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己深, 到底要不要回撥過去呢？董奕在手機里存的名字早已經改為老龍，聞烈看著那兩個熟悉的字，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突然間手機響了起來, 鈴聲當然是那首經典的《完美世界》, 是董奕打過來的。聞烈接了：“老龍, 這么晚還沒睡？”

“嗯。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商量。你在家還是？”

“朋友聚會, 剛結束, 還在夫子廟。今天不回家，到海棠里。”

“能到鳳凰花園城來嗎？仇明空還沒回來，明天我們要參加一個重要的團購會, 已經出了贊助費和兩份禮品，明天要上臺的。明空手機一直沒撥通, 我這人口才又不行, 你過來商量一下看怎么辦吧。”

仇明空一直沒音訊？這事鬧大了。為什么都喜歡玩失蹤呢？聞烈直接打車到了鳳凰花園城。

團購會的內容其實很簡單, 先要擺個展位，這個仇明空已經跟安排好, 一家分店派一個人，上午八點去布展。團購會在十點半正式開始，參加的廠家很多，三十八家，日月明公司有三分鐘的品牌介紹時間, 這時間還包括了介紹優惠政策和抽幸運顧客, 其實是非常簡單的環節。然而董奕是那種一對一說話還成, 超過三個聽眾就不自在的, 讓他上臺, 簡直要了他的命。

聞烈把日月明公司的簡介，文化和所有的產品目錄仔細看了一遍, 斟酌了一下，覺得自己上完全沒問題。平時上三百人的公開課，省教育廳來考查的時候都沒怵過，這幾分鐘的事，怕什么。

商量停當，夜己深，孤男寡男，前一夜如此親密無間，甚至白天再見的時候，也是親熱自然，但這一刻，兩人卻陷入了一陣尷尬的沉默。

董奕給聞烈遞了一支煙，云山霧罩中兩人的面孔都有些模糊。

吞吐一番后，董奕道：“今天就不要走了吧？”

聞烈斷然道：“不行。”本來就覺得對不起仇明空，相當于是把他氣走的，現在又在他的地盤留宿，怎么能過意得去？再說了，萬一仇明空突然回來，就算當時什么事都沒做，也夠喝一壺的。

董奕也沒再挽留，送聞烈下樓，握手道了晚安。

聞烈手中留著董奕的體溫，心里酸楚莫名。他當然很希望約董奕一起到海棠里去，然而，萬一仇明空回到家，看到董奕不在，也不好。在下樓梯的一刻，聞烈很想轉身擁抱董奕，甚至想來一個吻別，然而沒有。他根本不知道董奕心里想的是什么，酒醒后，還能不能接受男男之間的性？對聞烈又是什么樣的態度？如何平衡仇明空，家庭和他之間的關系？這些事，無從說起，更無從問起。

兩人突然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甚至還不如沒做之前，若有若無，卻曖昧得坦坦蕩蕩，享受第四類情感，反而更好。

董奕看著聞烈慢慢走遠的背影，又點了一根煙。在樓梯上，他也很想抱著聞烈，甚至想吻他。但不知道為什么，聞烈不肯留下來，而且表情甚至有些冷淡。董奕當然不能體會如果這么做，仇明空萬一回來會有什么心理。在他心里，完全沒有意識到，男男之間，也會象男女之間的愛情一樣，會吃醋，會嫉妒。在董奕看來，聞烈這樣的表情，似乎是排斥再跟他親昵。

或許那一夜，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兩人在不同的地方同時想到這點，又不約而同地嘆了一口氣。

第二天，聞烈一早就去幫忙。不過他比較笨手笨腳，只能遞遞東西什么的。這方面，董奕打小就扎花燈，后來也做過玩具，做起活來熟練靈活，干凈利索，別的展位還在忙的時候，他們就完工了。仇明空還是相當有才氣的，無論是選的顏色，圖片，還是做的一拉得，展牌，都鮮明奪目，翠綠的底，明黃的字，配上竹做的廠標，然后本白，米黃，棕色系列的竹纖維產品，以及各種造型巧妙的竹炭工藝品，甚至還專門從揚州董奕家的玩具廠帶了十數只毛絨玩具，整個展位布置得溫馨又熱鬧。也幸好這些東西都提前兩天運到了會展中心的倉庫，不然仇明空把車開走了，他們還真麻煩。

聞烈看到這么多的毛絨玩具，突然間想到完全可以做抽獎活動。他們這個展位跟其它家裝展位不同的是，還可以順便賣賣其它的產品，只要有人氣，哪怕成交一小筆，都能有回報。于是他跟董奕說了下，弄了個抽獎箱，獎品憑中獎單，在團購會結束的時候再領。聞烈跟分店里的其它人，一人拿了一疊宣傳彩頁到展覽館的幾個入口去分發。這樣一來，九點半人開始多起來的時候，他們的展位雖然位置不好，卻是人氣最旺的一個。

