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飛狗跳結束, 捱揍的和揍人的,身邊都分別又多了一個人。
白玦被打中的肋骨連帶著整個後背都疼得厲害,他伸手去拿賀青峰遞來的衛生紙堵鼻子, 動作的時候牽動痛處, 就咧著嘴倒吸涼氣。
許安安用來揮拳揮巴掌的手也是一陣一陣的發痛, 她被顧承愈握住腕子, 順勢鬆手。
顧承愈把剪子連帶筆筒一起拿過來放到一邊, 說得是全新臺詞:“有剪子,危險。”
許安安動動嘴角,有些失望。
顧承愈放下筆筒, 又等了一會兒見著許安安沒有再要動手的意思,這纔開口:“我今天過來, 是想和你說一下錢的事情。”
“哦, 是麼。”許安安應聲。失望, 失落,以及若有似無的傷心, 都開始翻倍。
“你之前也說了,談戀愛而已,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不用弄得砸鍋賣鐵的還錢劃清界限。你慢慢還,有就多還點兒, 沒有就少還點兒。大家好聚好散, 還是朋友。”
許安安盯著桌上的筆筒看, 儘可能的讓自己理性思考。
然後, 她點頭:“行, 我現在給你寫個欠條。每個月最少還給你三萬,三十萬最少十個月還清。但是”
許安安擡頭, 直直看向顧承愈。他的眼睛還是那麼深那麼深,也不知道,下一個掉進裡面的女孩子,是不是也會和他一起兜風。
“但是,我跟你,做不成朋友。”
從留住好時光的大門出來,顧承愈低頭看手裡的欠條,那上面最後的落款有許安安的簽名,有許安安按的紅手印,有許安安作爲法人的公司公章。
顧承愈到現在都還沒想到,他和那朵美麗向日葵,最後落下的所有聯繫,竟會是這麼一張欠條。
一張,她竭盡所能來證明她和他只剩下單純的債務關聯的欠條。
顧承愈覺得他現在絕對被許安安帶壞了,以前,他從不會衝動,更不會因爲自己的衝動而後悔。
顧承愈離開,賀青峰用眼神警示過白玦老老實實待著,就去了許安安身邊坐下:“安安”
“你也走吧,帶著那個賤渣一起。”許安安只低著頭用紙巾擦沾了紅印泥的大拇指:“要不然我一會兒再控制不住揍他,連個能拉架的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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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青峰去看陸欣,等她點頭示意,這才帶著白玦往辦公室大門走。
“白玦。”許安安開口,臉上的表情極其認真:“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不然,見一次,打一次。我沒開玩笑。”
九月的最後一週,熱鬧非凡。
留住好時光開業,並且在微博第一輪廣告宣傳過後打開了不小的知名度。
賀青峰提前回國,險些又被許安安重新追求。
白玦終於被揍老實,並且再次暫停到宋雪那裡的複診。
關悅悅有了江如柏的考試重點,複習如有神助。
陸欣和阿來自確定戀愛關係後感情急劇升溫,狗糧撒到天怒人怨。
許安安和顧承愈分手,又有了那種身體被掏空的無力感覺。
顧承愈,則是在中秋回家的時候罕見的帶了禮物。
茶葉是好茶,但並不是顧崢常喝的那種。
大閘蟹是陽澄湖空運過來的,個頂個的肉嫩膏肥。許安安曾放狠話,她能直接把蟹鉗咬碎。
只不過顧家上下,對這些卻毫不關心。
成露一大早就起來買菜,仍舊抱著僥倖心理。盼星星星盼月亮的把兒子盼回來,見著果真只有顧承愈一個人,臉上的笑就開始掛不住。
只不過大中秋,媳婦兒沒了本來已經夠鬱悶,她這個當媽的要是再多說,兒子心裡只怕會更難受。
成露喊來保姆接顧承愈手上的東西,重新掛上笑容就拉著顧承愈往客廳走:“昨天老家的親戚過來看你爺爺,帶了好幾箱冬棗,就是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的那種,我都洗乾淨了,你先吃點兒墊墊肚子,午飯馬上就好了。”
“嗯。”顧承愈應聲,到了客廳先喊“爺爺”再喊“爸”。
顧家老爺子帶著老花鏡,看過了大孫子就繼續專心致志的給家裡的三花貓捋毛,並沒有將遺憾表露在臉上——小姑娘的照片他從兒媳婦兒那裡看過,漂亮,愛笑,挺好。
顧承悠和顧承愈是雙胞胎,現在有個三歲的兒子,小傢伙從沙發上爬下來喊“舅舅”,繞著顧承愈轉了一圈又翻過了顧承愈的褲子口袋,就扭頭去看成露:“姥姥,找不到漂亮舅媽啊!”
童言無忌,最先給出反應的是顧崢。
“我說,怎麼回事兒啊?”
