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條件反射的捋了捋劉海,表面不動聲色,心尖卻像被羽毛拂過一般,沒多大波動,卻漾起不小漣漪。
“司機開快點,我趕時間!”我極力的維持著特有的淡定,打斷了這個擾人心神的話題,心卻沒跟著我的意志向前走。
“好勒,我走京州大道很快!”司機的熱情,讓恢復淡定的我,心跳又突地沒來由的慢了半拍。
我仰頭靠著椅背閉目養神,工作手機的微信響起無數條震動,再也無心去顧及。
說實話,京州這個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我不在京州拋頭露面,和陸耀陽能碰上面的機會幾乎為零。
我抵達傳說中的徐家,大腦中快速歸納阿超告知我的消息,程楠到徐家認祖歸宗這說法大有水分。
程楠的生母再嫁給徐家老大,也就是徐薇的大伯,膝下無子,程楠的生母一直希望程楠到她身邊生活。
當然,程家和徐家的瓜葛我沒多大興趣,但如何見到程楠卻是個大問題。程家對外公布并沒有程楠這個人。
被吃了閉門羹,我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什么都沒調查好就跑過來是多么的魯莽。
我在酒店住了三天,工作方面的電話打到爆,讓原本冷靜的我開始有些煩躁,再這樣等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想要親眼確定徐家長媳的兒子是不是程楠,我決定主動出擊,既然要接觸徐家自然會認識徐薇,有些事情我需要提前做好準備。
就在阿超幫我查到程家這兩天會舉辦一場宴會時,我在酒店大堂遇見了陸耀陽。
三年不見,他風采依舊,單手斜插褲袋里,走路特有的氣場沒有絲毫改變,只是那雙眸子似乎又深邃了許多,同張繼說話的姿態特有威嚴。
我坐在大堂的沙發上,不動聲色的壓低了鴨舌帽,故作風輕云淡的看雜志,眼角余光卻發現他朝我的方向瞟了幾眼。
“陸總,這邊!”我前面的男士突地站起來,拎著公文包笑盈盈越過我,朝陸耀陽的方向走去。
錯落有致的腳步聲離我越來越遠,我懸在喉嚨上的心也慢慢回歸原位。
我沒緊張,只是雜志上的那一頁被我撕出了一個洞。
我猜不透陸耀陽有沒有看到我,但我總算看透一點,那就是不管我養多少年經驗,在他面前依舊氣場不夠。
我怕見到他,這個猝不及防的認知讓我很不爽!
陸耀陽跟隨一眾人,如眾星捧月般的剛上了電梯,我前腳就挪步到了前臺辦理退房手續。
我在當天就換了酒店,中途還順便借用阿超的手段,假扮成護士去看望了我媽,出來后才覺得這護士打扮似乎過于多余。
憑我的判斷,陸耀陽根本就不想見我,畢竟這三年來,醫院一直花的是我離開前存的錢。
我站在醫院門口,將所有事情重新過濾一遍,總覺得哪里少了一個被我忽視的細節。
至于那天晚上刺傷程楠的人是不是陸耀陽派去的?我在京州自動現身,答案自然會揭曉。
“楊畫,把京州的客戶合同簽了,如果出半點紕漏,這個月扣你獎金!”我煩躁的轉移注意力,撥電話給楊畫突然做了新決定。
而電話那頭的楊畫卻小聲的哀嚎,“莫老師,別這樣,你不是一直不愿意開發京州這邊市場嗎?”
“我改變主意了!”我沉聲交代完畢工作,才卸下負擔專心的赴第二天程家的宴。
徐家很大,家宴是在徐家的前院舉辦,談不上奢華,但卻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說實話,我是帶著怨氣來找程楠的,但當我看到程楠端著酒杯一臉風輕云淡的從我身邊走過時,我心中的火氣蹭蹭蹭的上升到最高點。
我想哭,但我更想罵人。
但在這樣的場合,我也不想鬧得太難看。
可程楠似乎在避開我單獨找他的機會,走到哪都有不少人圍繞,甚至跟我旁邊的人敬酒都不搭理我。
我總算看出了貓膩,如果我不再采取半點手段,他估計就跟失憶了一樣忘記了對我的交代。
“帥哥,想見到你不容易啊!”我倚靠在出口的墻壁上,一手搖晃著酒杯,一手拽著出來的程楠譏笑。
他沒任何反應,我倒是沒出息的先酸了鼻子哽了聲。
這倒不是說我對程楠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對程家的消失感到難受,程家的消息少之又少,相反程楠到了徐家卻變得萬眾矚目。
說實話,我不適應,當初那個靦腆的男孩現在讓我很不適應。
程楠定定的看著我,沒說話。
程楠的母親徐家長媳陳明嬌卻突兀的出現,端著貴婦特有的鄙夷姿態,代替程楠開了口,“楠楠,你認識這個女人嗎?”