團購活動將在十點半準時開始，大廳的中間排凳上已經坐得七七八八，跟電視臺合搞的這個家裝團購會還真挺有人氣。

這期間董奕又撥了幾次仇明空的電話，始終是關機。

參加抽獎活動的人越來越多，竹炭工藝品已經賣出了十幾個，而竹纖維的T恤也賣了六件，成績還不賴。正當大家都忙著招呼顧客的時候，兩個長發飄飄的帥哥出現在展位的前面。

聞烈一看，趕緊捅捅董奕。董奕一看立刻上前就是一拳：“明空！你小子跑哪里去了！再不來，我們該怎么辦！”這小子，性子就是直，再怎么說，在幾個分店的店員面前，總應該維護下總經理加董事長的面子吧。

仇明空眼中閃過一絲苦澀：“有我沒我不都一樣嗎！你們搞得不是挺紅火！”

聞烈注意到跟著仇明空來的另一個帥哥，似乎比仇明空還高些，估計有一米八五，長發飄飄，一張臉棱角分明，跟郭曉冬在投名狀里的長發造型有幾分神似，是另一種讓人驚艷的帥氣。這兩人一來，立刻吸引了許多女孩的注意，這下日月明就更成了關注的焦點了。

團購會還有五分鐘開始的時候，工作人員開始讓大家全坐到中間，展位上清靜了一些，仇明空才有時間給他們介紹，非常簡潔：“這是我的師兄，梁暮，完美里的一劍飄雪。”

梁暮笑起來也可稱得上動人心魂，居然還有兩只小虎牙，令他成熟的臉上增加了幾分稚氣：“這位一定是龍家大少，跟游戲里一模一樣。血影桃花倒完全不同了，嘿嘿！”

聞烈的嘴張開來合不攏。沒想到，又一個跟游戲里人物形象差不多的。怪不得這么眼熟！做為仇明空的師兄，當然有本事把游戲形象調成本人了！難道美術系真的有這么多帥哥？要讓蟲蟲他們十姐妹知道了，早就擁到上海美院去獵艷了！

游戲里的網友，真在生活中見到，似乎瞬間就都熟悉起來了。既有以前的了解，又有現實中的新鮮感和不適應，這種摻雜著的感覺非常奇妙。

團購會的砍價師是大洋老師，雖然個頭不高，身材不瘦，其貌不揚，卻激情四射，恢諧幽默，將整場團購會的氣氛搞得緊張又熱烈，帶領著全場的顧客掄起大刀向各老板砍去，不旦將折扣殺到了底線（當然，這都是事先協商好的），更為所有的顧客們爭取到了很多的禮品，又在最后的成交階段推波助瀾了一番，這樣的情景下，居然日月明成交了三筆共計一百八十六平方米的竹地板，其它的小件物品也銷了不少，這一天的活動，圓滿得讓人意外！

團購會十二點半結束，但一直到一點多，人流才慢慢散去。眾人興高采烈地收拾好展位，完美國際的四大高手到了玄武湖邊上的茶社，煮茶論劍，指點江山，聊得十分盡興。

期間仇明空上了趟洗手間，梁暮專門端起茶杯對聞烈道：“以茶代酒，我敬你！謝謝你！”

“謝我？”聞烈有些意外。

“當然要謝你！因為你的出現，仇明空第一次主動到上海找我，也因為你的出現，他同意讓我一起入股到日月明，這還不夠嗎？”說完，梁暮調皮地沖聞烈眨了眨眼睛。

啊！聞烈張開的嘴巴差點能塞進一個雞蛋。這么說，梁暮他。。。。。原來這樣！

仇明空擦著手走過來，奇道：“小烈你怎么笑成這個樣子？”

聞烈笑嘻嘻地道：“恭喜恭喜！”

仇明空臉突然紅了一下，瞪了梁暮一眼：“你瞎說了什么!”

董奕根本沒搞清楚狀況，傻乎乎地問道：“對啊小烈，你為什么要恭喜仇明空？”

仇明空望了董奕一眼，欲言又止，長嘆一聲道：“董大，你要明白，早就該明白了。”

董奕望望這個，望望那個，抓抓頭，嘿嘿傻笑道：“搞不懂你們，學歷高的人，說的話就是深奧！”

大家一起笑起來。

聞烈笑瞇瞇地看看仇明空，又看看梁暮。他們倆才真叫相配。

相信董奕在仇明空心中，將會永遠占著重要的位置，忘記一個人，當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不管如何，梁暮的出現，讓聞烈對仇明空的內疚感一下子消失無蹤。

晚上，當他們在德基廣場的鴻霖海鮮自助大吃特吃的時候，聞烈的手機響了，是他母親打來的。

“你在鹽城還是回南京了？什么時候回家？你最近是不得了了，整天不沾家，當家里是個旅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