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淵中。
在張榮方眼里的底爬,此時甚至不算一個人形。
他雖然背掛在石壁上,可全身上下,在陰冥之眼中,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飄忽感。就像水中幻影,隨著波紋蕩漾。
底爬也在隨著周圍的風,不斷緩緩扭曲。
最關鍵是,他的身體體表,每時每刻都在有無數的細小顆粒凸起又消失。仔細看,這些顆粒每一個居然都是一張張細小的痛苦絕望的人臉。
“你這么看著***什么?我會害羞的。”底爬面朝張榮方舔了舔嘴唇問。
“沒事...我”張榮方沒有說出自己看到的東西,而是心神收斂,不動聲色。“我這次的問題,是想問問你,可否知道一個地方,那里....”
他仔細將腐朽世界的情況,和底爬描述了一遍。
聽完描述,底爬微微沉默下來,似乎在回憶,又似乎在思考。過了好一會兒,他砸巴了下嘴巴。
“好像有那么點印象。不過,靈眼族的人,不把那地方叫腐朽世界,他們只是稱呼那里為易,易為變化的意思。那地方..."
他停頓下來,不再繼續。
又等了好一會兒,他才再度開口。
“那地方,存在著一種極其麻煩的東西。其名為寂靜之聲。”
“寂靜之聲?那是什么?”張榮方不覺得之前那種亂七八糟的聲音混雜,會是什么寂靜。
“不是它自己很寂靜,而是他會讓周圍的一切寂靜。“底爬回答,咧嘴笑了笑,”靈眼族記錄不多,只知道他們因為開啟空間通道,被寂靜之聲靠近,侵入,死了很多很多人。其余的我就不清楚了。”
“也就是說空間通道,不光會讓白瞳靠得更近,還會讓腐朽世界的寂靜之聲趁機入侵?”張榮方一時間忽然有些理解當初的靈眼族了。
他們是付出了多少慘烈的代價,才不得不痛定思痛,徹底關閉空間傳送技術,轉而研究以飛船試圖逃離。
但可惜,他們最后依舊失敗了。
“就是這樣。你理解得不錯。”底爬點頭。
“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避開白瞳和腐朽世界?”張榮方再度問。
他大概猜到,之前幫他一起阻擋易的進入那兩股力量,到底是什么了。或許那就是其余的兩大密鎖。
“沒有。當然,或許是我沒聽說過。”底爬聳聳肩。張榮方一時間有些默然。
但世界逐漸在走向毀滅,這點毋容置疑,已經有很多跡象可以驗證了。另外,長距離通道干系到他回家的希望。是必做之事,他不可能放棄。“還有什么問題么?”底爬再度問。
“沒有了。那么我送你去下面的宮殿?”張榮方主動道。
“謝謝,和你打交道這么久,你總是這么照顧人感受,真是個好人。”底爬由衷的感嘆道。張榮方眼神贊同的點點頭。
“我也覺得,自己要不是太過心軟,或許很多事都不需要這么麻煩。”
然后他又詢問了些關于靈眼族的雜事,對這個徹底滅絕了的族群,有了一個比較完整的認識。
這本就是天外文明,貿然到訪,生活了幾百年后,和本土居民融為一起,又因毀滅大災的逼近,提前作死,將自己搞得完全滅族。
在靈眼族到來之前,這片大地完全都是古代農耕時代,沒有任何的高深科技,反而武道武學極其昌盛。
詢問了不少細節后,張榮方對底爬的身份,漸漸有了懷疑。但因為沒有證據,也不好確定。
他帶著底爬,來到下方的會議宮殿,讓其住進去。
自己則繼續往下,漂浮在半空中,俯瞰下面龐大的遺忘之海。
在陰冥之眼的注視下,就連遺忘之海,也呈現出了新的,完全不同的變化。
無數黑色的海水,原本只是偶爾有模糊的人形和巨大怪物游動。
但此時此刻,張榮方的視野中,遺忘之海里,黑色海水中,擁擠著無以計數的黑色陰魂。
這些陰魂每一個都長成人面黑煙。
他們擠在一起,身體下面部分又完全融合在一起,鏈接在巨大的遺忘之海中。
居然這么多的陰魂!?'張榮方現在才明白,當初自己為什么能用靈魂掠奪,從遺忘之海的物品上奪取魂晶了...
原來整個遺忘之海,居然都浸泡著無以計數的陰魂。但這里的陰魂,和天幕外的陰魂,又有不同。
這里的陰魂,沒有腐朽世界的那種特殊氣息。只是單純的純粹陰魂。這讓他多少有些心中疑惑。
懸浮在遺忘之海上,張榮方心念一動,鬼府的旋渦在身后浮現。頓時一股不弱的吸引力,從他身后擴散開來。
嘶...
