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在床邊,陸少驄抓住余嵐的手,伸出另外一只手臂攬住余嵐的肩:“媽,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面對兒子的溫情,以往余嵐是再發作不來的。
但今日她的氣并未因此消掉:“你先不要樂觀!沒看到雷堂主莫名其妙橫插進來一腳么?!原本媽有自己的節奏,可以借由你遭遇刺殺的事,更加自然地指控小孟!現在的情況其實是被打亂了!主動權并沒有完全握在我們自己手里!”
陸少驄微微怔忡,貌似沒跟上她的思路,轉瞬兀自恢復樂觀:“還好吧,不是還有阿元哥?”
旋即他提議:“跟阿元哥打聲招呼,讓阿元哥繼續帶節奏把矛頭對準孟歡不就好了?”
下一瞬他又笑:“不過就算我們不跟阿元哥打招呼,阿元哥肯定也會邦我們攻擊孟歡的。”
他忍不住再次夸:“媽你之前那出戲演得好,雖然沒有明說,但當時阿元哥和海叔的心里應該就懷疑到了,我這次有驚無險,是孟歡想我的命。先入為主總是比較占優勢的。”
余嵐不予置評,悶氣卡在胸腔,差點呼吸不過來。
她費盡心力地策劃,即便不可能完全滴水不漏,也很難叫人推翻。
今日,算起來終歸是個試探:如果陸振華察覺那名護士對他不利,必然不會坐以待斃,或許就能揭穿他是否裝病;如果陸振華不沒有察覺那名護士的異常,護士順利得手,陸振華死掉,依舊遂愿。
而無論能否成功殺了他,在她原本的安排里,孟歡會是幕后主使之人。
眼下,護士提前被雷堂主揪出來了,顯得頗有些慌亂。
同時孟歡也提前被王雪琴推上來。
太快了,而且太順暢了,原本她打算安排在其間作為緩沖和過渡以便不著痕跡加以引導的事情還沒機會上演。
握手成拳在自己的胸口用力捶了兩下,余嵐慶幸的是,縱使節奏不對,大致的發展方向倒沒有脫離她所預期的軌道。
相當重要的一個問題是——“你不是進去病房看過你爸的遺體了?什么情況?”
雖然海叔的理由合情合理,但阻止其他人進去看遺體,終歸有點牽強。很讓她懷疑,那具遺體或許存在問題。
陸少驄愉悅地回道:“我看得很清楚,確實是老陸。沒有呼吸,身體是涼的。還有,”
他小有興奮地補充:“我事先在手里準備了一根針頭,出來之前用它偷偷扎了老陸,老陸沒有反應。”
“所以媽你放心,老陸這回死得非常徹底。”
最后這一句定論,儼如在講一個陌生人,而非自己的親生父親。
收著陸少驄的神情,余嵐眼波閃動,心下復雜難明,禁不住問:“少驄,你真的一點兒都不難過?”
顯然未料想她會這么問,陸少驄愣了一愣,頗為敏感地反問:“媽,你不會是后悔殺老陸吧?”
見狀,余嵐覺得用不著再聽答案了。
陸少驄正在發脾氣:“媽!他都已經死了!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嗎?!”
“當初是你說交給你辦的!你下手之前怎么不顧及你和他的夫妻情分?!是你唯一的兒子重要還是一個同時擁有無數其他女人的丈夫重要?!”
他的情緒激動得有些失控。
余嵐心疼他現在這副樣子,卻也被他失控之下的口不擇言扎得心痛:“你什么態度?你是在質疑我對你的愛么?”
陸少驄聽言反倒笑了,重新攬住余嵐,靠上她的肩膀:“沒有,我沒有在質疑。媽你永遠是最疼我最關心我最為我好的。”
“既然知道我是為你好,你為什么就不能乖乖聽我的話,照我說的去做?”余嵐的語氣間難掩些許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仍然記掛著另外一件事,“究竟是誰給你通風報信告訴你你爸出事的?”
人明明是被她偷偷藏在病房里的,她只帶了傅令元和海叔兩人去看過……
陸少驄微不可察地閃爍一下目光,解釋:“我一個人悶在房間里憋得慌,也想了解外面的情況,就擅自找手下去打聽。”
余嵐擰眉,惴惴不安,還打算再追問。
陸少驄沒給她機會,搶先道:“媽,我們還是盡快和阿元哥多少通個氣吧,整件事完全瞞著他,萬一他發現貓膩,會以為我們沒把他當自己人的。”
當時的形勢,余嵐愿意直接放手,交給他們三個人去進行所謂的調查,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有傅令元在。
至于什么該和傅令元通氣,什么必須隱瞞,余嵐自有打算。
…………
尸檢是需要時間的,得等一等才會有結果。
在親眼目送陸振華的遺體被推入檢驗室之后,傅令元、雷堂主和海叔三人繼續之前未完的討論。
就目前所呈現的種種一切看來,雷堂主的分析確實非常有道理:矛頭指向孟歡得太明顯,或許是被人栽贓陷害。
雷堂主堅持栽贓嫁禍的人就是陸少驄。
傅令元提出異議:“雷堂主,你想過沒有?如果要設計栽贓陷害,怎么會這么明顯?一下叫我們理清思緒?”
