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咳咳,閉嘴。”電話里僅僅傳出六個字兒來,可小春已經嚇得當時就閉上了嘴,哭都不敢哭了。
這時又聽見電話里的人說:“小春,前幾年你在外邊兒瞎混,混得還算不錯,非得沾我們點兒光,要加入我們新洪門……咳……現在既然你已經入門了,那凡事兒就都得照著門里的規矩來,咱新洪門的誓詞,你還記得不?”
“記……記得……”
“那你先背一遍給我聽聽……”
那人一說完話,小春立刻哆哆嗦嗦背誦了起來:“凡……凡我洪家兄弟,士農工商各執一藝,自入洪門,必要……必要以忠心義氣當先,如同一體手足之情,同……同心協力不可手足相殘,如有違者……如有違者……”
說到這兒,小春忽然頓了住,仿佛接下來的話都卡在了嗓子眼,咽又咽不下去、說還說不出來……
這時洪巖聽他說得結結巴巴,有點兒不耐煩了,直接一拍太師椅扶手,朝著周圍面無表情的一群男女喝問了起來:“這小子把誓詞忘了,你們誰記得,給他提個醒!”
話音沒等落下,周圍兩排男男女女立刻異口同聲吶喊了起來:“如有違者,或死于天收,萬雷誅滅;或落于我手,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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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命啊……”
小春當時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眼前這種架勢我哪兒見過啊,也就以前在一些關于香港古惑仔、或者什么關于天地會、紅花會的武俠電影里見到過,被那群男女的齊聲吶喊嚇得渾身一哆嗦之后,當時就慌了起來。
這時洪巖似乎也注意到了我有些不適應,于是又跟電話里的“二哥……”隨便說了兩句話之后就掛斷了電話,朝我笑道:“你別害怕,這叫開堂示法,我們新洪門的規矩,幫里的兄弟犯了錯,就得開香堂動家規……”
說話時,洪巖慵懶地從太師椅前立了起來,左手夾著煙,右手壓住心口,拇指向下壓,其余四只手指平伸橫于胸前,昂首怒吼了一聲“開壇……”之后,兩個男人從大廳后面真搬出了個蒙著一層紅布的大臺子來,臺子上供奉著一個神龕,神龕里供奉著一尊木制的關公像。
這時候,周圍立著的兩排男男女女立刻也都學著洪巖一樣用右手在心口前比劃出了那個手勢。
當時我一個小破高二學生,哪兒懂得那么多啊,不過后來專門了解過之后才明白,這些人所比出的手勢代表著“四九……”
所謂“四九……”,又叫“幺滿……”或者“老幺……”,是明清時代一直到建國以前洪、青幫當道時期的洪幫套話,四乘以九等于三十六,代表著入洪幫者必須宣“洪門三十六誓……”,這個手勢則代表著洪幫兄弟的幫眾身份。
按照建國前的說法,你是洪幫的人,你就可以用這個手勢,兩個洪幫兄弟見面用這手勢,就跟咱普通人握手打招呼一樣,而且有一點的暗號成分;而如果你不是洪幫的人,而卻在洪幫兄弟面前裝逼亂比劃,砍死你都活該。
就因為這個“四九……”手勢,因此在建國之后洪幫人大量轉到香港發展之后,洪幫的兄弟又得了一個“四九仔……”的稱呼。
四九仔收小弟叫招門生,門生就是門徒,也就是所謂的弟子,說白了就是小跟班,混的好的以后能上位,混得不好的給老大跑跑腿混口飯吃就得了。比如影響了一代人的電影《古惑仔》里的陳浩南,就是大B哥的頭號門生。
而電影里所謂的“洪興……”、“東星……”之類的社團,都是建國后洪幫轉入香港發展的衍生品,一般一個黑道社團想要吃得開,必須得遵著洪門的規矩、打著洪門的旗號,不然根本就沒法立足。
我們內地這邊兒現在已經沒有這么多規矩了,不過香港地區洪幫氣息濃郁的黑社會社團還依舊比比皆是。
再說回四九仔,一般的四九仔是不準招收門生的,除非幫齡超過十年、就是加入社團十年以上并且上頭有牛逼人提拔的,才能允許你正式擺壇收徒弟。
不過,入社團超過三年以上,卻還不能升職的,這種就會被稱作是“老四九……”,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稱呼,幾乎大概意思就是說你混得太慫,垃圾一個。
神龕擺好之后,倆三十來歲光著膀子的大漢走到了神龕兩邊,一人手里拿著一半對聯,“呼啦……”一聲展開,上聯是“洪氣一點通達五湖四海……”,下聯曰“宗發萬枝到處三合恒通……”
洪巖先走過去上了三炷香,回頭微微一笑,又說道:“入洪門非親非故,到此地不義不來;男兒共聚憑一膽,丈夫同盟無二心。小春,別說我不給你臉,我他媽給你臉你也得要啊?犯了家規天王老子今天也保不住你!上手,下刀子……”
洪巖一聲令下,又一個一后背紋身的光頭大漢拎著把殺豬時剔豬骨頭的小尖刀子就朝著小春走了過去,兩個立在小春背后的小子一把就把小春按在了地上,嚇得小春連連驚叫:“三爺!三爺你放我一條生路行嗎?我不敢了!我他媽以后再做這種背信棄義的事兒我……我天誅地滅……三爺……三爺……上回小樹林的事兒,您一到場我可馬上就給足您面子了,入幫之后我也給咱幫會賺了不少錢呢……三爺……給條生路吧……”
小春喊話的功夫,那個滿背紋身的光頭已經單腿壓住了小春的后背,又問一臉冷笑的洪巖說:“三哥,割舌頭還是挑腳筋,要么要了他的命,您吩咐吧!”
