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朱江約我,我就主動找住朱江見面。
朱江應該沒想到,我會約他,詫異之餘,點頭答應。
我在一清茶舍等的朱江。
我一邊煮茶,一邊回想,朱江應該是有很多話要對我說,幾次欲言又止,可是都沒有說出來,他是想告訴我林默然的真實情況吧,一定是林默然說不許告訴我,纔會左右爲難。
朱江來了,坐在我對面。
“任總今天怎麼這麼有雅興,約我來喝茶?”朱江看到我,微微一怔,我的精神面貌整體形象有變化,雖然他說不出來是怎樣的變化,可是有變化,他看的出來。
我按照剛纔服務員教的,把煮好的茶倒在茶杯裡,招呼朱江喝喝看。
“我是一個不會品茶的人,也不懂茶,喝一口的時候,往往會覺得苦澀,只有再喝第二口,第三口,才逐漸會覺得甜?!蔽逸p輕開口。
他端起茶杯,輕呷著。
我並沒有跟朱江廢話,我等他品了兩口茶,便說:“說吧。”
“說什麼?”
朱江顯然一愣,不明白我的話。
“說說林總的事?!?
“林總有什麼事要說?”朱江眼神閃爍,躲避著我的目光。
我心裡是波濤洶涌,但是我依然能保持平靜,我看著他,平靜的說:“我已經知道了,他生病了,怕連累我們母子,才那樣。”
朱江呆了,端到嘴邊的茶杯半天忘記喝了。
看他的樣子,我更加篤定起來。
“你怎麼知道的?”聽到朱江這句話,我的平靜終於被打破,我的身子輕微顫抖起來,我用盡全身力氣,讓自己再次冷靜下來,把在幼兒園遇到的事情說一遍。
我說的輕描淡寫,那些緊張,那些欣喜,那些哭泣,都統統被我一筆代過。
“好吧,我告訴你,任總,其實我早就想告訴你,只是林總他不許我說,他說,我要是還當他是兄弟的話,就不許告訴你?!敝旖娢艺娴囊呀浿懒?,爽快的說,我看的出
來,這件事憋在他心裡,已經很久來了。
我打斷他的話,我盯著他:“我要先知道,林總到底得的是什麼?。俊?
有什麼樣的病,需要他這樣緊張我們,需要他這樣費盡心思,不惜跟何可欣結婚來讓我死心。
“。”朱江話一出口,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我在非洲呆過半年,我對這個詞一點都不陌生,我的身子顫抖起來,不,林默然怎麼會得這樣的病,我不相信。
“爲什麼會是這樣?”我呆呆的望著他,林默然是一個潔身自好的男人。
“但是可欣到現在爲止,都沒有確診林總得了這個病。”朱江的話又給了我一線希望,但是,我不明白,林默然怎麼會這個病有牽扯?
我腦海中有什麼一閃而過,我仔細搜索,終於抓住它,那是一句話,藍梅對林默然說的那句話:“也有你林默然怕的事情。”
難道林默然得病跟藍梅有關係?
見我終於不再冷靜,痛苦的思索,朱江緩緩道出來。
正跟我想的一樣,婚禮下午,林默然去見藍梅,藍梅對他說的就是這個詞,然後說出那句話,林默然震驚無比,想起唯一一次,自己被她下藥,但是那一次,自己還是忍住了,再說,她也沒這麼病。
“你胡說,我知道你不會拿自己身體來冒險?!绷帜欢⒅?。
見林默然不相信,藍梅格格笑了:“我是沒有,可是我給你注射了?!?
她神情帶著一絲得意,哈哈大笑起來。
林默然擡起頭要打她,這個時候,老李衝進去,制止了林默然,藍梅衝著林默然說出那句話:“也有你林默然害怕的事情?!?
林默然衝出去,他不敢回去見我,找個地方查,當看到aids的潛伏期是2至10年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住了,接著他拿出電話,想給齊磊打電話,可是想到齊磊要是知道,我肯定會知道,就聯繫了一個我想不到的人。
朱江。
他沒有停留,那晚就坐出租車出城,一直找到朱江給他找的人,然後,那個人用某私人航班把他連夜送出國,送到朱江身邊。
當然,這裡一定還有很多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可是顯然跟林默然沒有多少關係,所以朱江只是輕輕代過。
我無心糾正他,我緊緊握住拳頭,一顆心揪成一團。
那個時候,林默然應該是天塌下來的感受,剛跟我結婚,我們剛剛可以過幸福的生活,可是被藍梅給毀了。
我終於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了,不能拿我們娘倆的命來冒險,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要是瞞著我,跟我在一起,就不可能不碰我,所以他纔會......