下方海水里,幾只人面陰魂一下被吸引飛起,面露驚喜之色,就要投入鬼府。但他們的一半身體,卻被黑色的遺忘之海死死黏住,無法掙脫。
鬼府的力量無法對抗遺忘之海,只能作罷。
注意到這一幕,張榮方沒有其余動作,而是筆直朝著遺忘海芯飛去。海芯島嶼上,瀧并不在原地。只有那些石像依舊停留在原處。
因為之前瀧的問題他一直沒有靠近過這里。這次倒是有了機會。
心念微動下,張榮方筆直飛到島嶼中心,在一群的巨大石像上方俯瞰。一座座人形石像矗立成一片石林,他們姿態各異,仿佛在拱衛,在祈禱。所有人的面容都一片模糊,無法看清任何五官。
“這個地方...”張榮方莫名的感覺這里有些熟悉。但很明顯,他從未真正來過這里。
這些石像細節極其逼真,細膩柔和,且每一座石像都宛如真人,姿態相當自然。張榮方整體看下來,總感覺這些石像似乎在守衛什么。
暗暗將這些細節記在心里,他轉身朝遠處飛去。
*
*
*元城。一處酒坊門前。
歐南和公孫亦站在巷子口看著最后一個戈爾薇快步走近。“怎么樣?”公孫亦先一步問。
“很順利,但是....天蓮宮似乎沒反應。”戈爾薇皺眉回答。“血王道祖似乎在忙著其他什么事,對城內的傳言雖然不怎么管,但也不怎么在乎。”
“是不在乎了,還是不相信?“歐南皺眉問。“或許都有。”戈爾薇默然了下,回答。
傳播流言了這么久,天蓮宮該知道的早就知曉了。但依舊沒什么表示,這便表明,他們上層很可能并不在意。
“三大聯盟到底關系如何,我們也不知道,光憑流言沒辦法影響大局。”公孫亦皺眉。
“剎那塔已經開始派人追捕我們了。”戈爾薇繼續道,“看來索爾那邊還是沒守住咱們的情報。我從城內的幾個跑商那里,打聽到了消息。永續宮那邊已經有人去追查了。”
這話一出,頓時歐南兩人都面色難看起來。
“他們能找到永續宮,就一定能找到這里,我們不能再留了。”歐南沉聲道。
“先各自返回,分散目標。在元城和剎那塔太過引人注目了。目標太大。”公孫亦回答。三人都是冷靜理智之輩,此時雖情況危急,但并不驚慌。
“也罷,約個具體聯系方式,我們回頭再聚。“戈爾薇回道。“好。”
三人當機立斷,迅速交換聯系方式,果斷分散離開。
歐南帶著手里的黑色小卡片,很快花錢坐上了返回人們聚集地最近區域的馬車。馬車雖然名為馬,但那東西除開外形隱約像馬外,其余是半點沒有對應的痕跡。八條腿,背后長著黑色羽翼,身上亂七八糟會突然在某些地方浮現一只眼睛。
坐在車廂里,歐南看著早已習以為常的其余人,看著他們紅紅的眼睛,忽然感覺自己反而更像異類。
一路無事,他很順利的回到自己的聚集地,從隱蔽入口回到人盟小鎮。巡邏的人手遠遠便發現了他,欣喜的將他迎了進去。
“歐南哥你怎么回來這么早?不是說去遠處了么?”帶隊的妹子尤莉表現很是高興。“中途結束了,現在估計沒事了。”歐南回想這段時間的遭遇,隱約有種如墜夢中的感覺。
“沒事了就好!你們都是大人物,可是要忙大事的,你們都沒事,那就肯定真的沒事了。”尤莉開心道。
歐南笑了笑,沒回話。
順著回家的路線,他很快告辭了巡邏隊,獨自往回走去。
快要走到家門時,忽地一個靠坐在門邊的老人身影,出現在他住處的右側。那也是一棟小房子,外部涂了白漆,顯然是才造好沒多久。
而坐在門前的老人,赫然正是當初他救回來的月神——岳德文。聽到腳步聲,岳德文抬起頭,看向歐南這邊。
“是小歐啊,你們不是出去了么?”岳德文笑呵呵的放下手里的石塊刻刀,抬頭問。“岳師,你以前提過,自己出身一個很大的交互區。那里名字可是叫大靈?“歐南心頭一動,出聲問道。
“是啊....不過現在的大靈,已經完全變了樣。”岳德文嘆了聲。“你問這個做什么?”他之前教授別人時,不自覺的便用了大靈的各種武功。隨后也沒再隱瞞。
“只是聽說,血盟似乎也是出自超大交互區。”歐南回道。
岳德文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他當初也是被對方救了一命,這才能如今安安穩穩的坐在這里,享受晚年。
但現在,他似乎遇到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