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頭看了看我,突然嘿嘿一笑,沒有說話,卻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先把車子開起來。
我哦了一聲,聽話的發(fā)動了車子。
回頭一看,身後馬路牙子上的兩根白蠟燭已經(jīng)燒得差不多了,此時已經(jīng)有一根因爲(wèi)燒完了燭油而熄滅,另外一根的火苗也是搖搖晃晃,眼瞅著就要熄了。
“小晗。”
車子剛開起來,李大頭便是點了一支菸,吞雲(yún)吐霧中,我瞅見他的臉色有點兒發(fā)乾:“小晗,有些事兒,師傅當(dāng)該告訴你了。”
我一邊開著車,一邊疑惑的望著他。
李大頭吐出一口煙氣,煙霧繚繞中,他開口了:“幹咱們這一行的,有時候會遇到很多突發(fā)狀況,這些狀況呢,一部分來自於人,另外一部分呢,來自於……那種東西。”
李大頭吸了一口煙,斜了我一眼:“來自於人的狀況比較好解決,一般交給交管部門就行了,可如果是碰到鬼事,那就比較麻煩了。”
“怎麼麻煩?”我好奇的問道。
然而,李大頭卻是彈了彈菸灰,陰聲說道: “跑活這碗飯不好吃,很多東西需要避諱,回頭我給你本書吧,你只需記得,每逢月圓,不得走夜路,子時寅時不可走山路,半夜遇到獨自一人攔車,尤其是女人,千萬不要停車,哦還有,跑夜活的時候,切記千萬不要喊別人的名字,自己的更不行,要是被那些東西聽到的話……”
“聽到的話會怎麼樣?”我突然臉色一白,下意識問道。
“你說呢?”李大頭舉起手,作勢就要打我,可能是因爲(wèi)怕我再來個急剎吧,他手沒舉了一半,就放了回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我一聲悽苦的嚎叫從旁傳來:“師……師傅,剛纔……剛纔你好像是喊了我的名字……”
“放屁!”李大頭笑了一聲,道:“我一直喊你小晗,沒帶姓,不會有……”
最後一個‘事’字還沒說出來,我就瞅見這老王八蛋的臉色變了,我記得清清楚楚,剛纔還沒有進休息站的時候,這老傢伙的的確確是喊了我的名字!
還是大名!
戴晗!
臥槽!
這不是坑徒弟嗎?!
我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嘴巴里面急吼吼的道:“這下可咋辦啊,你這死大腦袋,害死我了!”
“別慌別慌!”這一刻,他讓我別慌,可他自個兒的腦門上卻是冒出了一層細汗。
就在這個時候,我瞳孔一縮,差點兒沒叫出來,因爲(wèi)我看到前方路口處,那個身穿白衣的女子又一次出現(xiàn)在了我的視線之中。
她還是一席白色連衣裙,舉著一把黑漆漆的大傘,明明沒有雨,可她背後連綿的羣山,卻是讓她整個人在夜幕下顯得更加昏沉,黑暗……
“臥槽!”
我聽見旁邊的李大頭一聲罵娘,接著臉*便是被他狠狠的推到一邊兒,與此同時,他那急吼吼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別看,別看!開過去!一路開過去!看一眼就沒命了!”
我的娘!
一聽這話,我就跟打了雞血似的,腳底下油門狂踩,整個破車發(fā)出那種嗷嗷的聲音,箭一般的就躥了出去。
這一次,我沒敢去看後視鏡,可是冷風(fēng)從車窗中刮進來,卻讓我感覺身後像是坐了一個人似的,然後她那又黑又長的頭髮,就被風(fēng)吹著,在我的臉頰旁邊不斷的摩擦……
我 TM 都快嚇哭了,渾身上下篩糠似的抖,車子開起來也是左搖右晃的,最後李大頭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扇在我後腦勺上,罵道:“真他孃的沒出息!”
“你有出息!你有出息你別顫兒啊!”我被嚇得已經(jīng)顧不上他是我?guī)煾盗耍瑤е耷痪统宦暫稹?
“癟犢子玩意兒,上一邊兒拉去,我來開!”
李大頭髮了狠,讓我停了車子,然後竄到駕駛座上,將個破車像頭蠻牛似的開了起來。
“大頭,咱們怎麼辦啊?”我?guī)е耷唬s在副駕駛座上,臉色慘白的問他。
李大頭猛地吸了一口煙,整個兒剩下個菸屁股,然後往窗外一吐,惡狠狠的說道:“熬吧,熬到卯時,公雞打鳴了,那癟犢子就消失了!”
