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著實明顯。
陸振華目前可是就陸少驄一個兒子,其余的全是女兒。孟歡是現下最受寵的姨太太,肚子里還懷著一個,很難不讓人猜測,倘若生下來的是個兒子,陸少驄的地位是否會受到威脅。
而如果陸少驄這次真有個三長兩短,表面上看,最受益者的確實會是孟歡無疑。
這是全部的人心知肚明的事兒,也就汪裳裳沒腦子,生怕別人想不到似的,非得把話挑到明面上來,故意針對孟歡。
孟歡并沒有生氣,輕蹙眉,語氣尚能維持平和:“表小姐,‘如果’這個詞,最好不要隨隨便便用。”
阮舒聽言唇邊不覺泛一絲淡淡的嘲意。
孟歡還真是會抓重點。眼前的情況求的就是安然無恙,汪裳裳偏偏還往壞處做出“如果”假設,話一出來。更加覺得膈應的分明應該是余嵐。不會講話還是乖乖閉嘴的好,卻還沒事喜歡張口秀下限。
汪裳裳也反應過來自己的話里無意間攜了詛咒陸少驄的意味,倒沒有被噎住話,惱羞成怒:“你明明知道我的重點是什么!別故意曲解我拐著彎轉移話題!”
說著她挽住余嵐的臂彎,委屈道:“姨母,你最清楚我一點兒沒有詛咒表哥的意思。我怎么可能會不盼著表哥好?”
“你安安靜靜地坐著別說話。”余嵐不知是因為記掛著陸少驄所以不想搭理她,還是也有點煩她的挑撥,語氣依稀透露出一股子的不耐,“小孟懷著身子,本來就容易餓,晚上一到這個點就會吃宵夜。”
雖然未明著指出,但儼然已是重話,是不滿,是指責。汪裳裳當即紅了眼眶。
余嵐沒有安慰她,轉臉看向孟歡:“你要不要先回房間休息?你現在月份大,光我看著都覺得你坐得累。”
“謝謝夫人。還行,不是特別累。我就是想再等等。等陸爺帶回來好消息。”孟歡淡淡的,神色間不見半分姨太太面對正房夫人時的卑微,但也半分恃寵而驕,只是客氣,疏離的客氣。
余嵐未再就此多言,繼而詢問阮舒:“阮小姐是傍晚急匆匆被接來的。一定還沒有吃晚飯吧?抱歉,是我招呼不周,多虧了小孟細心。”
“陸夫人太客氣了。”阮舒搖頭,扯謊,“我在外面和朋友吃過飯的。”
“那這個點也該餓了。正好廚房里有多的,你吃點,就當消磨時間也好,老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
說罷,不等阮舒拒絕,余嵐便扭頭吩咐下人去再拿三份蛋羹,明顯并沒有將汪裳裳和藍沁忘記。
汪裳裳卻是不識抬舉,約莫是覺得自己方才的話被好心當成驢肝肺,還被那么晾在那兒好一會兒,完全找不到存在感,噌地起身:“姨母,我有點不舒服,想先去回房間。”
余嵐沒有挽留她,直接便道:“去吧。”
這在汪裳裳理解中,不僅是完全無視她,而且有點巴不得她走不要在這兒煩人的意思,眼眶登時愈加紅。
書房外,阿東見她出來,立刻跟上她的急促的腳步,完全可以感受到她周身散發出的嫉恨。
汪裳裳一路往外面奔。聽聞阿東的動靜,驟然挺住,轉過身,毫無征兆地甩手,狠狠就給了他一記耳光:“沒用的東西!除了跟著我,你還能做什么?!連陪我說話聊天都不行!臭啞巴!”
阿東低垂著腦袋。一聲不吭。
汪裳裳這回緊接著連腳一并用上,完全將他當作泄憤的人肉沙包,使勁地對他一番拳打腳踢,腦袋中則全然浮現的是阮舒的臉。
“都是那個賤人!都怪那個賤人!如果不是因為她,阿元根本不會連姨父的面子都不給!長這么大姨母從來沒有那樣怪過我!現在還對我越來越冷淡了!剛剛還直接當著其他人的面教訓我!全部的人都欺負我!全都欺負我!都是阮賤人害得!阮賤人!……”
阿東不做任何的反抗,任由她打,定在那兒跟木樁似的,即便偶有一兩下的搖晃,最終還是穩住身形。
沒一會兒,汪裳裳自己打得累了,連指甲都刮花了,可阿東卻好像半點傷都沒受著,她反倒越發委屈,眼睛一酸,眼淚就落下來了,又摑了阿東一耳光:“皮糙肉厚的下賤人!你現在馬上給我自己打自己!直到打出血為止!”
