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金雞嶺,眼前豁然開朗。
一大塊平地上,突兀地顯現(xiàn)出人山人海的景象。
只見得彩旗飄飄,鑼鼓喧天,人聲鼎沸。
有扭秧歌的,有舞龍舞獅的,熱鬧非凡,好似逢年過節(jié)的廟會。
從惡狗嶺和金雞山那種險惡萬分的地方下來,,乍一看到這副熱鬧光景,我不由大吃一驚。
不過,隨即我就想明白了這是怎么回事了。
“過去瞧瞧,怎么這么熱鬧啊?莫不是鬼娶妻?”初八不明就里,慫恿著我打馬向前。
我一把拽住馬韁,回頭呵斥他一句:“干嘛?你不要命啦?”
初八一愣:“怎么就不要命啦呢?”
“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就想往前沖?這是野鬼村,別看表面歡天喜地,其實兇險得狠。”
初八又問:“怎么講?”
“野鬼村的鬼魂都是經(jīng)過惡狗嶺和金雞山時,被雞狗所傷的肢體不健全者,不能再繼續(xù)前行,就無法投胎轉(zhuǎn)世,只好在此處幻化出這樣一個村子,以迷惑途徑的亡魂,趁機對它們下手。一是報復(fù),二是搶奪……說到底,還是人性之惡。”
我話音剛落,初八忽然指向前方:“快看那邊。”
順著他手所指,二十幾米外,我看到路旁擺放著一桌一椅,一個鬼差端坐其上。
桌旁,是一溜肢體健全的新死之魂。
桌上放著一桿秤,那些排隊的鬼魂紛紛將手中的紙錢擱到秤上稱。
“三斤六兩正好,那邊走。”
“不足三斤六兩,滾一邊去,讓你家人繼續(xù)給你燒錢……”
鬼差稱完紙錢,對于足夠者,面露笑容,為其指路;不夠者,則是一番訓(xùn)斥,將其趕到一旁。
初八看的一陣唏噓:“他娘的,這也太黑了,錢不夠就不讓過……
“怎么樣?見識到什么叫有錢能使鬼推磨了吧?”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初八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吃驚的事,連續(xù)嘟囔幾句。
“人死為鬼,自然便帶著人的習(xí)氣,人性本貪徇私枉法之事同樣在陰間盛行。”
“我明白了,可咱們沒錢怎么辦?”
我真懷疑初八這腦子是怎么長的:“你忘了?咱們現(xiàn)在可是陰差。”
說完這句,我雙腿一夾馬肚,陰馬徑直朝著那鬼差方向走去。
那鬼差看到我倆,先是一怔,隨后又起身沖我倆抱了抱拳,接著手往身后一指,示意我們往那邊走。
我知道它是為我們兩人同騎一馬感到奇怪,但它沒說什么,我自然不會找麻煩。
我和初八同時沖它抱拳,便打馬加速而過。
下一站就是酆都城了。
想到酆都城,我心里直打鼓。
所有進去陰間的亡魂,最終都會到酆都城報道,初八的師父想必也在其中。
這酆都城就好比首都,閻王爺腳下,各種管制嚴(yán)格起來,城門口不僅有鬼差巡邏,還有惡靈獸。
我們能順利進去嗎?
一路苦思亂想,就見前方出現(xiàn)了一座巨大的城池。
這城池莊嚴(yán)肅穆,看上去就像古代的皇宮,一種高高在上的壓迫感,不由讓人肅然起敬。
城門兩旁是一副白底黑字的對聯(lián),透著陰森鬼氣,遠(yuǎn)遠(yuǎn)的就讓人不寒而栗。
上聯(lián):人與鬼,鬼與人,人鬼殊途。
下聯(lián):陰與陽,陽與陰,陰陽永隔。
沒有橫批。
一塊巨大的黑匾掛在城門正上方,上書“酆都城”三個金光大字。
酆都城門口有成隊的陰兵把守,一只似犬似獅的巨獸趴在地上半瞇著眼睛打盹。
所有走到這里的亡魂,都井然有序排著隊,等待陰兵的盤查。
我們是假冒的陰差,自然不能再往前走,萬一被查出來,只怕就真的回不了陽了。
坐在我身后的初八說道:“這城門只怕不好進啊,你看別的陰差,手里都有東西。”
其實,我早就看到了,每一個跟我們一樣騎馬來的人,到了城門口,都會遞呈上一種類似于文書的東西給鬼差,鬼差看后才放他們進城。
而我們除了一匹陰馬和一條陰船,別無他物,如果冒冒失失的進去,肯定是不行的。
“怎么辦呢?”我低頭自語,一下失了主意。
也就是到此時,我才意識到,到陰間救人是一件多么不靠譜的事。
這其實跟劫獄有什么不同?
當(dāng)時是太過沖動了,就被初八這貨給說動了心。
為免引起陰兵的注意,我們沒敢長時間逗留,順著城墻轉(zhuǎn)起了圈子。
一直轉(zhuǎn)到一個看不到鬼影的地方,我們才停下。
翻身下馬,我們二人垂頭喪氣的坐到了墻根下。
“現(xiàn)在怎么辦?進城是不可能進的去。”我問初八。
初八想了想:“我?guī)煾附涛覝?zhǔn)備秘藥、魔衣這些東西,肯定是他早就預(yù)料到我們來陰間后會遇到的麻煩,可他沒教我怎么進城。他不可能不知道進城需要東西,難道是想讓我們用那人骨蛐蛐?”
我接道:“用蛐蛐的慘叫將陰兵引開?咱們趁亂進城?這是什么餿主意?”
“也是啊,這里的陰兵沒有五百也有三百,一只蛐蛐又如何騙得過去。”初八說出自己的看法后,陷入了沉默。
“初八,你師父是個道士,他應(yīng)該知道生死有命不可強求,他都死了,為何還要執(zhí)著于找人來陰間救他?”
枯坐良久,我開口問道,當(dāng)然語帶埋怨。
初八也是面露不悅之色:“我?guī)煾覆粦?yīng)該是個貪生怕死之輩,如果他怕死,就不會來陰間了。”
說到這里,他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想的,所有細(xì)節(jié)都想到了,偏偏把進城給忘了?不可能啊……”
又是一陣沉默,我思忖好一陣子,站起身,沖初八說道:“走吧。”
“去哪?你想到進城的法子了?”
我搖頭,同時伸手指向陰馬:“既然陰馬能把咱們帶到你師父那,那咱們就聽陰馬的。”
“它能帶咱們進酆都城?”初八一臉絕望。
“或許咱們不用進酆都城呢?”
這也只是我的猜測。
初八的師父既然料到了一切,自然會有所安排,我相信他不會如此大費周章的害我。
果不其然。
我們翻身上馬后,陰馬沿著來時的路往回繞,走到酆都城門前,突然轉(zhuǎn)了個彎,朝著另外一個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