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司文還是不肯走, 脾氣倔的像頭牛,他對許落落抱歉一笑,『對不起, 落落, 這些年委屈你跟老爹和我飄飄蕩蕩的了, 你一個人回榮城……』
許落落笑了笑, 『沒事, 落落都長大了,哥,雖然, 這不是我的家,但是我真的把你們當成我的家人。我尊重你的選擇, 也不希望成爲你和乾爹的累贅, 恩……我也挺想石頭哥哥的。』
所以她要回去。
司文很是愧疚, 『老爹在領養你這件事上確實草率了一些,但是我們也是真的把你當親人的, 你回去我和他都放心,這次我不能再躲起來了,我司文,也絕不是那種怕過誰的性子。呵,你懂我的。』
說著他揉揉許落落的頭髮, 許落落吸了吸鼻子, 重重的點頭, 『那, 要經常通電話。』
『恩, 如果缺錢打個電話。』
『好啦。』許落落不由得又有些擔心,『那, 你高三不念了?』
『我就混個高中畢業證吧,反正……也用不上。』司文苦笑了一聲,走上他老爹這條路,高中畢業還是大學畢業都已經不太重要了。
一架飛機,就把許落落載回了榮城,這個久別重逢的城市,有著她上輩子欠了這輩子還沒還的債,有她滿心期待的未來……對不起,乾爹,司文。她終究……是自私的。
按照上輩子的軌跡,這時候應該就是司文正式接手乾爹的事業的轉折點了吧。乾爹一直不希望司文跨進去的世界,終究還是被司文主動走了進去。明知道司文以後會因此聲名大噪闖出自己的天地,那她更不應該做他們的絆腳石纔對。
許落落一到榮城就打了趙青磊家的座機,然而並沒有人接。想了一下現在是上課時間,也許家裡沒人吧,只是她總有些心神不寧的。
等她拖著行李箱回到那個小房子的時候,對面的屋子依舊沒有任何聲響,她不由得開始擔憂了起來。聯繫不上趙青磊和許淑華,只不過收拾了半小時的屋子,就已經坐不住了,她還記得趙叔叔任校長的學校的位置,打了個車過去,卻看到校門口圍滿了人,嘰嘰咕咕的都皺著眉頭不知道在討論什麼。
許落落走上去不動聲色的問,『阿姨,今天這個學校是有什麼活動嗎?這麼多人。』
那個中年婦女看了一眼許落落,瞧著還是個學生模樣的小姑娘,就嘖嘖了兩聲,『嗨,你不知道啊,今天下午突然來了幾個警察局的人,把這趙校長給帶走了!說是貪污!』
旁邊另外一箇中年婦女也湊了過來,『就是!聽說還是有證據的嘞,我就說嘛,現在這些當校長的,十個有九個都貪!不然我兒一年到頭給學校交那麼多錢呢。都進這些無良校長的腰包了吧。』
『趙校長……哪個趙校長啊?』許落落心突然一震。
『嗨,還能是哪個啊,不就是那個當年兒子考了中考狀元的那個嘛,叫什麼趙國棟?誒,是這個名兒吧?』
『好像就是啊,而且我估計那個狀元八成也是有問題!』
許落落突然覺得眼前一花,不,爲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爲什麼偏偏是她剛回來這一天?難怪家裡沒有人!