阿東看她一眼,馬上依照她的吩咐,抬手就甩自己的臉,一下一下的,竟是下手絲毫都不輕。
見狀,汪裳裳卻是又不滿意:“軟骨頭!一點兒都不男人!我讓你打你就打?!那如果我讓你去死,你也去么?!”
“喲,表小姐你這又拿阿東撒氣呢?”王雪琴的聲音悠悠然傳出,攜著一絲取笑。
汪裳裳冷哼:“怎么?我教訓自己的保鏢。還得要你管?!”
“我有什么資格,哪敢管表小姐啊?這不就是看表小姐發這么大火氣,想關心關心究竟是誰敢惹我們表小姐?”王雪琴翹著蘭花指,虛虛地扶了扶鬢角,有意無意地朝書房的方向瞥一眼,“聽說今天藍小姐過來了,難道是她不識好歹?”
汪裳裳不屑:“一個破戲子而已,我能放在眼里?”
王雪琴輕輕地笑:“話可不能這么說,藍小姐雖是戲子出身,但不管怎樣是少驄的女朋友。瞧瞧,現在少驄不在家,藍小姐都能自己來了。想來過不了多久,咱們少驄總算能成家嘍!”
“不可能!”汪裳裳攥緊雙手,臉色憋紅,“她不可能嫁給表哥嫁進陸家!姨母不會同意的!她今天來陸家才不是因為能自己想來就能來的!是姨父找來的!”
“陸爺找來的啊……”王雪琴的神色表現出驚訝,很快重新笑開來,“那就更是嘍!看你們都被叫進書房肯定是商量大事,陸爺既然特意找她來,還讓她和你們一起進書房,可見陸爺基本已經承認她的身份,把她當做自己人。就像阮小姐,聽說她今天也來做客?阮小姐是傅先生的太太,那么相對的。不就是把藍小姐當作少驄的準媳婦?”
汪裳裳聞言愣怔,她之前倒還真沒細究過這個問題,現在被一分析,整個心頓時發毛——表哥真的會和藍沁結婚?!
……
書房里。
既然蛋羹已經送上來了,阮舒便不再繼續推托拒絕。
少了個汪裳裳的嚷嚷,空氣仿佛都清爽了些,但因傅令元和陸少驄的下落不明而產生的沉悶并未消褪,反愈發嚴重。
阮舒默默地吃著蛋羹,盡量避免勺子與碗壁觸碰發出不合時宜的動靜,心里則非常不能理解,為什么她們現在要在這里干坐著等消息?是因為聚在一起,能夠相互安慰。分擔擔憂?
還有一件事她一直想不通:傅令元和陸少驄是昨天晚上出事的,不是么?可為什么直到今天傍晚才將她叫來陸宅告知她這件事?
難道陸振華不是第一時間得知交易出問題?
這顯然不可能啊。
或者難道是,之前還沒有確認消息?
也不太對,解釋不通……
放下勺子,阮舒抬頭,不期然發現角落里的藍沁正在看她。神色微凝,目光略顯復雜。
隔著距離,阮舒靜默地與她對視,瞳仁輕斂——她……貌似有點古怪……
陸振華的心腹在這時進來書房。
……
許久的沉默之后,陸少驄實在忍不住,又出聲:“阿元哥,你想好沒有?”
左肩上的痛意越來越明顯,現在對于傅令元來講,多講一句話,就是多消耗一分的體力。忖了忖,他組織了一下語言,正準備安撫陸少驄。
隨著“咣啷”一聲車鎖落地的動靜。老舊的車門“嘎吱嘎吱”地被人從外面推開了,來人是四個泰、國人。
“阿元哥,現在怎么辦?”陸少驄壓低嗓音,不免有些緊張。
傅令元還算鎮定,唇線抿得直直的:“他們既然沒有當場殺了我們,應該是另外有事。先會會看。”
話音剛落。那四個泰、國人已上前來,粗暴地將他們二人從地上拽起,拿黑色的袋子套到他們頭上,離開貨車車廂。
踉踉蹌蹌地一路被帶著走。
不久,終于停下來,耳中捕捉到的是細細碎碎的泰語。
沒兩秒。頭上的黑色袋子被猛地掀開。
光線刺目,傅令元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待睜開時,便看見面前坐著先前四一零包廂里的那個泰、國佬,旁側一如既往站著那位中國買辦。
眼角余光一掃,瞥見角落里還有一個頭上被套了黑色袋子的人。不知道是誰。
相較于傅令元的鎮定,陸少驄就顯得沖動了,第一腳就趁機將身邊的泰、國手下狠踹一腳:“孫子!敢往老子頭上套頭套!”