“或許這件事還有第三個彎要轉:有沒有可能有人就是反其道而行,先把臟水引到自己身、上,再通過破綻來讓人懷疑,從而推翻對她的嫌疑?”
“照這個思路,也有可能小爺也在反其道而行,那么就沒完沒了了。”說著,雷堂主又有所質疑,“傅堂主應該不是在袒護小爺吧?”
“當然不是袒護,我如果是袒護,雷堂主也就是偏見了。”傅令元閑散勾唇。
當然,他沒讓話題又繞回之前無意義地相互質疑,轉向作為中間人的海叔:“我只是把每一種可能性都拎出來,以免遺漏。”
“傅先生和雷堂主總能相互補充,哪里還遺漏得了?”海叔笑了笑,指出,“現在沒有進一步的線索,我們在這里干猜測也不會有結果,只是死循環。”
話落,他看了看時間:“這樣吧,正好陸爺這邊的尸檢結果還得有一陣,我們暫時先分開各自忙活。陸爺的身后事,我也該去邦忙張羅起來了……”
雷堂主贊同:“那我先去看看那名護士的審訊情況。”
傅令元的任務則是調查陸振華出事前后每個人的具體去向,包括找院方拿監控畫面。
他的事情有點多,遂和雷堂主約好,等雷堂主看完護士的審訊情況,就過來和他匯合,再一起調查。
傅令元便先去處理監控一事。
當初為了保護陸家的隱私,陸振華病房外面的攝像頭被撤掉了。能找的只有那層樓電梯口和樓梯口兩塊地方的,其實價值不大。
傅令元也只是做做樣子,走走形式——大家都清楚,既然敢做這件事,就不太可能在監控上留下把柄。
何況,傅令元對整件事進行梳理之后,有個大致的輪廓和猜測,只是一部分細節被卡住,沒想透,所以未能下最終的結論。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他現在要抓緊利用這騰出的一點點時間,去了解另外一邊的情況——
撥出之前給他發那兩條消息的號碼,對方好似沒有放棄等他的電話,接起得相當快:“小舅舅!”
傅令元沒浪費時間,張口便問:“你爸爸什么時候去找你小舅媽的?”
“前天我就不小心聽到媽媽好像在生爸爸的氣,和爸爸吵架,提到小姑姑。昨天爸爸說有事出去兩天,悄悄叮囑我照顧好媽媽。”晏西告知。
傅令元略略一頓,說:“去把手機給你媽媽接。”
晏西其實是偷偷打電話的,此時倒也顧不得他自己興許會挨罵,二話不說照傅令元的要求做。
傅令元聽得到晏西急促的腳步,繼而是細微的開門的動靜,緊接著腳步明顯放緩。
整個過程約莫兩分鐘,最后是晏西溫溫的說話聲:“媽媽……小舅舅的電話……”
許久的一陣安靜,即便隔著電話,傅令元仿佛也能感受到藏在安靜背后的某種情緒壓抑。
“小舅舅……”晏西湊回手機,低低說,“我媽媽在睡覺……”
傅令元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是在真的在睡覺,還是她根本不想接……?
正忖著,已經大半年沒有聽過的傅清辭聲音毫無征兆地傳出:“陳青洲已經死了!你為什么還要來聯系他?!為什么要來破壞我們的生活?!其他人是死是活關我們什么事?!現在你滿意了?他又去送死了!既然如此當初救他干什么?!干什么?!”
壓抑不住的爆發。
挾著竭力試圖隱忍卻并沒能隱忍住的濃重的哽咽。
是怒罵,是指責,亦是哭訴。
未及傅令元反應,那邊晏西先被嚇哭:“媽媽,你這樣身體又會難受的,小妹妹也會嚇到的。醫生叔叔和護士姐姐叮囑過的,你不能生氣。”
關心之后,他連連道歉:“是我不好,不該偷偷給小舅舅打電話,不該把小舅舅的電話給你接。”
傅令元聞言折眉——該自責的不是晏西,是他。
他不該光想著速戰速決而找傅清辭,耐著性子慢慢和晏西溝通就好……
他太著急陳青洲和阮舒了,一時欠考慮,忽略了傅清辭的情緒。
但他不后悔在阮舒下落不明時,向陳青洲求助。陳青洲不僅欠了傅清辭,也欠了阮舒。
他只是沒想到陳青洲會親自出山。他以為陳青洲已經下定決心自私到底,不再管外面的事了。尤其如今傅清辭產期在即。
幾個月來,無論發生什么,陳青洲明明不曾動搖過的。
他也不希望陳青洲動搖。
現在呢?
