找著什么,偶爾會有人露出欣慰的笑容。沒人知道他們在笑什么。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并不怕死。
第二批,很快便被殺完了。
然后是第三批。
張榮方目光緊緊盯著第三批的十人,陸續上了樓梯。
他認真的掃過每一個人的臉頰。
直到最后一人。
沒有!
他心頭狠狠松了口氣。
還好沒有師傅他們。
這第三批,也是最后一批,看上去身份地位都要比之前的兩批人高。
他們有大半都身材結實,有習武痕跡。
這年頭私人能供得起子弟習武的,家境都不差。
畢竟除開軍隊朝廷,一般人家要想供出一個品級武人,消耗極大。
“你們以為你們死得其所?”
眼看著這第三批的第一人,一個白發老者,正要被送上前行刑。
上官飛鶴緩緩開口了。
“可惜....你們把義盟看得太高了...他們不過是利用你們。所謂的義盟,不過是群自私自利,到處挑撥動亂,獲取更多利益的惡心臭蟲。”
“那又如何?”那老者面色不變。“從一開始我們便知道,光靠我們自己,不可能成多大的事。你們這些怪物,必然要有怪物才能對付?!?
“怪物?呵呵....”上官飛鶴站起身,“我等乃是天兵!若你們不動亂,這么多城鎮又怎么會落得如此下場???”
他張開雙臂。
“我當今大靈,疆域前所未有,國力史上最強,就連之前薄弱的海軍,如今也迅速彌補增加。之前的西意賀蘭海上如此強盛,如今呢?”
他面色冷漠。
“這般波瀾壯闊時代,正是我等應當名留青史,建功立業,開疆裂土,封王拜侯之時。
可你們!”
他手指向老者。
“你們做了什么?”
“靈廷視天下人為豬狗,我等苦靈久矣。靈人,胡西人,凌駕于其余人種之上。多少人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而被占有田地。
多少人因為活不下去,不得不賣兒賣女!
多少人因為只求那一絲絲的公平公正,就被靈人壓迫虐殺?”
老者揚天大笑。
“我們快活不下去了。橫豎是死,不如做自己想做之事,還不用受他娘的窩囊氣!”
“荒謬!”上官飛鶴怒道,“大靈國富民強,從國外掠奪無數資源,就連偏遠之地也能有海量各種海貨分享,有大量國外驅口苦力,你們就算身為最低等蠻人,哪里可能會活不下去!?”
“那些是我們的么?”老者反問。
“你去看看這寧安府周邊田地,還有多少是我等平民的?”他露出一絲諷刺的笑容。
土地兼并!
張榮方聽到這里,已然明白了問題關鍵所在。
老百姓沒了土地,便只能靠租大地主的地種地,如此加上朝廷的各種苛捐雜稅,還有時不時的勞役。
一年到頭能養活自己都很困難....
要知道各種勞役可是會死人的,而且勞役是要自己帶吃帶喝,朝廷不負責衣食住行,甚至連報酬也沒有。
靈人胡西人不受勞役,能通過各種宗教等方法,規避稅制。
但底層人真沒法....
他看著老者明亮如火焰的雙眼,心中忽地明白了。
“行刑!”上官飛鶴一聲怒喝。
嗤!
張榮方刀刃揮出,劃過老者頸部。
到死,這位老人都維持著剛剛那嘲諷的表情。
一個又一個,不斷有人上前被斬。
張榮方沉默不語,而他身后,上官飛鶴也面色陰沉得可怕。
很快,最后一人被殺。
張榮方放下刀,長吐了口氣。
他身前的一截地面,已經淌滿了鮮血。
底下的血剛凝固,便又有新的鮮血覆蓋上去。
“今日行刑,結束?!北O督官高聲喝道。
“等等!”
忽地商丁燁一聲低喝,打斷監督官聲音。
“我這里還有另外幾人,是剛抓到的義盟亂軍份子。一并砍了吧?!?
他目光緊緊鎖定張榮方,似乎在等著對方情緒變幻波動。
張榮方心頭凜然,死死盯著此人。
他沒想到,關鍵時刻,這家伙居然又搞出這等變故。
“可?!鄙瞎亠w鶴應了聲。似乎心思還停在剛剛和那老者交談的對話里。
很快。
又有三人陸陸續續被送了上來。
這三人長發遮住面容,身材都不高壯。
張榮方心頭一緊,隨時注意著三人的身形面容。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遇到師傅他們,會如何做。
但他此時此刻,只希望不要遇到!
“第一位,開始!”
監督官大喝起來。
緊接著,關于這犯人的一些基本事跡,都被慢慢講述出來。
還好,張榮方聽了前半段,便明白,這人不是師傅他們三人之一。
當即,他干凈利落的砍下這人人頭。
緊接著是第二人。
第三人.....
還好,三人都不是...
“行刑結束!”
隨著一聲高喝,鴻雁塔行刑終于徹底完結。
這一次,張榮方心里徹底松了口氣。
他收起刀,臨走前認真的凝視了商丁燁一眼。
商丁燁冷笑,壓根不在意,若非上官府主在,他一巴掌就能捏死這小子。
眾人各自解散,都得了幾天假期休息。
作為主要行刑人,張榮方被批了多放了幾天。
寧安府作為最后一站,宣告著這次的突襲絞殺行動,正式完結。
張榮方松了口氣之余,也真正的被商丁燁惡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