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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節(jié) 掀桌子的王牌

送走趙昌樂,張越就驅(qū)車出宮,返回了戚里的家中。

一進門,張越就發(fā)現(xiàn),自己家里,一下子就來了許多客人。

粗略的估計了一下,起碼有三十幾人。

這些衣紫著綠之人,見了張越,紛紛迎上前來,拜道:“下官等見過侍中公……”

然后,一塊塊名帖,遞了上來。

張越接過這些名帖一看,好家伙,一個個都是來頭嚇?biāo)廊说馁F戚、官吏后代。

什么名將之后,功臣子孫、名臣后代,應(yīng)有盡有。

甚至還有人和張越攀起了親戚,名帖上赫然寫著:留文終候四世外孫、xx候之后某某敬問侍中公安。

好吧,張良當(dāng)初和很多人都聯(lián)姻過。

但問題是,早就出了五服好不好。

再一個,你們聯(lián)姻的是張不疑那一支啊,哥是張辟疆之后,麻煩搞清楚先!

雖然心里面吐槽不已,但表面上,張越自然是笑呵呵的一一回禮,然后道:“小子不才,勞煩諸位明公登門拜訪,實在慚愧!”

“日后定當(dāng)?shù)情T回訪……”

其實就是些客套話,但很多人卻似乎當(dāng)真了,或者假裝相信了,紛紛道:“若蒙侍中不棄,登臨寒舍,鄙人自是榮幸備至……”

對此,張越只好的呵呵的笑了笑。

這些人見狀,也連忙都賠笑了起來。

然后,就將帶來的大包小包的禮物,往張越家里搬。

嘴上,自然是說什么‘侍中公日理萬機,操勞國事,憂苦天下,吾等實敬之,區(qū)區(qū)薄禮,不成敬意’。

但手上卻將寫著自己名字和禮品名稱、數(shù)目的禮單,鄭重的交給了張越。

對此,張越自然是‘勉為其難’‘推辭再三,固爭之而不得’然后‘無奈的收下’。

等送走這些家伙,回頭一清點。

好家伙!

僅僅是麟趾金就有五百枚之多!

其他黃金器皿、銅器甚至白銀器,應(yīng)有盡有。

張越甚至看到了好幾個造型獨特的,來自于安息的裂瓣紋銀盒。

這種和諸夏工藝完全不同的異域藝術(shù)品,很容易辨識。

因為它用的是歐陸和西亞的錘蝶技術(shù),與中國所用的泥范和陶范所制的相似產(chǎn)品差別很大。

而且,張越曾經(jīng)在某個國家博物館里見過類似的出土文物。

自然一眼就認出來了。

除了這些金銀器,其他什么象牙、犀牛角制成的種種器物,也堆滿了家宅。

至于火浣布,張越仔細看了看,似乎有個三十多塊!

微微想了想,張越就將田禾召來,對他道:“汝替吾去將這些火浣布以及象牙、犀角之類的制品,按照名單原路退回,就說:吾德薄不敢消受!”

開什么玩笑,將這么多火浣布送去宮里面,萬一天子冬天的時候?qū)⑺鼈兡脕懋?dāng)被子蓋,出了問題誰負責(zé)?

石棉這種東西,可是有害健康的。

別說當(dāng)今已經(jīng)六十三了,就是三十六,這么多火浣布堆起來,怕也遲早藥丸!

想了想,張越又提筆寫了一封奏疏,派人送去蘭臺。

奏疏之中,自然是力陳火浣布有毒,害人之事。

甚至稍微有所夸大,反正,將這個東西定性為‘毒于砒霜,長期接觸,使人多病’。

算是要斬斷罽賓國對漢的火浣布銷售。

張越相信他的奏疏,很多就會被人知道。

然后,全天下的人都會相信的。

特別是當(dāng)今天子,他對自己的健康的關(guān)心程度,可是遠超任何想象的!

………………………………

將奏疏送出去,張越就終于有了時間,可以處理一下自己的事情了。

他先派人去將于己衍請上門來。

籌謀了這么久,也是時候圖窮匕見,和王家算算賬。

這賬不算清楚,別人說不定還以為他張子重寬宏大度是個忠厚君子呢!

