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善。
我料定羅歡不會說出什麼好話,可她飈出這麼一句話,我的心還是小小的震撼了一下。
畢竟聰明的女人不會說沒把握的話。
我漫不經心的拿出自己自帶的保溫杯,稍稍抿了一口潤潤嘴脣,才淡笑出聲,“戒指呢?不是說還給我的麼!”
“你就不好奇我說的話?”羅歡冷下臉來,顯然對我的淡定很不滿意。
我保持嘴角勾起的弧度,擡眸對上她的視線,“我只好奇你拿什麼資格叫我打掉孩子?你也是有文化有素養的人,隨便說這種扼殺生命的話,就不怕以後自己會遭天譴?”
呵!
羅歡很有耐心的聽我說完,忍不住哼笑一聲,再慢慢的從包裡拿出一樣東西放到桌面上,不是戒指盒子,而是一個陳舊又熟悉的筆記本。
“我這個身份說這話的確很尷尬,但我覺得如果我不說,那纔是對新生命的蔑視,那才叫遭天譴。”她將筆記本推到了我面前,徐徐淡淡的表情透著沒有任何雜質的認真。
我沒接筆記本,也沒喝她點的下午茶,直覺告訴我這似乎是件很棘手的事。
“介不介意我叫陸耀陽過來一起聽?”我冷著臉問。
羅歡切了小塊紅棗糕放入口中,細細的嚼著,眼神卻瞟向了窗外,“他不會告訴你事實,但我忍不住想提醒你,答案在你媽媽的日記本里,我相信你有能力自己去求證。”
哦?
難怪這筆記本我很眼熟,原來是我媽的日記本,這幫人渣什麼時候把手伸到我媽的東西了?
我暗罵著,拿出手機對著筆記本和羅歡拍了個視頻,勾起的笑容透著冷意,“我最近心情不好,最喜歡起訴偷窺隱私犯法的事了!”
“無所謂,只要你高興,我還可以告訴你這是徐薇在你媽暈倒那天撿到的,後來你們母女離開A市,她就轉手交給我了。”
羅歡倒是說得很坦誠,坦誠得讓我很不爽。
當然,我可沒有看這本日記的打算,至少在孩子出生之前。
我拿著筆記本揣進包裡,作勢要離開,但羅歡的一句“等一下”讓我再次停下來。
她說,“顧曉,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很擔心你,畢竟陸耀陽一個人發瘋就夠了,你再跟著他瘋,對肚子裡的孩子很不公平!”
我還沒坐穩,但卻聽到了她提孩子的重點。
可惜羅歡低估了我,我並不是個容易被人左右的人,全程表情沒多大變動,這讓羅歡失去了原有的從容。
“如果你想打掉孩子離開,我可以幫你,甚至包括經濟上的支持!”她傾身過來再次強調,甚至還遞了一張名片過來。
我將保溫杯重重的放到餐桌上,好脾氣已經成功被她磨光,平緩的語調透著極濃的火氣,“說完了可以把戒指給我了嗎?”
“你不信我?”羅歡坐回原位,臉色很不好看。
“我信你什麼?”我索性閒適的靠到椅背上冷笑出聲,“你要真心想幫我,在孩子月份沒那麼大時,你就應該來給我建議,爲什麼要等到你和楊森分手了才把我媽的日記本還給我?你這樣揣著心機當好人,很沒意思。”
明晃晃要來陷害你的女人我見得不少,但像羅歡這種舉著爲你好的旗幟,標榜自己是好人來陷害人的,我卻很少見。
我把話坦白到這份上,羅歡也不再掩飾,可那良好的書香門第教養卻很好的包裝了她的心機。
“之前我以爲陸耀陽會告訴你,可那天大家在我病房裡賭你會找陸耀陽借錢給你媽動手術的時,陸耀陽他……”
“他出100萬下賭注嘛!”我笑著打斷她的話,可羅歡卻笑著搖頭。
她也不問我怎麼知道的,只是頗有些自嘲的瞇著眼回憶,“他出100萬打到你的賬戶,讓大家閉嘴,你沒見過他爲了你第一次對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發火的樣子,很嚇人。”
我知道羅歡跑題了,但她這不經意的解釋卻讓我渾身一震。
講真。
我很清楚事情往往有兩面性,可我沒看到的那一面卻是我始料未及的,我甚至能夠想象陸耀陽爲了我發火的樣子是多麼的帥氣。
“羅歡,我就跟你說實話吧,我愛陸耀陽!”我說完浮躁的心也平靜下來,這也是我第一次對別人承認自己喜歡陸耀陽。
這回,羅歡愣住了!
