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塊由破木頭板子拼湊起來的門,隨著五爪金龍的動作“吱呀”一聲開了。
我曾聽人說過,終南山上的道觀,都是夜不閉戶的。
一來,清修者都身無長物,無需防賊。
二者,給需要借宿的人留門,可以方便他們出入。
門一開,屋內一盞燈亮起來。
隨即,屋門開了,一位老者自里面走了出來。
這老者大概七八十歲,須發(fā)皆白,又高又瘦,面上滿是褶子。
不過,他腰桿挺直,精神十足。
想不到這里居然還有人,我心中一喜,趕忙沖他作揖:“前輩,深沉到訪不請自來,叨擾清修,深表歉意。”
老者從頭到腳將我們三個打量了一遍,微微躬身頜首:“你既然稱我為前輩,必定也是道門中人,深夜來此,不會是在這山間迷失了方向吧?”
我回禮:“我等前來,有一事想向前輩請教。”
老者點頭:“既如此,小友請屋里說吧。”
屋內擺設異常簡單。
正中央擺放著一張矮木幾,其中間燃著一盞玻璃油燈,邊上放著幾個舊瓷碗。
北面墻邊安放著一張供桌,其上供奉著元始天尊像。
除此之外,便是一些生活必需品。
當真寒酸至極。
老者請我們落座,給我們每人倒了一碗水,問道:“不知小友有何事相詢?”
老者都開門見山了,我也沒兜圈子,直接說道:“前輩,我想知道你壘砌在道觀墻上的那半截斷碑來自何處?上面的字您可認識?”
老者聽到我這話,滿是褶子的老臉瞬間一愣,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我,一句話都不說。
我被他盯得發(fā)毛,同時,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頭升起。
沉吟一會,老者還沒有開口的意思,我只好梗著脖子問道:“前輩,您這是怎么了?難道那斷碑有什么問題?”
老者見我催促,眉頭皺的緊緊的,尋思了好一會才幽幽說道:“當年我初到此地,四下?lián)焓煳荩瑹o意間在亂石堆里撿到的,其大小合適,就拿來砌墻了。至于上面的字和它的來歷,我一概不知。”
老者的話讓我很失望。
可是,他剛才乍一聽到我問時的反應,我覺得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想告訴我們。
五爪金龍這貨心直口快,聽了老者的話,一點都不客氣:“老頭,我們也不是三歲小孩,你可別誑我們啊……”
“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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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著這貨言語不善,滿是威脅意味,哪里像是來求人。
麒麟呵斥著打斷了它。
“老人家,我們打聽這斷碑,是有關乎人命的事情要去辦,修道之人心懷天下,理應愛惜民生,您若是知道什么,還望如實相告。”
麒麟這話說得漂亮。
它話音剛落,我連忙附和道:“是啊前輩,人命關天,您就將知道的告知我們吧。”
老者面色凝重起來,其中夾雜著一絲驚愕:“又有人進了那個地方?”
那個地方?
什么地方?
難道是李迪去的地方?
我一怔,隨后大喜。
正想著如何開口問那個地方在哪,老頭忽然重重地嘆了口氣:“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又豈是那種見死不救之人?只是那石碑上的字,乃不祥之字,其出現(xiàn)的地方非兇即惡,人去了九死一生。進去的人只能說他們命該如此,你們就不要再做無謂的犧牲了。”
這話怎么講?
聽這意思,那還是極兇之地?
老者口風有所松動,我趁熱打鐵:“前輩,我們不怕,您告訴我們那個地方,龍?zhí)痘⒀ㄎ乙惨J一闖,如果不去救人,我這輩子都會內心不安……”
老者靜靜地聽我說完,目光逡巡我們身上,反問道:“你可知這是什么字嗎?這是鬼書。”
“鬼書?”
我倒吸一口涼氣。
鬼書又稱殄文,是寫給死人看的,專門用來跟陰間交流的文字。
相傳,鬼書是由一個名為陸鐸公的人自創(chuàng)的。他創(chuàng)成以后,竟然可以通曉一切陰間之事,能以鬼書推算人之壽數,可替人改命。
為此,驚動了陰間,陰間之人認為鬼書太過厲害,怕人們掌握后會對陰間不利,于是派人將其燒了。
不曾想,沒燒徹底,還有幾百字壓在硯臺下,躲過一劫。
這陸鐸公怕再遭陰間算計,此后便將鬼書裝進了腦子里,再也不敢拿出來推算陰間之事了。
這鬼書歷來都是在修道者中口口相傳,我只是聽別人說起過,卻從來沒有見過。
沒想到,那地圖上標注的文字,居然是鬼書!
心中暗自詫異了一番,我將吳免留下的那個筆記本掏了出來,雙手遞給老者:“前輩,這上頭記載的東西您可認識?”
老者打開本子,只看了一眼,搖頭道:“我看小友訝異的樣子,應該也知道這鬼書的由來吧?”
我沒有隱瞞,點頭道:“略知一二。”
老者聽后淡然一笑:“你既然知道這鬼書的來歷,便一定知道這鬼書不可隨意在人間使用。也正因為此,鬼書多是單傳或者秘傳,所以,真正了解認識的人世間少有,我又怎么會認識?”
老者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坦蕩,不像撒謊。
我不死心,又問道:“前輩既然不認識,又是如何知道它便是鬼書的呢?還有您先前說的那個地方在哪?”
老者搖搖頭,正欲開口,目光卻又落到了本子上。
之后,他“咦”了一聲,緊盯著那個本子,眉頭擰成了麻花。
他一定是看出了什么!
我不敢打擾他,靜靜地等著。
老者看得很認真,足足三四分鐘,才將本子合上。
他抬起頭,重新將我審視了一番,問道:“你是吳遠山什么人?”
吳遠山?
我哪里認識什么吳遠山!
只得老實回答:“我不認識。”
“不認識?”老者似是不相信我說的話,目光中透出咄咄英氣,“那這本子上記載的東西,你是從哪里拓下來的?”
他竟然知道這本子上的東西是拓下來的!
難道他見過這段鬼書?
還有那張地圖?
也是我腦子跟不上趟了,直到此時我才想起吳免來。
吳免不就是吳家人嘛,他跟那個什么吳遠山是不是一家人?
難道那張地圖是吳家祖?zhèn)鞯模?
眼前這位正好認識吳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