百年前,蕭何曹參主政的時候,就特別喜歡用這種忠厚君子。

為啥?

吃的比別人少,干的比別人多,還沒有怨言。

什么鍋都肯背!

什么事情都能做!

上位者,只需要安排好工作就可以了。

有了功績是丞相領(lǐng)導(dǎo)有方,運籌帷幄,有了問題是下屬‘不暗丞相深意,自作主張’。

幾乎完美!

可惜,隨著公羊?qū)W派上臺,這種忠厚君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亡。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為小吏,必凌上官,為副手,必脅主官的儒法官吏。

大復(fù)仇思想更是彌漫上下,使得任何人想要在漢室朝堂生存,就要有手段,有能力,有魄力,更要有骨氣、有尊嚴(yán)。

別人打你一巴掌,你就得回敬。不回敬的人,像于己衍這樣,就成為公共出氣筒。

在家里,等了大約半個時辰。

期間張越耐著性子,陪著金少夫說了些話,講了些甜言蜜語。

男人嘛,都這樣。

就像女人天生懂得如何取悅男人一般,男人也天生知道如何哄騙女孩子。

哄得金少夫,自是和吃了蜜糖一般,整顆心都滿滿的全是甜蜜。

張越自也趁機,嘗到了些甜頭。

不過,這閨閣游戲,時間過的飛快。

不經(jīng)意間,下人就來稟報:“京兆伊于公來了!”

張越自然放下這閑暇的娛樂時光,在金少夫戀戀不舍的眼神中,穿上冠帽,來到客廳。

“下官于己衍,恭問侍中安……”一見面,于己衍立刻就迎上前來。

今天長安的事情,他自然聽說了。

張越將趙昌樂,送上了廷尉卿的位置,讓他深受鼓舞,甚至有些情不自禁。

所以一聽說張越召喚,他立刻就趕來張府。

如今漢家,可不止是廷尉出缺。

九卿之中,還有好幾個位置在等著‘賢才’來上任。

旁的不說,那宗正卿劉屈氂,隨時可能拜相。

這宗正雖然油水不多,但也是九卿啊。

況且,身為宗正,與皇室關(guān)系密切,自然有更多機會在天子面前刷臉。

可比現(xiàn)在這個高不成低不就的京兆尹要好的多。

張越笑著上前,扶起于己衍,道:“京兆尹快快請起!”

帶著于己衍,來到客廳之內(nèi)的一間小雅居之中,張越讓人奉上茶水后,關(guān)上門窗,親手為于己衍倒上一杯茶,然后道:“本官今日請京兆伊來此,是想問一下,京兆尹現(xiàn)在可查清楚了,京兆尹名下有幾個縣在準(zhǔn)備‘抵押公田以修水利’?”

于己衍聞言,立刻答道:“回稟侍中公,下官現(xiàn)在已經(jīng)查清楚了,京兆尹治下,有四縣在預(yù)備此事……”

他準(zhǔn)備的非常充分,一邊說一邊從懷中取出一份帛書地圖,攤開在案幾上,道:“分別是臨潼、萬年、華縣以及湖縣……”

張越湊過去看著地圖,呵呵的笑了起來。

漢家三輔的劃分,特別有意思。

左馮翊和右扶風(fēng),以渭水為界,從長安向西是右扶風(fēng),向南是左馮翊。

而京兆伊則是一個一字長蛇陣。

從長安一直到新安,十二個縣一字排開。

當(dāng)然,中間有陵邑縣亂入其中。

而在整個京兆尹,轄區(qū)最大的正好是這四個縣。

特別是湖縣!

“好大的胃口??!”張越冷笑著道:“這一口咬下來,就要咬走京兆尹最肥的肉!”

于己衍聽著,也是膽戰(zhàn)心驚,道:“侍中所言極是,此四縣,公田最多,林林總總算起來,不下六萬畝!”

于己衍在初初搞清楚了這個數(shù)據(jù)后,也被嚇得魂飛魄散。

下面的人和那些貴戚的胃口,大的讓他無法想象。

六萬畝公田!