她明顯沒料到我會這樣說,豔紅的嘴脣蠕動了好幾秒,才緩緩的開口,“你既然喜歡他,就應該要爲他著想。”
“你怎麼知道我沒爲他著想?”我笑著反問羅歡。
羅歡不像徐薇,可以毫無道德底線的冷嘲熱諷,她終究拉不下臉來說我無恥。而且像她那麼聰明的女人,肯定知道多說無益。
更何況秘密就在我手上,早晚我都會解開。
“抱歉,今天我當了一回小人,戒指已經送到陸耀陽辦公室了!”羅歡見我油鹽不進,總算像我坦白了事實。
媽的!
這要換在以前,我早就潑了一杯水伺候她了,誰有那個北京時間陪她在這繞彎子?
可自從懷孕後,受了陸耀陽的影響,我竟能壓住火氣,勾起嘴角露出波瀾不驚的冷笑,“那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
我說著拿著保溫杯站起來,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斜眼看著她,“對了,陸耀陽說他不會跟我離婚,我也不想離。”
“你會的!”羅歡的表情很篤定。
呵!
我冷哼一聲,轉身離開,內心開始溢出的不安,取代了我對陸耀陽的感動。
導致陸耀陽給我打電話時,我過於恍惚把腳給崴了一下,一瘸一拐的坐到旁邊的花壇旁,才忍著不適劃開屏幕接聽。
“你在哪?”他的語氣意料之中的陰沉。
我取出脣膏塗了下乾澀的嘴脣,才懶洋洋的應他,“在公司樓下的茶餐廳……羅歡說還我東西!”
“來我辦公室,現在,馬上!”陸耀陽一副命令下屬的語氣,沉穩的氣息似乎有一絲細微的急躁。
我當然知道陸耀陽發火的原因,試想一下被妻子賣掉婚戒,誰還能心平氣和?
我輕呼一口氣,慵懶的歪著頭,伸手摸著旁邊的花卉哼哼唧唧,“我出來了呀,可是我崴到腳了,要坐在公司門口休息一會才能上去。”
“你在那別動!”他掛斷電話後,我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往上揚。
其實我的腳也沒那麼嚴重,可我就是想撒嬌讓他緊張我,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但他願意下來接我,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事,至少此刻我享受過他給我的溫柔,我倆沒白在一起過。
可我沒想到,陸耀陽出現在我面前時,手裡還給提著一雙銀白色平底單鞋。
平日高冷衿貴的金陽大老闆,在這高檔的寫字樓裡提著一雙女式鞋,怎麼看都特麼接地氣。
“以後不許穿有跟的鞋了!”他邊說邊蹲在我面前,脫掉我的鞋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再熟練的將那雙新鞋套在我的腳上,一直皺眉的眉頭彰顯他的不悅。
我近距離的觀察他的俊顏,一時間竟不曉得該感動還是該惶恐,“我那雙鞋很貴的!”
話音剛落,他就擡頭瞪著我,那深邃的目光似乎在探究我真實的反應。
而我也沒有辜負他的注視,在他的體貼攻勢下率先坦白,“對不起,我也不想賣那個婚戒,我打算幾天後就去贖回來的!”
我正說著話,陸耀陽已經捏著我的手,將那枚戒指套到了我的無名指上。
剎那間,我的心跳停止了好幾秒。
每次我各種作,他都能輕鬆應對。而他一旦作起來,我卻毫無辦法,只會辦蠢事。
比如,賣掉他送的戒指。
“你下次再賣掉試試!”他沉著臉下命令,卻沒有半點想繼續指責我的意思。
這態度很平常,平常得一點都不正常。
我乖巧的“哦”了一聲,陸耀陽就突地坐到我旁邊,將我的腳擡到了他的腿上。
我習慣性的歪著頭,審視他幫我按摩的表情,略過我拿了筆記本的事,輕描淡寫的陳述羅歡的說法,“羅歡說的話是真的嗎?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錯過陸耀陽的任何情緒變化。
可我終究高估了自己的觀察力,陸耀陽全程波瀾不驚,倒是看向我的眼神深不可測。
“你信她還是信我?”
“我信你,但我需要你親口說!”我回答得毫不猶豫,心卻已經懸到了嗓子眼上,潛意識裡覺得陸耀陽會說些讓我安心的話。
可是他沒有,只是將我摟進懷裡,在我的頭頂上說了一句讓我很不安的話,“等我把今天的會開完,晚上會把一切都告訴你,我們一起做決定!”
直接告訴我,真相似乎比我想象的還要可怕。
我混混沌沌的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陸耀陽卻繼續開會,直到下班他依然沒有要停止會議的跡象。
我閉上眼睛開始回憶羅歡的表情,以及陸耀陽和我說話的神態,再到我媽沒出事前打的陌生電話,總感覺少了什麼環節,可具體是什麼一時間又想不透。
於是,我的目光落到了我媽的日記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