傅令元折眉,當即瞄見那位中國買辦給了另外兩個泰、國手下眼色,對方抬臂就要襲向陸少驄。
手還沒綁著,傅令元完全沒多家考慮,頂著身體幫陸少驄擋下這一記。
對方的大力正中他的脊柱,令傅令元不得不以一個難看的姿勢向前栽倒。
下一瞬,冰涼的槍口抵住他的后腦,似乎怕他再有動作,對方又是一記重拳,擊中他的脊椎骨上方。
“阿元哥!”陸少驄才叫出一聲,也被制服壓倒在地,臉頰側著磨著地上的粉塵,兩眼幾欲噴火。
傅令元立刻沖他輕輕搖了搖頭。
陸少驄額角青筋爆起,后悔自己方才的沖動,咬著牙暫且忍下來。
見狀,傅令元稍舒一口氣,轉回眸來時,發現那位中國買辦站在了他的面前,開口問:“青幫四海堂的傅老大,對么?”
這樣的姿勢十分屈辱。傅令元嘗試掙扎著要站起來。
那位中國買辦沒有阻止,打了個手勢。
于是原先桎梏住傅令元的泰、國手下松開了傅令元,還給傅令元解了繩子,然后握著一把小型沖鋒槍走到一邊去守著,動作身手皆十分?利,一看就是專業人士。
傅令元勉強站直身體,除了最早右手小臂上的傷,加上后來左肩的傷,現在又感覺從自己的脊柱處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脹痛。顯然,剛剛對他下手的人對人體各部位十分了解,招招都找關鍵點。
穩住身形,傅令元這才看向對方,湛黑的眸子冰冷,轉而視線掠過那位中國買辦,望向后面坐著的泰、國佬,反問:“你們想怎樣?”
很明顯,這是在表達:“就你還不夠資格和我說話。要說也是和你的老板說。”
讀懂意思,那位中國買辦笑了一笑,從身邊人的手中抽出來一部平板電腦,扔到傅令元腳下。
正是他在包廂里使用的那部平板電腦。
“你的手下很厲害,我們這邊費了點心思,才攻陷了你們的畫面。”
滿是夸獎的一句話,對于現在已經吃了敗仗的傅令元而言無疑是種嘲諷。不過傅令元沒有生氣,極其清淡道:“終歸是技不如人。”
那位中國買辦又笑了一笑:“技不如人沒關系,可你們毫無合作誠信可就不對了。”
傅令元不解地皺眉:“現在沒有合作誠信的好像是你們?”
“還裝傻?”那位中國買辦收斂笑容,拍了拍手掌。
立刻,泰、國手下便將角落里的那第三個人帶過來,丟到地上。
頭套一摘,入目的是張鼻青臉腫的面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看了傅令元一眼。
辨認出是焦洋,傅令元眸光煞冷——他怎么會在這里?
旋即抬眸盯住那位中國買辦:“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那位中國買辦冷哼,“如果不是碰巧‘s’先生認得這個警察,我們都還不知道這原來是個陷阱。是你們想吞了我們的貨,特意找來警察對付我們!”
s認得焦洋……?傅令元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應該就是之前那一次,焦洋陪同褚翹來緝拿s,所以見過面。
不瞬他心底便整理出了大致的猜測——自從陸家島上一別,焦洋許久不曾有動靜,他倒是給一時疏忽了,原來這家伙還沒放棄盯他?看來是這回前來會所的行蹤不知何時被焦洋跟蹤了,結果s認出了焦洋的警察身份,把這件事告訴了泰、國佬,所以泰、國佬認定這次的交易是陷阱。
那個s……
傅令元面若冰霜。
月末最后一天了,求鉆啊求鉆啊求一大波波波波波波的鉆,淚目,還有鉆石的親撒點給三哥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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