一旦被他們吃掉,朝堂震怒,天子追究下來,他這個京兆伊怕是要誅三族!

正是想清楚了這一點后,于己衍徹底的站到了張越這邊。

這已經(jīng)不止是抱大腿的問題了,而是關(guān)乎生死,關(guān)乎家族存亡的事情!

“六萬畝……”張越冷笑著:“也不怕崩掉牙齒?”

他對貴戚和下面的官僚的愚蠢和下限,再次有了新認知。

事實證明,腐朽的官僚集團的智商就是在利益面前為負,而起下限就是沒有下限!

張越看著地圖,對于己衍問道:“王家主要圖謀的是哪一個縣?”

于己衍想了想,在地圖上指了指道:“臨潼與萬年……”

“臨潼縣縣令和縣尉,以及有司四百石以上,基本都被王氏的人控制了……”

“而萬年縣,則是很多依附王氏的貴戚們覬覦之所!”

“趙氏現(xiàn)在基本上只盯著湖縣……”

“那華縣呢?”張越問道。

“華縣啊……”于己衍苦笑一聲,道:“京兆伊有司的地盤!”

張越聽著,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好啊,好??!這利益都劃分的如此清楚了!”

是啊,看人家,你一塊我一塊,都把好處分掉了。

甚至說不定,這期間還上演孔融讓犁的戲碼。

這讓張越真是火冒三丈。

深感被羞辱和打臉。

這是明擺著,在他頭上拉翔呢!

真不知道,這些渣渣在打什么算盤?

“先從臨潼開始吧!”張越怒極而笑,道:“京兆尹,本官現(xiàn)在以欽命長安除疫大使的身份通知貴官:如今隆冬將至,考慮京畿一帶,除疫工作的復(fù)雜性和艱巨性,本官正式知會貴官,吾當(dāng)行天子所賜之權(quán),自后日起,行巡京畿各縣,檢查和核查除疫工作!”

張越悄悄的拿出了天子上次賜給他全權(quán)負責(zé)長安除疫事務(wù)的玉符,展示給于己衍:“請貴官予以配合和協(xié)同!”

上次天子,可是給了他全權(quán)和便宜行事的權(quán)力。

除了列侯和兩千石,其他人統(tǒng)統(tǒng)可以先斬后奏!

更妙的是,因為擔(dān)心疫情可能會再次出現(xiàn),所以,事后天子并未收回這項權(quán)力。

換而言之,張越現(xiàn)在依然是欽命全權(quán)除疫大使。

在防疫工作上,他擁有先斬后奏以及便宜行事,甚至他還被授權(quán),必要時刻,可以調(diào)動軍隊,協(xié)助除疫。

這個權(quán)力,幾乎可以說是無限大的。

甚至可以讓他可以在必要時刻,打破官僚限制,直接掀桌子!

更妙的是,沒有任何人可以說什么不是。

作為除疫大使,張越檢查京畿防疫工作天經(jīng)地義。

在檢查中發(fā)現(xiàn)問題,揪出問題,查處有關(guān)官吏,更是沒有任何人可以說什么不是。

于己衍聽著,再看著張越手里的那塊玉符,微微一楞,然后立刻拜道:“下官謹(jǐn)奉天使之命!”

“善!”張越呵呵一笑,扶起于己衍,道:“此次核查京畿除疫工作,本官希望,貴官做到絕對保密,不要事先通知,不許事先安排,吾當(dāng)隨即檢查各縣!”

“若有通風(fēng)報信、安排接待,視為與吾為敵!”

“汝可知道?”

于己衍心領(lǐng)神會,拜道:“下官明白,下官回去后,一個字也不會告知他人!”

“善!”張越呵呵笑著,從自己懷里取出一份公文,遞給于己衍道:“請京兆伊在此公文附署吧!”

于己衍想都沒有想,立刻就在上面簽字。

于是,在程序上來說,張越以全權(quán)除疫大使檢查京兆伊各縣防疫工作的事情已經(jīng)沒有任何問題。

有公文,有京兆伊的背書。

誰都挑不出錯,哪怕官司打到高廟,也是張越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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