『我說小姑娘,我勸你啊,還是別來這種學校,唉!』那幾個中年婦女都把她當成是外地人準備轉學過來的了。
許落落心不在焉的回答著,連連退了幾步然後立馬打了個車,『師傅,麻煩去警察局。』
她突然很擔心,內心那種不好的預感也越來越強。
『小妹兒,警察局到了,喲,今天也不知道是抓了什麼人,這外頭圍了好幾圈兒!五塊錢,來,找你的,誒?找錢啊小姑娘!』
此時的許落落哪裡還有空聽司機大叔嘮叨,連找零都沒來得及要,就慌慌張張的跑下了車。
『讓一下,麻煩讓一下。』許落落瘦小的個子在人羣中費勁的擠著,終於走到了人前,果然看到一臉蒼白的許淑華和趙青磊。
『許阿姨!石頭哥!』許落落叫了一聲。
許淑華略微失神,拉著趙青磊回頭在人羣裡茫然的看了一眼。
許落落這才連忙衝到兩人面前,『是我啊!我是落落啊,我今天回來就聽說叔叔被……』
『啊。』許淑華低叫了一聲,還沒來得及感慨許落落已是亭亭玉立,便雙眼含著淚說,『落落啊,你回來阿姨和磊子都高興,可是現在實在不是時候啊……你叔叔他……他!……』
趙青磊雙脣緊緊抿著,看著她的時候儘量剋制著自己的情緒,隨後嘴脣微動的那一瞬間許落落就明白了他要說的話。
好久不見。
只是可惜,當下並非敘舊的好時機。
『叔叔是在裡面嗎?』
『是啊,下午一點就被帶走了說要調查,這都四個小時了也沒出來,也沒讓我們見他,這,這可怎麼辦啊,能打的熟人的電話我都打了,可都說不知道,也幫不上忙……你叔叔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什麼貪污啊,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兒啊』
『阿姨你先彆著急,彆著急。』她看了旁邊一言不發的趙青磊一眼,心中的擔憂並不比他們少。
因爲,她知道,上輩子就是因爲許叔叔出了這件事,趙青磊後來才變成那樣冷清的性子,纔會四處碰壁,即使他後來撥雲見日,終究也是一段不忍提起的痛苦記憶。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許叔叔這一進去……就出不來了。
可是她不能把這個結果告訴眼前的這兩人,這實在是……連她都有些喘不過氣來。明明知道結局,卻無法扭轉的無力感和隱瞞著這樣的秘密的沉重感,一時間三人默契的都沉默著,等待著。
沉默了半小時,許淑華突然開口,『磊子他爸啊,前一陣子查出了高血壓和心臟病……還不輕,這些年應酬多了,喝酒給喝得,最近好像又嚴重了,這麼久都看不到人,我實在是擔心啊……』
許落落一時間也有些慌神了,乾爹那邊還病著,這邊趙叔叔又出事了,比當年還要早一年……而她沒有來得及避免這件事,難道是……上天註定除了她和趙青磊,別人的命運都是不可改變的嗎?
司文和上輩子一樣。
連趙叔叔也……
她真的無能爲力……痛恨自己明知道這一切的結局,卻好無能力改變。
慌亂的三人卻只等來的趙國棟多年的好友,朱校長。
『嫂子,我打聽過了,這事……我也插不上手。』朱校長有些遲疑的看了許淑華一眼,湊過來小聲的說,『確實是有人舉報了,而且拿了什麼證據,這事兒你知道嗎?』
許淑華整個人一瞬間就軟了,『證據?什麼證據?國棟什麼性子你還不清楚嗎朱校長?他是絕對不會貪污的啊!』
說著雙眼的眼淚就流了下來,趙青磊懂事的扶著她,拳頭握得更緊了。
許落落也靠了過去,扶著兩人。
朱校長一邊嘆氣一邊搖頭,『我,我也盡力了,能問的都問了,只是這兩年嚴打你也不是不知道,那隻要是有證據的,誰還能說什麼啊?現在就只能等結果了。唉。青磊現在高三,你們在這兒耗著也不是回事兒,不如你們呢,先回去,我在這兒等等看,成嗎?』
許淑華搖了搖頭,那裡面的人,是她的丈夫,是她的主心骨,她怎麼可能回去。
朱校長看勸不動這三人,只好跟著沉默著陪了一個來小時,後來又買了三個盒飯過來勸著幾個人吃了。
警察局外面的人也越來越少了,明明只是深秋,卻覺得這個夜冷得格外刺骨。
許落落知道,等過了今夜十二點,一切……就無法挽回了。
看著手錶的指針逐漸指向11,許落落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問旁邊的朱校長借來手機,『阿姨,我去打個電話!』
她從包裡翻出了曾經有人給她寄了一封信,這封信裡面留下的電話號碼的主人,也許現在可以幫的上忙。
然而許落落打過去,卻一直沒人接。也是啊,一般人這個時候應該是在休息了吧,她咬了咬脣,怎麼辦,她現在認識的唯一一個最有錢最有人脈的大老闆,卻不接她的電話……
許淑華看著許落落的目光逐漸從期待變得暗淡。
而許落落更是內疚,因爲她有預感,大約就是在這樣的深夜,趙國棟……因病而亡。
而上輩子的那個時候,她遠在外地,浪蕩飄搖。
等午夜的鐘聲敲響,許落落的心驟然一緊,聽著救護車烏拉烏拉的聲音,她的預感……終究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