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來臨的前一週, 關悅悅經過焦慮、失眠、脾氣暴躁等考前綜合癥，終於是完成了長達五個月的拉鋸戰，結束了大學英語四級的考試。
考試重點跟江如柏整理的“葵花寶典”重合率高達百分之八十, 關悅悅從考場出來就直接組了飯局。
江如柏乘勝追擊, 在飯局開始後的第二十八分鐘第五次表白。
關悅悅秒拒, 繼而按著江如柏強行拜了把子結爲異性兄弟。
聖誕節如期而至, 關悅悅還沒有從考試勝利的餘韻中回過味兒, 二話沒說就答應了許安安去逛街的邀請。
姐妹兩個一家店一家店的逛，逛到第八家的時候關悅悅就開始不耐煩：“不就一個白衣服麼！你差不多買一件兒就得了！試這麼多，是能試出花兒來還是怎麼著？”
“閉嘴, 喝你的檸樂。”許安安用眼神震懾，把手裡的白色蕾絲襯衫還給導購小姐：“謝謝, 我們再看看別的。”
許安安把賴在沙發上負隅頑抗的關悅悅連拉帶拽的拖到第九家女裝店, 進門之後重複的是一樣的開場白：“你好, 你們家有沒有白色的上衣或者連衣裙？”
下週末就是元旦了，她跟顧承愈要去領結婚證。民政局紅色的背景板, 穿白衣服效果最好。
姐妹兩個回到家裡，廖錦跟關海剛剛把餃子包好。
老母親看著大女兒拿出來一件衣服是白色的，拿出來一件衣服拿出來又是白色的，難得幽默了一把：“人家總共就給倆證，您這買了四件兒可換不過來。”
“是不是親媽啊！”許安安噘嘴, 等到關海也進來, 就把三件上衣外加一件連衣裙全部攤在牀上：“你們覺得哪件兒好看？”
三個人, 三個意見。
關海覺得裙子好看, 廖錦覺得圓領帶珍珠裝飾的上衣好看, 關悅悅鍾情花邊翻領的雪紡襯衫。
孃家意見達到高度的不統一，許安安又拍了照片發微信問顧承愈, 得到的是堪稱完美但又無濟於事的回答：你穿哪件都好看。
十二月的最後一天，許安安綜合各方意見綜合了一個星期，終於是做出了最終選擇——九分袖的蕾絲連衣裙，號稱小香風修身款，穿上倒是挺顯腰細。
早上晨會的時候，陸欣宣佈，今天留住好時光只營業到下午四點，大家提前下班，慶祝許安安正式成爲有夫之婦。
店裡的一幫姑娘小夥子上下左右的跟許安安差了沒兩歲，聽了陸欣這話就開始起鬨要吃喜糖。
許安安一個挨一個的丟白眼，等到晨會散場，就喊著陸欣去附近的超市買巧克力。
十二月份的業績在聖誕當週就已經超額完成，許安安進了超市，就推了購物車直奔進口商品區。
排隊等結賬的時候，許安安的手機來了電話，是個未知號碼。
她接聽，禮貌開口：“喂，您好？”
“你好，我是宋雪。”
許安安把購物車交給陸欣，自己從無購物通道往出走：“你好。”
“你好，我現在在南路大街的星巴克，離著留住好時光不是很遠，你方便過來見一面麼？”
許安安皺眉，第六感並不好：“你有什麼事情麼？”
“顧承愈一會兒也會過來，我只是覺得現在你們兩個準備結婚了，之前有一些誤會，還是要說開了纔好。”
許安安的第六感持續糟糕，等陸欣結了賬過來，就只說自己要出去一趟。
到了南路大街星巴克的時候，靠窗的卡座只坐著宋雪一人。許安安有些進退兩難，覺得自己搞不好是被誆了。
第二次見面，宋雪臉上仍舊是連客套的微笑都沒有：“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就給你也點了顧承愈喜歡的摩卡。”
顧承愈喜歡的——許安安因爲這幾個字將放在膝蓋上的手掌收緊一些。
宋雪推推鼻樑上的眼鏡：“其實要是嚴格來說，顧承愈喜歡的也不是摩卡。就是第一次去星巴克的時候，我給他點了一杯摩卡，他後來爲了圖省事兒，就一直都點摩卡。”
許安安沒說話——看來，今天來者不善。
不過。
許安安轉轉面前的摩卡——顧承愈跟宋雪到底還有什麼關係？
這個疑問被提出來的同時，顧承愈在許安安身邊落座。
“還是摩卡。”宋雪用下巴點點顧承愈面前的咖啡杯。
“有什麼就直說。”
宋雪哼笑，是純天然無添加的冷笑。
過後，她去看許安安：“我跟顧承愈十年前就認識了，那時候他十八，剛高考完。我大一升大二，暑假跟著喬老師做項目，在喬老師家進進出出，就認識了住在隔壁的顧承愈。”
許安安把咖啡端到嘴邊吹了吹，發現還是太燙，就又放下。她覺得她已經猜出了一個大概，答案在前女友和三角戀之間二選一。
只不過無論是哪一個答案，在此之前，顧承愈都沒有告訴她，即便之前兩個人赤.裸相擁說到秦思傑的時候只差了最後一步。
許安安很訝異，心裡的第一感覺居然不是生氣。
已經異常熟悉的無力感沿著腳趾頭開始一點兒一點兒往上爬，許安安趕在它爬到胸口之前開口：“所以呢？”
