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聞烈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得推掉楊帥那個家教。這麼樣一個學生，正好在性心理和生理都非常微妙的階段, 他可不要做影響小帥將來人生方向的關鍵人物。雖然, 同性戀這種事有可能是一出孃胎就決定了的, 但, 命運之手, 通過他來撥動，依然不是什麼好事。
於是，聞烈給小帥的母親打了個電話：“阿姨, 我想跟您說一下，很抱歉因爲我們學校裡新開了補習的課程, 我的時間就不夠用了, 所以, 恐怕無法再替小帥補習，真的很抱歉！請您理解！”
“聞老師, 我們小帥離不開你的教導啊！以前換過不少家教老師，一點用都沒有，只有你來了，他還肯聽兩句，無論如何要請你繼續教教他！下學期就高二, 基礎打不好, 怎麼面對高考！小帥他很聰明, 是個讀書的料, 我真的很希望他能讀下去, 請你無論如何多幫幫他！”
“阿姨，真的沒有辦法, 請您理解我，畢竟，學校的工作是我的本職工作，我必須得聽學校的，我是班主任，我們班上，還有六十名學生，另外，我還帶著四個班的數學，工作量太大了，實在忙不過來！”
“這樣啊，那你什麼時候來一趟，我們要把費用給你，還得好好感謝你呢！”
“不用太客氣，我抽空來一趟吧！就這樣，再見！”聞烈擦了一把汗。說假話不是他的長處，推託和拒絕亦非他所願，還好，只是在電話裡。
然而，不出十分鐘，楊帥父親的電話就打進來了：“聞老師，您好！我是小帥的爸爸！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方便，想請你吃個飯，一來感謝你讓我們小帥的數學成績提高了十五分，二來，我們還真沒好好的聊過，你看今天中午還是晚上一起聚聚？”
不愧是做生意的，居然還用上二選一法則，聞烈想起晚上還有一個幫會，只好選了中午。
楊帥的爸爸在紅杏酒家單獨請的聞烈。點了一大桌子菜，開了兩瓶啤酒，又丟了一支中華煙給聞烈。聞烈想推辭，楊帥爸爸道：“抽著玩玩！男人嘛，哪有不會抽菸的！”
事實上，自從認識南宮輝，聞烈抽的煙也不少，於是不再推辭，接過了一支點上。
楊帥的父親叫楊忠海，很普通的名字。楊忠海估計是在生意場上混得多了，江湖味很濃，一張典型應酬過度後的大紅臉，手掌粗大，右手食指已經微微泛黃，看來煙抽得不少，舉止作派豪爽可喜。從他身上，可以看得出來遺傳的力量，楊帥在某些地方，真的很象他爸。天生具有男性的魅力，這樣的人，或許有人覺得太過粗魯，但，在同志們的眼裡看來，恰恰是最有吸引力的。大男人，糙糙的質感，莫名的霸道，這些對小受來說，是最受用的。
楊忠海給聞烈倒上啤酒，聞烈想推，楊忠海道：“啤酒，還不是跟飲料一樣喝，男人嘛，哪有不會喝酒的！”
說完就舉杯敬聞烈：“聞老師，我那不成材的兔崽子蒙你費心，總算讓數學成績回升了十五分，一直事忙，沒來得及好好感謝你，這個答謝宴，來得晚了些！喝！”一仰脖，一大杯冰涼的啤酒就咕嘟咕嘟倒進喉嚨裡了。
聞烈抿了一大口，太涼，冰得牙齒都發酸了，胃裡更是一陣寒冷，趕緊停下，換了口氣，皺皺眉，用了四次才把一杯酒喝下去。
楊忠海呵呵地笑道：“聞老師，夠意思！這個，我知道你們知識分子比較斯文，第一杯幹，以後的就隨意了好吧！來，好事成雙！”說完，又仰脖倒了一杯啤酒下去。
聞烈很想陪他一起成雙，但，實在沒這個量，只好喝了三分之一。
“來來來，聞老師你嚐嚐這個罈子醉雞，非常鮮嫩，還帶著微微的酒香，是他們家的保留菜目！”說著，就給聞烈碗裡夾了一大塊白嫩的雞肉，完了還在筷子上吮了一下。
敏感的聞烈微笑著注視著這個舉動，心想：“這不是變相的吃口水嗎？要是媽媽在，還不知道有啥反應呢！”幸好，楊忠海混身散發的男人魅力，讓他這一個舉動不但不覺得粗魯，反而顯得爽真可愛。
菜上得很快，一會兒桌子上就被堆滿了。楊忠海不斷的給聞烈夾菜，碗裡都開始冒尖了。而他的酒，已經喝完一瓶，又叫了四瓶，煙也已經抽到第三根。
當然，楊忠海的話也沒停，言語間不斷透露出對聞烈的羨慕：“聞老師，你看你們知識分子就是好，真的。我們這輩子是沒趕上好時候，沒什麼出息，我就希望那小兔崽子能跟你一樣，讀個名牌大學。可惜這傢伙就是不爭氣。居然把數學給我學成這個鳥樣。。。。。對不起 ，聞老師，我這嘴就這樣，你不要見怪，我們那圈裡的人，都這樣。”
大部分時間，聞烈都只能點頭微笑，楊忠海過份的熱情真的讓他招架不住。
“聞老師，我們家小帥，就只聽你的。還是你有辦法。真的，我們原來請的那些個家教，真的不是個事兒，整半天一點效果都沒有，浪費金錢是小事，浪費多少時間！這時間一晃，就高二了！再一晃，就該高三，要高考嘍！聞老師，我知道您很忙，不過，不知道能不能想想辦法，哪怕改爲一週兩次，甚至只是一次也好，給我們家小帥開開竅？”
“楊叔叔，我真不是不願意，學校的事情忙。。。。”