洪巖抽了口煙,又輕輕松松笑著說:“三十六誓、十禁十刑、二十一則,明明白白的規矩、清清楚楚的條文,犯了家法還留他干嘛?一入洪門深似海,三十六誓記終生;幫規森嚴鬼神驚,越理反教法不容……他的命……今兒就交代這兒了……”
洪巖說完話,那光頭直接按住小春的后腦勺兒,就要在他脖子上動刀子。
我一個學生哪兒見過這種場景啊,別說眼睜睜看殺人了,見血的時候都少,嚇得兩腿發軟趕緊背過身去不敢看了。
只聽見背后再度傳來小春驚悚的尖叫聲:“洪巖,我們是兄弟!兄弟啊!兄弟……”
“先等會兒……”
洪巖忽然發話,小春的叫聲也戛然而止,我回過頭去一看,光頭大漢手里鋒利的刀尖已經頂在了小春的咽喉上,正往外徐徐滲血,小春嚇得眼睛等得老大,動都不敢動一下……
“命給他留下吧。”洪巖嘆了口氣,忽然往前走了幾步,蹲在小春的面前說:“小春,咱倆早就認識,也一起打過架,你說我洪巖夠不夠意思?”
“夠……夠……”光頭大漢把刀抽回去的瞬間,小春趴在地上趕緊點了點頭,驚慌回答道。
“我歲數小,平時還要尊稱你一聲哥哥,不過向來是義字當頭,你說我洪巖一路摸爬滾打對不起過誰?你有必要像現在這么害我嗎?”
“我……我……”小春聲淚俱下地哽咽了起來:“洪巖,哥對不起你,哥一時糊涂,你就放我一馬吧,我保證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我看見你們跑得遠遠的,行嗎?哥,我管你叫哥,你說行嗎?”
“跑不行,你得滾……”
“行!我滾!我馬上滾!”
洪巖點了點頭,從口袋里把煙盒掏了出來,又朝著那個光頭大漢說:“聽到春兒哥的話了吧?以后他見到咱們就滾,倆腿以后都用不著了,廢了他……”
“洪巖……別……”
小春一聽這句話當時就急了,正要再度求饒,洪巖出其不意忽然把握在手里的煙盒塞進了他的嘴里,瞪著眼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與此同時,旁邊兩個人也已經把小春按得更緊了,光頭大漢眼都沒眨一下,用一只腿壓住小春的腿,左手按住小春的小腿,一刀就朝他膝蓋窩兒里刺了下去,小半個刀刃瞬間完全沒入了他的骨頭縫里。
這下我可撐不住了,根本沒來得及轉過身去,一看小春腿上鮮紅的血往外飛濺,嚇得“噗通……”一聲就癱坐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洪巖事先用煙盒和手掌堵住了小春的嘴,估計他的叫聲已經響徹整個大廳了……
那個光頭咬著牙又攥著****小春腿里的刀子在模糊的血肉里晃了一下兒,之后才把刀“噗哧……”一聲拔了出來,在小春另外一條好腿的膝蓋窩兒上拍了兩下之后,舉著刀又一刀刺了下去……
血在地上流了一大片,小春躺在血泊里嗚咽了幾聲,終于再也承受不住這種撕心裂肺、痛入骨髓的劇痛了,一翻白眼,直接就暈死了過去……
光頭大漢第二刀刺完之后,又把被染得血紅血紅的刀從小春腿里拔出來,整個手掌也都已經被小春的血給染紅了……
洪巖松開小春的嘴,面對著這種血腥畫面,竟然甩甩手笑了起來:“這個傻逼,幸虧我先給他嘴里塞了個煙盒兒,媽的,竟然還想咬我……”
洪巖一笑,其他人也立刻跟著笑了起來,這時洪巖站起身來又走回太師椅前舒舒服服坐了下來,朝著幾個手下人擺了擺手說:“一會兒給他止血,止完血扔到醫院門口兒去,自生自滅……”
兩名手下剛點了點頭兒,洪巖又說:“對了,扔的時候給他褲子里塞兩萬塊錢,免得沒錢住院,還有,等他醒了之后派人去給他送個話,以后他是生是死都跟新洪門再沒有任何關系,要是以后還打著新洪門的旗號出去給我惹事兒去,我直接套麻袋把他扔懷鄉河里去……”
洪巖說完,那名光頭大漢笑了起來:“三哥,他肯定不敢了,再說我把他腿已經廢了,后半輩子他估計都得靠輪椅活著了,哪兒還能惹事兒啊……”
“這樣最好,這小子純粹是個惹事兒精,成天出去裝逼去,今兒個廢了他的腿,興許還能讓他多活兩年……”
光頭大漢點了點頭,又用手里沾血的刀指了一下趴在小春邊上、已經嚇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痛哭半天的大嫖,朝著洪巖問道:“三哥,這小子怎么辦你發個話,反正我手都沾血了,要不一塊兒廢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