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神明側臉,望著夏雪,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才繼續緩緩開口道:
“你不過生在這世間二十來年。黃鼠狼可是活了四百多歲。你居然稱呼它爲‘孩子’?”
他一邊慢條斯理地搖著頭,一邊負手往殿內走去。
沒走幾步,他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驚住了,竟是顫抖著往後退了又好幾步,緩了緩神才轉頭快步踱到夏雪身後,一邊躲一邊探出腦袋,故作鎮靜地厲聲呵斥:
“大膽妖孽!你這幅打扮成何體統?”
夏雪順著神明大人從自己身後伸出的手指,往前擡眼望去,也因爲眼前的畫面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她一邊拍著自己的心口順氣,一邊咳嗽著。只見一身材凹/凸/有/致卻幾乎衣不蔽體的妖/豔/女/郎正一步一步從殿內扭著出來了。
而且還是一外國人臉孔的女郎……
金髮碧眼,肌膚勝雪,面若春桃,鼻樑高挺,脣似流丹。僅僅看臉就已是風情無限,引人遐想。
然而,真正叫人瞠目的卻是那身打扮——這麼大冷的天,那女郎卻只穿著一件工字背心。
沒錯。全身上下,只有一件白色的工字背心……
因著材質柔軟貼身,顏色又是白的,女郎玲瓏有致的曲線全在衣服的緊縛之下凸顯;衣長也只及到大腿根部下方一點點,虧得她走路還有些顧忌,若是再大大咧咧一些怕早已經春光外泄了。
說白了,這衣服穿了也只是欲蓋彌彰。
“你是瑯瑯……?”
夏雪清了清嗓子,試著問。
對方一開口,便把那妖冶的氣場給滅了七八分:
“對、對呀。好……好看咩?嗚嗚,凍死偶了……”
大概是把“冷”字說出了口,金髮女郎瑯瑯乾脆破了功,也不再擺著pose一步步往前扭,一下子原地蹲下,蜷成了一團,瑟瑟抖個不停。
夏雪無語望天一秒鐘。只是看瑯瑯凍成這樣,來不及吐槽,就趕忙衝進廟堂廂房內,把外套什麼的一股腦兒捧了出來,又一股腦兒都裹到了她身上。
“你是豬嗎?大冬天的,你穿這麼少當然會冷啊!”
夏雪蹲下,一邊幫忙搓手取暖,一邊數落著。
“嗚……我剛剛沒變成人形的時候不也沒穿衣服嘛……是人類的身體太脆弱了啦,都不長點毛,完全沒有禦寒功能嘛!”
瑯瑯撅著嘴巴,深感委屈。
夏雪很無語,她把那張湊到自己眼前的臉蛋兒推開:
“別撒嬌。你現在這張臉做這個表情違和感太強了。”
“嗚……”瑯瑯垂下頭,表示很受傷。
“難道你以前變成人就是這幅樣子?”夏雪表示很難想象。
畢竟在小小海靈城,老外還算是稀缺人種。尤其是這種黃頭髮藍眼睛,有臉有身材的美女老外,走到哪裡都是衆人焦點啊。就這矚目度,怎麼可能一直迷路?分分鐘一堆殷勤男主動帶路好不好!
“不、不是的……”瑯瑯小心翼翼地擡頭看夏雪眼色,“我就是想變個好看的形象,讓柿樹君給我留個好印象……就、就參考了一下以前撿易拉罐兒的時候,在垃圾桶裡發現的那什麼《花花公子》雜誌里美女的樣子……”
“……”夏雪一頭黑線,“所以爲啥得是《花花公子》……”
瑯瑯歪著腦袋,海水般碧藍的瞳孔純淨無波。她定定望著夏雪,茫然困惑:
“誒?是小兔告訴我的呀。說是直男最喜歡這一款的……”
夏雪在心中翻了個白眼兒,默默吐槽:
【小兔……?屁咧!那她自己怎麼沒有變成這樣啊!還是說她家郭德綱是不那麼直的直男咯?分明也是不懂裝懂,只是剛好忽悠了個更沒常識的你啊!】
細想又覺得哪裡不對:
“不是說柿樹以後變成啥樣還沒定論,你這麼急著投直男所好又是哪一齣?”
瑯瑯扭頭仰望柿樹,星星眼花癡道:
“你看,柿樹君枝幹繁茂,高大魁梧,這麼英武的身姿十之八九得是個男的吧!你再看看這挺拔筆直的樹幹,一點也不像有的樹那樣歪七扭八、不莊重不端正。他這樣兒都不直,誰還直?!”