“理解，理解，您的本職工作當然爲主。不過，哪怕一次也不成嗎？”
“這。。。。”聞烈實在很爲難，主要是，真不知道該如何單獨面對小帥。
“是不是那小兔崽子不聽話，惹您生氣了？我回去給他飽揍一頓，讓您消消氣！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再接著教教他吧！”
聽到楊忠海一口一個小兔崽子的罵，聞烈很想笑，那楊忠海豈不是大兔子？不過，他可不希望楊忠海真的去揍小帥，那完全不是一回事，趕緊雙手直搖道：“沒有沒有！您可不要錯怪小帥了！他很不錯！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再做小帥的家教老師，這樣吧，我答應你，有空的時候，我約他一起聊聊，看他學習上有沒有什麼困惑，完全免費的，你看好嗎？”
楊忠海緊緊抓著聞烈的雙手一頓好握：“聞老師，這樣就太好了！您實在太忙，我也不能勉強您，能夠費心抽空提點提點，也就足夠！錢的問題，小事！以後你要買什麼建材，就全包給我了！這樣吧，你要買新房，裝修的時候，告訴我一聲，地板我來負責！”
嗯？地板？這個，貌似某人說過，他還送了一整套地板給BF，這個，倒搞不清是真是假了。當時還想著，若他還做建材，將來就讓他包地板，沒想到，現在有另一個男人包了他的地板，笑。
聞烈想了想，說道：“楊老闆，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講。”
“說，沒問題，直說就好。另外，不要叫我老闆，叫大哥就好。”
“這。。。”聞烈很難習慣，雖然已經畢業兩年，跟學生家長接觸的也不少，但象小帥這麼大小的，楊忠海估計也有四十三四歲，周曉梅至少也有四十，所以一直管他們叫叔叔阿姨，一下子，還很難調整，只好含糊著應了一聲接著道：“我跟楊帥接觸了一段時間。我發現其實他很聰明，而且，做題解題的能力很強，以他的心理素質，也不象臨場發揮出問題。”
“老師您的意思是。。。。”
“我覺得他似乎有點情緒。你平時工作一定很忙，應該沒有什麼時間陪他溝通吧？”
“這倒是。不過，我對他夠好的，要花什麼，都隨他，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從上學期開始，他一個月就要花兩千元，有一次買衣服，就整整花了三千元，暑假前期你也知道，還跟他媽一起去了趟日本，我對他還不夠好嗎？”
“錢是好事，不過，有些東西，是錢替代不了的。你跟他在一起的時間很重要。你真的瞭解他在想什麼嗎？他需要什麼？他對考大學到底有沒有渴望？他害怕什麼？擔心什麼？他喜歡的是什麼？討厭的是什麼？其實，這些都很重要。我覺得，他並不是考不好，而是不想考好。說不定，這樣你會更重視他一點。”
“這小子，難道說是故意考不好的！”楊忠海大怒，開始挽起袖子：“真是皮癢了！”
“楊先生。”聞烈表情嚴肅了起來：“你要聽我說完。錢和責打，這兩個手段是管用，但不能根本性的解決問題。你以前打他打得不少吧？錢，按你的說法，也一直沒少花。可是，爲什麼他突然間數學成績就掉下來了？難道真的是跟不上高中的進度？我看未必。你要想辦法，學會跟他溝通。”
“溝通？還有什麼好溝通的？居然敢故意讓成績掉下來？這樣的反骨，不打斷他的腿怎麼會聽話！”
聞烈嘆了口氣，問了一個看似很不相關的話題：“楊大哥。。。嗐，怎麼這麼不習慣。。。。我想問一下，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做生意的？”
“我？應該是八三年，那時候剛剛改革開放，我們一開始做的是小商品。”
“哇，八三年！真早！那時你多大？”
“我記得應該是十七歲吧！”
“嗯，當時你去做生意，家人同意嗎？”
“我是跟著表哥做的，我爸確實不同意，那時我們村做生意的，只有三個人。”
“楊大哥，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當時你的心情，我想說的只是，現在的小帥，跟你當年也差不多大。當時你聽了你父親的話嗎？你還記得，你父親跟你說了些什麼？你又是怎麼想的？”
楊忠海有些震驚，又喝了一杯酒，眼神中多了些思考和回味。
“楊大哥，我並沒有資格說些什麼，不過，將心比心，溝通會更有效果。我跟你一樣，都希望楊帥好。你想辦法，跟他長談一次，不，可能一次不行，要多試幾次，想辦法跟他談上心，知道他真心的想法，纔可以解決他心裡的問題。”
“恩。。。是的。可能因爲他是我的孩子，所以想當然就覺得他應該按我說的去做，都忘了，他已經十六歲！聞老師，你真行，謝謝你！來，再敬你一杯！”
聞烈已經喝了一肚子涼水，苦著臉又灌了一點進去。這父子倆，都喜歡強人所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