朱江見我臉色蒼白,卻還是直直盯著他,繼續講下去。
他沒想到林默然會找到他,更沒想到林默然會告訴他這樣的事,他當時也驚呆了,立刻帶林默然見了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何可欣。
“其實可欣是我的愛人?!敝旖粗艺f。
我張大嘴巴,再次被震驚了。
我已經知道林默然有不得已的苦衷纔會離開我,但是對他跟何可欣的感情,仍然是無法理解,朱江一句話,讓我突然眼前一片明淨。
何可欣是個醫學博士,但是跟朱江的認識相當狗血,等朱江發現自己愛上她以後,才知道她其實是個變性人,是何可欣主動告訴他的,她說她也喜歡朱江,所以纔不會隱瞞他這件事。
經過痛苦的抉擇,朱江還是選擇跟她在一起。
就在這個時候,林默然找到他了。
何可欣聽完朱江說的話,當即給林默然做了檢查,檢查結果是陰性,但是林默然不放心,說有潛伏期,何可欣說那沒辦法,除非這幾年都不見人。
林默然看著朱江和何可欣,讓他們幫他,幫他讓我死心,離開他。
“你們被他說服了,你回來開公司其實是個幌子?”我盯著朱江。
朱江爽快承認了:“我本來是想跟可欣在國外定居,你是知道,國外對變性人這件事,看的不是這麼重,可是,林總是我兄弟,我做錯事之後,他第一個想找的人是我,我不幫他,誰幫他,所以我你們的事情跟可欣說了,她只說了一個字,幫。”
我眼眶一熱,幫,一個字雖然輕鬆就說出來,可是意味著什麼,何可欣不是不知道,她只所以肯這樣做,是因爲愛朱江吧。
每個人的愛情,哪怕是最平凡的愛情,也有讓人感動的地方。
“所以,你回來之後,居然開始追求我了?!?
我用盡全身力氣,才制止住發抖的身軀問道。
朱江點點頭:“三年了,你依然在找林總,你知道林總是什麼感受嗎?那種明明可以觸摸的到你,卻不能觸摸的感受,是誰都體會不到的,他拼命工作,從來不提你和林朝曄,可是我經??吹剿谖蓓?,望著東方,一坐就是一夜?!?
聽朱江說到這裡,我終於忍不住了,眼淚嘩嘩掉下來。
“可欣每一年都要給他體檢,每一次的結果都讓我們很高興,可是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會說還有幾年,還有幾年,對他的這種驚人的固執,可欣也沒有辦法,她太想見見你了,她不知道是怎樣一個女人,讓林總這樣對你,再加上你不答應我的追求,你依然在等林總,林總終於忍不住,決定回國。”
“決定回國,上演結婚的戲碼,讓我徹底死心,你們就可以回去了,他就這樣孤獨到老,一輩子不能見自己的家人?”我流著淚說。
“可欣說林總沒事,是他自己不放心,主要是他最初那段時間,因爲精神壓力,咳血,他纔會有那樣的疑心?!?
“他胃不好,以前就咳血過幾次?!薄?
“是的,我知道,所以我跟他說,咳血只是巧合,可是他不相信,他是怎樣一個人,任總,應該沒有人比你更瞭解他。”
聽到這裡,我完全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今年是第四年?”
我突然問道。
朱江點點頭。
“何可欣是醫學博士?”
我又問道。
朱江再點點頭。
“那好,十年是吧,還有六年,你幫我告訴他,我等他?!蔽夷ㄈI水,站起來:“我先走了?!?
我堅持不下去,我不想在茶舍裡,當著朱江的面,嚎啕大哭。
我快步走出茶舍,打車,來到江邊。
這是我孔玉見面的河堤,我坐下來,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
我發出像野獸一樣嘶嚎的哭聲,事情明瞭,我以爲的一切都是假象,沒有人比林默然承受的更多,可想而知,那天在旋轉餐廳,看到我跟兒子的時候,他要用多大的剋制力,才能不上前抱住我們。
而我,卻除了怨恨,一點忙也幫不上他。
是的,我幫不上他,我該怎麼辦?
爲什麼,我們明明已經看到幸福的光芒了,上帝卻在我們面前把門關上,把我們關在黑暗中。
爲什麼,爲什麼?
冷風掠過我的臉頰,可是我的心裡卻是有一團火在燃燒,我相信,我一定會等到林默然,我們一家人一定會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