在我們這兒,有傳言說卯時,是昴日星官出巡的時候,是天下太平,萬鬼無蹤,如果我們能夠撐到那個時候,今天晚上基本就沒事兒了。
可……可他孃的現(xiàn)在才丑時,距卯時還差著十萬八千里呢,我們倆到底能不能熬得住呢!
…
這一宿,我清楚地記得,我是一點兒睏意都沒有的,李大頭見我熬得雙眼血紅,皺著眉甩給我一支菸。
我雖然不會吸菸,可這個時候,還是鬼使神差的接過他遞過來的打火機,哆哆嗦嗦的點上,然後狠狠的吸了一口。
“咳咳!”
濃煙入肺,我被嗆得一陣咳嗽,擱平時,李大頭早就嘲笑我了,可這個時候,他卻沒那閒工夫,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你把那佛珠呆在手上,記住,不管卯時之前看到什麼,發(fā)生什麼,都不要驚慌!”
我哦了一聲,趕緊取下那些佛珠,念鏈,分給李大頭一些,剩下的稀裡糊塗全部帶在了手上,脖子上。
希望,這東西能給我們帶來一絲心安吧?
就這樣,李大頭開著車,我坐在副駕駛上,我們倆就跟神經(jīng)病似的,大半夜不回家,就在斷坡山到鎮(zhèn)子口這一段路上瞎晃,一晃就是倆小時,可就在我們倆稍稍鬆心的時候,一陣異響,從儀表盤上方傳來。
李大頭臉色一下變了。
油表上顯示,我們馬上就要沒油了。
“馬勒戈壁!”李大頭狠狠的一拳砸在儀表盤上方,我看到他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頗爲(wèi)難看起來。
油表沒油就意味著我們的車子要停下,這荒山野嶺的,連個人家都沒有,上他孃的哪兒撂油去?
要是沒有油,我們倆今天晚上豈不是……
想到這,我渾身上下這個哆嗦,可還沒等我絕望,旁邊的李大頭卻是‘咦’了一聲,接著大喜過望,在我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巴掌扇在我後腦勺上:“瓜娃子,有救了!”
“什麼有救了?!”
剛纔我一直側(cè)頭看著他,所以他那一巴掌,其實並沒有扇在我後腦勺上,而是扇在了我的臉上。
那感覺,這酸爽。
可我已經(jīng)顧不上找他麻煩了,因爲(wèi)這個時候,李大頭的兩隻眼睛裡好像能放出光來,瞧著遠處的一個村婦,就差流口水了!
我一看那村婦,頓時渾身一個哆嗦。
身寬體胖,狀如水桶,背上拉著一個簍子,裡面裝的估計是些蔬菜,她走起路來很是吃力,顯然上了年紀(jì)。
李大頭看著這麼一個村婦如此激動,他這是要幹啥?
一股寒意,突然從我的後腦勺升起,再看向李大頭的時候,我整個人都不淡定了。
這老不死的,死到臨頭了都快,難道還有這種癖好?!
可李大頭根本不理會我腦袋裡想的什麼,一巴掌扇在我後腦上:“快,瓜娃子,把你外套脫下來給我!”
“幹啥?你打野戰(zhàn)還怕著涼啊?”
“著……我著你 MB!趕緊的,別廢話,要想活命,你就乖乖聽我的!”李大頭無語,揚手作勢欲打,我渾身一個激靈,麻溜將衣服脫下來,遞給了他。
李大頭接了,二話不說,將車子停在這村婦後面,然後開門下車,屁顛屁顛的就朝著人家攆了過去。
我一個人坐在車裡,面色古怪,這老東西,這是要做啥?!
“嬸子,這麼早啊?”
然而,李大頭卻已經(jīng)來到了那村婦後頭,開始搭訕了……
“哎,不早了,再過會兒天就亮了,趕個早,搶個好地方方便賣菜!”那村婦見有人搭話,憨厚的笑了笑,露出一嘴的黃牙。
李大頭也笑了,他此時側(cè)對著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總感覺,李大頭的笑容怪怪的,好像……
就好像,那張笑面人皮下面,還藏著另外一張臉?biāo)频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