額……
夏雪被這亂七八糟,可聽起來卻還真被繞了進去的神邏輯給折服了,竟是無言以對。只得啞口無言地拍拍瑯瑯的背,示意她站起來,心說:你高興就好……
神明大人卻不幹了。他背身站著,一手捂著眼睛,一手伸出來擋在自己身體和夏雪她們之間:
“什麼‘你高興就好’?本座幾時答應了?妖怪,你若當真要保持這副模樣,我萬不可能留你在此處的!”
“爲什麼?”
夏雪和瑯瑯異口同聲。
“我、我把衣服穿好……也不行嗎?”瑯瑯說著,把披在身上的衣服又拉了拉。
這還是第一次試著在寒冬穿這麼少,她算是徹底嚐到了人類沒有皮毛的苦頭。以後不用神明大人斥責,她也是不敢再這麼作大死了。
“說什麼胡話呢你們這是?!”
神明大人顯然已經氣結,本攔在身側的那隻手胡亂揮舞著,完全沒了平日裡的淡定自若:
“好好一間廟堂,收留個女居士也就罷了。可你們幾時見過道觀裡負責清掃的是妙齡異邦女子?”
唔……倒也是,這老外守廟。
畫面感,確實略獵奇。
夏雪眼珠子骨碌一轉,覺著靠這獵奇的賣點宣傳望曉樓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可凡事總有例外嘛。我前幾天看電視,說是河南少林寺還收了幾個韓國的女明星呢!”
一定會有很多人慕名前來圍觀的,這可比一家家的靠自己兩張嘴皮子說媒省事兒多了吧。
她心裡如意算盤正噼裡啪啦打個不停,卻馬上被神明大人給推翻否決了。
“先不要說本座這麼傳統、正直、又有品味的神仙跟那些個只曉得耍拳弄棒的僧人根本毫無可比性;再者,柿樹在我常年耳濡目染之下,必然也不會喜好那些個爛俗花哨的女子。不……不僅僅是不喜歡,是厭惡!”
“厭!惡!”
最後還特別加重語氣地重複了那兩個字。想必他真是對這一類型的女子深惡痛絕了吧。
“嗚……”瑯瑯聽神明這麼一說,眼睛裡本來閃閃的光彩瞬間黯淡了下去,低下頭垂著肩膀,臉上寫滿了“作戰失敗”的失落。
夏雪看看身旁深受打擊而萎靡不振的瑯瑯,再看看分明站得老遠、一副避之不及窩囊樣子的神明大人卻正大言不慚地自我吹噓,只覺得心好累。
“所以師父……您到底是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她已經有些不耐煩,想說:你倒是快點把要求說清楚,瑯瑯才能變了留下來啊。
“本座喜歡的女子?”
被這麼一問,神明竟一下子陷入了無限的遐想,忘記了自己剛剛還躲著避著、生怕看見瑯瑯那衣不蔽體的模樣,倒是放鬆了身體,乾脆揹著手迤然踱起步來:
“配得上本座的女子,想來首先得學富五車、博古通今,切不可不學無術、胸無點墨,這樣才能與我高山流水、琴瑟和鳴。然後容貌嘛,不說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本座畢竟也不是那麼膚淺的人。但至少也要清麗脫俗、溫婉可人,這樣站在一起纔不至於遜色於我啊。”
【嘛,您老就做好準備,打一輩子光棍兒吧……】
夏雪懶得接話,丟下做白日夢的神明大人,直接扶了瑯瑯,便轉身往廂房走去。
“瑯瑯你不要多想,就變成你原本的樣子就好。如果決定了彼此相伴一生,卻還要一直在伴侶面前勉強假扮別人,那也太累了吧。”
瑯瑯顯然還有心理負擔:“可、可是剛剛上仙明明說了……”
“嘖!”進了廂房以後,夏雪顯然已經憋不住自己的不滿,直接咋舌,“就他那要求,哪家的姑娘能達標?拉倒吧,你沒看他也是打了幾千年的光棍兒?信他你也是傻!”
“何況你又不是要做他的媳婦兒。柿樹若是跟他一般,那就也是個沒腦子的直男癌,你不要也罷!”
她又把瑯瑯往房間裡推了兩步,自己背過身子,閉眼催促道:“你快快變,天氣太冷,彆著涼了。”
瑯瑯欲言又止,躊躇了一番,想想夏雪說的話也是很有道理,便不再糾結。
夏雪聽著身後一陣窸窸窣窣,估計是那姑娘已經在穿衣服,半睜一隻眼睛詢問:
“好了麼?”
“好、好了……”
這結結巴巴、猶猶豫豫的一句,依舊是熟悉的瑯瑯那不自信、膽怯的回答。
夏雪轉身。
一位衣著寬鬆休閒、臉龐清秀伶俐的短髮少女正羞澀地絞著衣襬,有些無措地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