傅令元有種一切都白瞎了的感覺!
怪也怪偏偏兩邊的事情交雜在一起,他精力有限,分身乏術,否則一定會多花時間把陳青洲管住的。
他懷疑,是不是他當時氣陳家拖累阮舒的那句話刺激到陳青洲……?
“把電話掛了。”聽筒那頭又傳出傅清辭的嗓音,明顯比剛剛顯得虛,“你以后沒有爸爸了。這幾個月你就當是做夢。”
“媽媽……”晏西喃喃,相當難過。
傅令元不滿傅清辭對晏西的殘忍,即便他自己目前也無法保證什么,也還是說:“這件事我會盡力處理。”
傅清辭根本沒在電話旁,尚處于起伏的情緒之中:“好,你是要爸爸不要媽媽是么?”
傅令元的眉頭擰得愈發緊——這種話,無疑還是在傷害晏西。
然未及他再說什么,那邊傅清辭不知發生了什么,晏西忽地喚一句“媽媽!”,通話就此掐斷。
傅令元連續再打過去兩次,皆無人接聽。
而之前阮舒詢問他時,他并沒有欺騙阮舒,他如今確實不清楚傅清辭和晏西的所在之處。
晏西今天找他所用的這個號碼,正是陳青洲的號碼,所以他根本無法和陳青洲取得聯系。
九思和莊爻兩個人,也突然誰也不接電話了。
傅令元覺得自己可能要得狂躁癥了,想摔手機的沖動再次強烈地涌現!
最后依舊沒摔,并且這邊的事也又必須暫時擱一擱了,因為余嵐找他。
…………
九思不是故意不接電話的,而是沒有完全沒有心思接電話,正陪著榮一緊張地翹首以待。
好一陣了,她仍不敢相信剛剛榮一告訴她的:陳青洲還活著。
別說她,連榮一自己都沒晃過神,竟然反過來問九思:“我是不是在做夢?”
為什么會還活著?怎么還活著?為什么一直不出現?……等等這些問題在他這里倒暫時不存在,因為只沉浸在這震撼和喜悅之中。
九思哪里回答得了:“我怎么知道?不是你說二爺用強子少爺的手機和你通電話了,交待你辦事情?”
榮一懷疑:“你說,會不會是二爺的鬼魂打來的?”
九思:“……”有點懷疑他是不是被趙十三附體了……
“對!”榮一突然又邁步,“二爺交待我的事!我要再去確認一遍!”
九思將他拉回:“你已經確認三遍了。我也邦你一起確認過,沒有問題的。”
“不行,我還是不放心,要最后再確認一遍!”榮一焦慮地重新要走人。
楊炮和薛叔二人從廳堂里出來走廊。
“我們已經在里面坐了有一會兒了,不是說大小姐和李叔、彭師傅講和,在回來的路上了么?怎么還不見人?”楊炮狐疑,“需不需要我和薛叔去接應?我們倆干坐著也是干坐著。”
“不用。有強子少爺在就可以了。”榮一搖頭,“你們找了兩天了,都累了,現在既然大小姐已經安然無恙,就趕緊喝喝茶歇口氣。大小姐馬上就到了。”
“哪兒好意思談累?”楊炮相當愧疚,“我連向大小姐道歉的臉都沒有。”
薛叔關心的是:“大小姐和李叔、彭師傅是怎么講和的?是不是大小姐終于松口了?”
