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 你們家這還樓房呢，挺大的哈？”許淑德抱著滿月沒多久的兒子東看看西看看的，走到趙家門口的時候又瞅了瞅對門兒, “招弟也真是的, 怎麼能在別人家裡住呢, 這乾爹啊到底不是親生的, 有自己的屋子咋還住別人那兒啊。”
許淑德聽許落落說好像是收養(yǎng)她的乾爹帶著親兒子走了, 家裡空出來了，所以把許落落給隔壁鄰居照看小半年，這隔壁屋子……該就是她的新家吧？哎喲喂, 這可真好啊。城裡的空氣感覺都是香的。
許淑華心裡膈應得慌，看著許淑德那貪婪的眼神心裡直難受, 懷裡孩子的口水都浸了整個衣服面兒, 溼噠噠的一片也不知道擦擦, 就一根髒兮兮的小方巾搭在孩子頸子邊兒上隔著，太不愛乾淨了, 但是到底是別人家的孩子，她也發(fā)作不得。
“許家大姐，孩子呢現(xiàn)在是寄住在我家每天吃飯什麼的，白天就和我們家兒子一起讀書來著，現(xiàn)在你還看不到呢。來來, 進來吧, 這是拖鞋, 別客氣, 啊。對門兒就是落落……也就是招弟的新家, 只是這屋子有兩個來月沒人住了，灰塵也多, 就不帶你們?nèi)マD了啊。”
“別介啊，我閨女的屋子我咋不能住呢，老許你說是不？”
“就是啊，反正是我閨女家，我來我閨女家還咋個了？你們城裡人就是見外，在那什麼超級市場吃顆糖還能鬧到派出所，這要是在許家村我早一菸斗扣他腦門兒了，啊呸。”
趙國棟一聽，心裡更氣了，這都……都什麼人吶這是！
許淑華心思一動，笑著解釋道，“確實是沒辦法，她乾爹走的時候帶著兒子一起走的，也沒留個啥，就每個月給丫頭打點兒生活費給我們呢，屋子鑰匙我們也沒有，還真沒法子。你們這……一會兒就留這兒吃個便飯吧。”
說完她心裡那個氣啊，真是打落牙齒和血吞，還得給這夫妻倆做頓飯，晚上落落回來看能不能把他們夫妻倆勸走，突然想起什麼，許淑華緊接著說，“哦對了，看我這記性，剛纔我聽許大姐說……落落那丫頭的外婆，來榮城了？”
“可不是。哦，我們家招弟現(xiàn)在改名兒啦？叫啥落落啊？誰起的名字啊，落落落，一聽就是不吉利！”
“你這婆娘話就是多！人家問你媽去哪兒了呢！”許老三拿手肘抽了抽許淑德。
許淑德一屁股往趙家沙發(fā)上一坐，隨手拿了個蘋果在衣袖上擦了擦就啃了起來，“恩，城裡這水果還沒我們村裡的甜呢，不夠味兒不夠味兒。哦對，我老孃前兩天就過來了，也沒給我們留個音信兒，我們這不是找人來了嘛。我聽村裡的人說確實是做了順道的車來的了，就是不曉得現(xiàn)在歇哪兒呢，我們家也沒啥榮城的親戚，就認識你們倆，所以才尋思著來找你們問問呢，嗨，那老傢伙，年紀夠大了還給我們折騰呢，真是……老糊塗！”
許淑德就煩啊，這老傢伙老了就老了吧，大不了就老死在村裡了到時候隨便辦一辦就差不多了，這要是在外頭出了事，那可咋整？
許淑華一驚，“都來了兩天了？沒留電話號碼什麼的？老人家有什麼聯(lián)繫方式嗎？榮城這麼大……這萬一是走丟了……”
“丟不了！又沒老年癡呆怕個啥。她也沒怎麼出過村子，居然敢?guī)е欣罹团芰耍虾龎T喂老糊塗！”
“嗨，我跟你說這些幹啥呢，說不準兒她錢花完了，自個兒就回村子裡了，我們順道呢也上城裡來買點兒孩子用的奶粉啊啥的帶回去，你看這不，還沒買呢，就給派出所鬧騰了，真是煩人。”
許淑華和趙國棟對視了一眼，無奈的搖搖頭，這老年人在城裡走丟了可不是小事，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他們見過落落的外婆一面的，看上去就面善，該是個很好的老人才對，許淑德和許老三這對夫婦，還真是下得去手，對老人那樣苛待……哎。
“等會兒我去打幾個電話問問，出事了可不好，兩位別怪我說話難聽，我這也是擔心老人，你們呢就先在我們家歇著吃吃水果看看電視，晚些落落回來了你們跟她敘敘舊。”趙國棟客氣的招呼了兩人幾句，就回臥室打電話去了。
許淑華則開開電視，遙控器遞過去，“來，這是遙控器，你們拿著看，我去弄飯哈。”
“行行，大妹子你就放心吧，這電視我還是用的來的，俺們家也買了彩電，哦，我喜歡吃肉，弄點回鍋肉什麼的，我倆都挺喜歡吃的，還有豬大排！”
“……成成成，我這就去。”
許淑華轉身進了廚房，一菜刀剁在肉上面，心裡氣得不行，這還真不客氣呢，真不知道這夫妻倆那德行，怎麼教出落落那麼乖的孩子，簡直是……
……
晚上許落落和趙青磊一前一後回來了，倆小孩兒一個受傷還沒好全一個腸胃還弱著，加上還有個把月就期末考試了，精氣神都沒多好，但是許落落一看到家裡沙發(fā)上坐著的夫婦，就驚呆了，“你們……你們怎麼來這兒了？”
“誒那啥，招弟回來了啊，你這咋說話的呢，我和你爹帶你弟來看看你不行啊？咋就不能來了？你還不告訴我們你住哪兒啊死丫頭，有你這麼防著自己老子的嘛！？”
許淑德看許落落簡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阿姨！”許落落對許淑德那副模樣敬謝不敏，這十幾二十年早把一家人情分沖淡了，她腦子裡唯一的對許家村和許家人的記憶就是被打和吃不飽，而且還是十二歲以前的記憶，那麼多年過去了，還能留多少情分在？
“阿姨阿姨！”許落落皺著眉頭衝進廚房，小聲問許淑華，“我爹媽他們咋找來了？我沒告訴他們我住你們家呢！”
許淑華嘆了一口氣，搖搖頭，“哎，可不是嘛，落落是個聰明的。可你爹媽啊，今天一早在超市鬧事情，都鬧派出所去了，還說是你趙叔叔的親戚，人家電話都打家裡來了，好歹你趙叔叔也是有頭有臉的，哪能給這麼折騰啊，只好把他們先帶回來了。落落啊，不是阿姨小氣，實在是這……”
許落落深吸了一口氣，“阿姨，我曉得的。其實我……”
“哦對，你爹媽還說，你外婆前兩天就來城裡找你了，只是現(xiàn)在還沒個音信兒……這事兒我已經(jīng)讓你趙叔叔先去打聽了，你知道這事兒不？”
“什麼？！”
許落落心驚，外婆？她什麼時候來的城裡？怎麼一點兒消息沒有？這年頭手機都還不流行的，外婆連個電話號碼都沒有，怎麼來找她？她又改了名字……外婆應該也不知道她在哪個學校讀書……天吶，外婆之前把錢都給她了，現(xiàn)在在城裡可怎麼過活？
許落落一下子急得六神無主，“我，我不知道……外婆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