程楠沒任何猶豫的搖頭,依舊清澈的眸子讓我心里有了定數,他不來找我,自然有他的理由。
可就在我準備退場時,陳明嬌卻不依了,“等一下,我有些話要說明白!”
我側臉冷冷的瞟了一眼陳明嬌,因為程楠從小被遺棄的緣故,著實對這樣的女人無法產生好感。
“沒什么好說的,我認錯人了!”我冷冷的瞟了一眼程楠,正準備要離開,陳明嬌就那樣毫無預兆的將她手上的酒潑到了我臉上。
程楠本身就是今晚的焦點,這樣一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而這又恰恰是我不想看到的結果。
“莫念,28歲,還帶著一個養女,H市一家小破教育培訓機構的老板,最近在開拓京州的市場,這兩天你變著法子找我們家楠楠,我很不厚道的調查了一下,這年頭誰都上賺大錢,但像你這樣赤裸裸上門靠色誘我兒子拉資源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還沒開口說話,李明嬌的流暢陳述,讓旁邊的人開始議論紛紛。
當然,這個時候我也沒解釋的必要,眼睛長在她身上,她怎么看待我對我沒半點影響。
我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紅酒,至始至終沒看一眼李明嬌,斜著對著程楠冷笑一下,“pia”的一聲,我手里的紅酒毫不猶豫的潑到了程楠的臉上,然后將杯子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轉身狼狽也不失瀟灑的離開。
我能諒解程楠不愿意找我的原因,雖然我不知道為什么。但我無法諒解他把責任推給我便拍拍屁股走人的不信任。
當然,我了解程楠的個性,他不會打我,然而旁邊的人卻陸陸續續的開始冷嘲熱諷了。
“應該找人打她一頓就乖了,這種大好日子在別人家發瘋好晦氣!”
“這女人很眼熟啊,好像在哪見過!”
“什么啊,這年頭的網紅臉都這樣,臉都不知道動了多少刀子!”
……
聽著耳邊傳來的閑言碎語,我冷哼一聲,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然而程楠的腳步似乎比我還快,在抵達到院子時,他伸手拽住了我的手,明亮的眸子竟讓我捕捉到了一絲慌亂。
“放手!”我側臉瞪著他,語氣很沖。
可話音剛落,程楠竟一把將我拽進了他的懷里,這猝不及防的動作讓我腦子斷檔好幾秒。
媽的!
在短短幾分鐘時間,程楠的態度變化如此之大,他不累我都替他累。
“楠楠,原來你們認識,那就進去一起玩吧,剛才那是一場誤會!”李明嬌頗為訝異又不甘的聲音,突兀的在我耳邊響起,我這才清醒的推開程楠。
然而程楠卻順勢同我十指相扣,拉著我就往門外走,那股固執得十頭牛都拉不回的勁,我懂,但李明嬌估計比我更懂。
“莫念,你想做我們徐家的媳婦,必須得做財產公證保證將來不動徐家半分財產,畢竟我們家楠楠不能說話,錢多的是他,吃虧的也是他!”李明嬌大概是被程楠的倔強給逼急了,一時間也顧不上家丑不可外揚。
可她這公開的做法又不失是個好決策,讓我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斷了嫁給程楠的后路。
這種快刀斬亂麻不怕外人說閑話的做事風格,我喜歡。
然而在下一秒,我的胸口像被針猛扎了一下,痛感如電麻般迅速擴散。我確定我沒聽錯,程楠依然說不了話。
這個后知后覺的認知,導致我看著程楠愣了好幾秒,突然間理解了他抵觸我的心態。
“嘭”一聲。
我身側響起掀翻桌子的聲音,猛地扭頭一看,正好對上陸蕭炸毛的樣子,至于那張三年不見的臉,才發現我差不多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
然而陸蕭是誰啊,怎么可能讓別人隨便忘記他的存在。
這兄臺拿起酒瓶“乒”一聲砸在了地上,再度成功吸取所有人的目光,才臉紅脖子粗的指著李明嬌怒吼,“我們陸家心心念念想要呵護一輩子的女人,配你們家一個啞巴到底誰吃虧?你說說看,我聽著。”
全場瞬間陷入詭異的安靜,連同程楠拽著我的手也跟著松懈下來。
我勾了勾唇,并未被陸蕭的話所觸動,倒是多了力氣抽開程楠的禁錮,冷漠的轉身離開。
這里本來就不是我的場,要鬧我也不是主角。
可是,當我走出徐家門口,映入眼簾的那輛黑色凱迪拉克,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讓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