畢竟在他看來,老李和彭師傅,都做到這地步了,肯定不會輕易放棄,那么只有可能是大小姐妥協。
“我也不太清楚,等大小姐回來,一切就明了了。”說罷,榮一在九思的攙扶下,帶頭轉身回廳堂里,視線不動聲色地掃過他們二人座位上的茶盞。
見有使用過的痕跡,榮一稍松氣,招呼他們重新落座后,也端起他的茶盞,拂了拂茶面,嗅著裊裊的煙氣,感嘆:“自從我跟著二爺回海城之后,頭一次回來,還是更喜歡這里。連茶都是這里的香。”
九思邦忙給楊炮和薛叔二人添茶,兩人表達感謝,自然而然繼續再喝。
楊炮啜完一口后接腔:“我也覺得這里的東西香,一有事來這里,我都得帶一批東西回去。有時候真是羨慕李叔、薛叔和彭師傅,能長期居住在這里。”
“我都習慣了,沒你們那么深的感觸。”薛叔放下茶杯后打了個長長的呵欠,嘀咕,“奇怪,時間明明還早,我怎么犯困了。”
榮一笑了笑:“我都說你們兩天都在找人,累到了。”
…………
莊爻這邊,察覺手機進來電話了。但一方面,他正背著阮舒,沒法接,另一方面,他暫時只想集中精力在眼前的情況。
從后山回竹樓,其實是有最快捷的通道的,就是當晚彭師傅從薛叔的屋里帶走阮舒時所行之路。
現在,彭師傅又因為之前被阮舒搞出的傷口失血過多而精力不濟,由他的兩名緬甸手下抬著走在最前面帶路,陳青洲走在第二個。
莊爻原本要墊底。
李叔不同意:“除了彭師傅,就是我最熟悉這條路,強子少爺還是走前面,夜里林子里有霧氣,路也不好走,萬一一會兒落下了就不好,我在最后還能邦忙看著點。而且你還背著大小姐。”
“可你兒子還受著槍傷不是么?”莊爻禮讓。
李叔笑笑:“我們也就前后幾步路的差距,不打緊。”
陳青洲的目光淡淡滑向李叔,做出決斷:“就讓李叔走最后。你和小阮再換到我的前面。”
旋即陳青洲致歉:“我還活著的事情,目前不能外傳,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的話,就讓村寨里來幾個兄弟來接應了。”
“我明白的二爺,謝謝二爺關心。”李叔畢恭畢敬,補充道,“這后山的通道,確實也不方便讓其他兄弟知曉。”
“嗯。”陳青洲輕輕點頭,“我們都盡量走快點,鐵牛雖然年輕,但終究是中彈,不要耽誤了。”
本處于昏迷中的李鐵牛在這時幽幽轉醒,迷迷糊糊地出聲問:“爸,為什么我好像聽到二爺的聲音了?”
陳青洲目光細微一個閃爍。
不等李叔回應,李鐵牛已兀自從李叔的后背抬起臉:“爸,痛啊……”
對視上陳青洲的剎那,他戛然,呆呆地,頓一秒,又問李叔:“爸,子彈把我打暈乎了吧?我怎么不僅幻聽,現在還產生幻覺了?我看見二爺了。”
他這副樣子,和方才的阮舒有的一拼。不過阮舒此時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李鐵牛,而在陳青洲——趴在莊爻背上的她,近距離之下,將將一清二楚地捕捉到陳青洲表情間稍縱即逝的一抹的異樣。
其實辨別不出來這抹異樣代表什么,但阮舒的預感不好。
李叔正在回應李鐵牛:“是!你就是暈乎了!產生幻覺!哪兒有二爺?你趕緊繼續歇你的!說話費力氣,只會讓你的血越流越多!”
聞言,阮舒更加嗅到某種氣息,眼皮不自覺跳了跳。
李鐵牛信了李叔的話,“噢”一聲,就重新趴回李叔的背。
然下一瞬,李鐵牛卻是又抬臉:“就算只是幻覺也不錯啊,二爺回海城之后,我就沒再見過他。他英年早逝了,也不來我夢里,機會難得,我多瞅他兩眼。”
阮舒:“……”
李叔被他氣得再現那副經典的要抄拖鞋揍李鐵牛的架勢。
當然,眼下的情況并不允許他如此,只能嘴皮子上警告:“信不信我再打暈你一次!”
李鐵牛似壓根沒聽進李叔的話,只盯著陳青洲,發現新大陸一般高高興興和李叔分享:“爸,這個幻覺的二爺對我笑了。”
陳青洲在這時開了口:“是啊,我在對你笑。”
李鐵牛即刻生動地詮釋了“傻眼”一詞:“二爺……?”
阮舒這回的關注點在李叔,敏銳地也從李叔的神色間捕捉到某種意味不明的異樣。
其實他回答李鐵牛的話,就已經顯露出他的不自然了,陳青洲應出李鐵牛這一句之后,他好像徹底繃不住了。
“二爺,你不是說目前越少人知道你還活著越好么?鐵牛他太頑皮,嘴巴不嚴實,很容易捅簍子,我都想邦你糊弄過去的。”李叔的表情遮掩不住僵硬。
陳青洲淡淡的笑意不改:“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總太把鐵牛當長不大的小孩子。他沒少偷偷在我這里抱怨過你。”
口吻跟嘮家常似的:“他是小孩子,卻又不是小孩子,成熟起來的時候,是很有擔當的男子漢。”
李叔還沒反應,李鐵牛先激動得不行:“二爺!真的是二爺!不是幻覺!”
這氣勁兒,一掃方才受傷的怏怏之態,不治而愈似的恢復活力四射,要不是李叔抓得牢,他簡直就要從李叔的背上直接蹦下來。
蹦不下來,李鐵牛就把力氣轉而全使在嗓子上,驚喜:“二爺!原來你沒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