首長把外孫抱到膝蓋上,是真心誠意的發問。他這早早的就聽從指示空出了中秋等著回家看兒媳婦兒,結果小兩口卻鬧了分手。
顧承愈這兩天總是在做夢,夢裡的全部場景就只是一扇開著窄窄縫隙的辦公室大門,夢裡的全部聲音就只是許安安說的話。
她說:我覺得應該就是我單純的覺得他長得好看,然後就一時衝動了。
她說:要不我還是繼續追你吧。其實,我覺得我也還是喜歡你的。
她說:以後你繼續追顧承愈,我繼續追賀青峰,互不妨礙。
一開始的時候他生氣,但今天一早起來看著原本給關海和廖錦準備的茶葉跟大閘蟹,就開始心生悲涼。
他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就只能給出最通用的回答:“吵架了,我跟她,大概是不怎麼合適。”
“是不合適,還是吵完架你拉不下臉去哄?”顧崢探身,左手抱著外孫,右手去給小傢伙拿茶幾上的冬棗。一句話說的不緊不慢,一針見血——自己的種,顧承愈的性子他不敢說一清二楚,但也十拿九穩。
他這個兒子,別看現在人模狗樣,狂傲勁兒那是刻進骨子裡的。到人家姑娘面前低聲下氣去哄人認錯這件事,只怕是做得了一而再,卻來不了再而三。
顧承愈仰著頭靠在沙發背上看房頂:“臉都拉到地下去了,但是人家不稀罕。”
這次發笑的是顧家老爺子。
懷裡的三花被重外孫手裡的棗核吸引,站起來伸伸懶腰就從膝蓋上靈巧一躍。老爺子拿著粘滾黏身上的貓毛,仍舊沒有去看顧承愈:“那不還是你沒本事,當年你奶奶拿著鍋鏟滿村子追著我打,到最後還不是埋在老顧家的祖墳裡。”
顧承悠憋笑,臉上一漲一漲——兒媳婦兒,孫媳婦兒,他們家這倆老頭兒,也是夠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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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當天,留住好時光接了不少拍攝全家福的單子。三代同堂、四代同堂,化妝間裡被各式各樣的小毛頭鬧得差點兒掀了房頂。
許安安從早忙到晚,等回了家腦子裡都還是小孩子的哭笑吵鬧。
關悅悅同樣一個頭兩個大,只覺得全潞城的熊孩子都在今天聚集到了留住好時光。
姐妹兩個進了臥室就躺在牀上挺屍,關海過來催了三遍,這才把人喊起來吃飯。
關悅悅比許安安先起來,去拿睡衣的時候看到櫃子裡的禮品袋,頓住動作。
許安安跟在妹妹後面,見著關悅悅不動,湊上前去看——地地道道的江南絲綢,兩塊方巾花了她小五千。素一點兒的那塊是準備送給前男友的母親的,豔一點兒的那塊是準備送給前男友的妹妹的。還有寫字檯底下的茶葉,分別是前男友的爸爸和爺爺喜歡的。
在還沒有分手的時候,顧承愈和她說好了,中秋的時候要正式拜會一下雙方父母。
許安安把絲巾茶葉一起拿出臥室。
飯桌上,關海白得了兩盒茶葉也不嫌棄這是出口轉內銷,打開蓋子聞過,就拿走收進了小櫃子。
廖錦只把兩塊絲巾放到一邊,一直等晚上回到房間,纔拿出來仔細翻看。
關海跟著在旁邊湊熱鬧,伸手去指那塊豔麗一些的:“這個好看,那塊兒太素了。你下週不是老戰友聚會麼,就帶著這個去唄。”
廖錦聽了關海的建議,留下豔麗的那塊繼續翻看:“臭丫頭片子,還真下了本兒了。”
關海跟著點頭:“那茶葉我也看了,好茶,也不便宜。他們老顧家啊,沒福氣。”
“那也不好說。”廖錦把絲巾整整齊齊的疊好,一句話只說一半。
關海忙不迭的把門關上,重新湊回廖錦身邊把聲音壓低:“這話怎麼說?”
“你沒看見這兩天許安安就快把後悔這倆字兒刻個牌子掛脖子上了?還有阿來那小子,每天晨昏定省的過來,來了說沒兩句就問許安安,這是給誰問呢?”
“姓顧那小子也是,看著挺精神,腦子轉不過來彎兒啊,那天在家裡跟他說的全是白說!追媳婦兒還要什麼臉啊!”
關海愁,愁顧承愈的孺子不可教。
關悅悅也愁,愁江如柏的酸——今天江如柏發過來的中秋節祝福微信,已經酸出歷史新高度。
她熟練的刪除對話,放下手機百無聊賴,就撐著手翻身側躺,伸腳去踢許安安的牀沿:“誒,你真打算跟顧承愈分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