“所以，我比你更要了解他。”
咦？原來不是答案A也不是答案B，是答案C？——許安安這樣想。
“我們家裡重男輕女，下面有兩個弟弟。我從小要求自己做第一、做最優秀的那個，證明女兒不比兒子差。從小到大，我要的都是絕對的崇拜、受萬衆矚目，絕不允許自己有任何失敗。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跟顧承愈，其實很像。因此當失敗來臨的時候，我跟他，就各自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但是顧承愈站起來了。”
“是麼？”宋雪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看向顧承愈的時候終於不再面無表情：“顧承愈，你捫心自問，你真的站起來了麼？站起來了爲什麼寧願窩在那麼一個小店面賣烤串兒，也不願意重新回去？你應該知道，你的退伍申請一直都被孟陽壓在手裡。還有”
宋雪又去看許安安：“你覺得，他爲什麼會追求你？”
“因爲我長得好看。”許安安如實回答。
宋雪怔神，怔過之後繼續笑：“或許有這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是因爲他做不到直面過去和未來。他無法面對自己的失敗，卻又不想就這樣得過且過。所以他開了串兒吧，招聘的夥計卻全都是退伍的戰士。他在這樣的兩難環境中糾結遲疑，然後，你出現了，他就找到了第三種選擇和可能。想想看吧，愛情，這是多麼永恆且能賦予人力量的東西啊。無論什麼時候被安放到哪裡，都絕不會突兀不合理。”
“不是的。”許安安搖頭，滿臉認真：“他兩年前就見過我，一見鍾情。他還記得我那天穿的的白色T恤，塗得是紅色口紅。”
“是麼。”宋雪挑眉：“那可真是祝賀你了。”
“宋雪。”這次開口的時候是一直沒有說話的顧承愈：“都說完了麼？”
“就快了，還差最後一句。”宋雪拿了面前的咖啡慢慢的喝，喝過之後又抿了抿嘴才繼續：“最後這句是個問題。我只是問問，要不要做回答，由你。”
許安安的心跳不再乏力——這是最後準備放大招了麼？
“顧承愈，你十八歲的時候說過喜歡我。我問你爲什麼，你說我長得好看，對不對？”
我X——許安安在心裡飆髒話，三角戀就算了，長得好看是什麼鬼！把妹通用句啊！
顧承愈的嘴角開始不受控制的抽搐，宋雪就開始發自內心的笑。
她拿了身邊的皮包，站起來之後又想起了什麼：“對了，聽說你們兩個明天就要去領證了，我祝二位，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宋雪離開，顧承愈便嘗試著去握許安安的手：“安安。”
“嗯。”許安安應聲，並沒有躲：“你喜歡過她？”
十八歲的懵懂感情，顧承愈還真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初見面的時候，他的第一感覺是這個姐姐長得還挺好看。
那時候少年熱血，他經不住卓懷謙和江如鬆在旁邊起鬨，就把準備歸家的姐姐攔下：“小雪姐姐，我挺喜歡你。”
小雪姐姐十分配合的表示吃驚：“真的麼？爲什麼？”
“因爲我覺得你長得挺好看的。”他如實回答。
“是麼。”小雪姐姐摸摸他的頭髮，跟爺爺給家裡三花兒捋毛的手法一模一樣：“不過這世界還很大，你以後，還會遇到比我更好看的姑娘的。”
他聳聳肩，並不在意，第二天就把所有事情忘在腦後，帶著卓懷謙跟江如鬆繼續上天入地的瘋玩兒。
許安安聽過了前因後果，好半天都沒說話。
顧承愈等得心裡沒底，就將握著許安安的手掌收緊：“安安？”
許安安覺得有些胸悶氣短，她想不通，是真的想不通：“顧承愈，你說……爲什麼你的事情，我總是先從別人那裡聽到，然後再由你來解釋？”
“安安……”
許安安轉頭：“顧承愈，你爲什麼喜歡我啊？”
“安安。”顧承愈仍舊只重複這兩個字。
MLGB——許安安又開始在心裡飆髒話，要不說知識就是力量，專業人士捅刀子都比別人疼。
身體再次被掏空，許安安拿了桌上的咖啡一口悶，杯水車薪。
她起身，等到顧承愈把她送回平安裡才重新開口說話：“要不，明天的事情就先緩緩吧。”
“你這是徵求我的意見，還是宣佈你的決定？”
“有區別麼？”
“如果是徵求我的意見，我不同意。如果是宣佈你的決定，我會說服。”
“這樣啊……”許安安慢悠悠點頭：“那你告訴我，你爲什麼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