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那樣相顧無言地默默抱了很久,直到那有些微涼的風將夢瑤眼角的淚水風干,我們才依依不舍地松開彼此,然后用含情脈脈地眼神注視著彼此,注視良久方才移開視線望向那遙遠的前方,再次默默凝望這座被冬天的寒風肆虐與蹂躪的小城。我想我們都是鐘愛著這座不起眼的小城的,因為四年前的我們在這里相遇,然后它又默默陪伴著我們度過了整整三年的青春,我們看著它隨著歲月變遷,我們也曾體會著它的辛酸與歡樂,我們曾依戀著它溫暖的懷抱不能自拔,曾在離開之際親吻著它揮灑熱淚,也在終于遠在天涯時對它無比思念……而且我們又在半年前在這里神奇地相遇,然后開始了那絕美和醉人的初戀,它像個慈愛的母親,默默見證著我們的愛情,雖然我們又曾失去彼此,可是我們又在這里找回了彼此,并且許下了一生一世的諾言……我想,若不是我們這一代人最終都逃不過“大城市化”的宿命,我和夢瑤一定會選擇呆在這座安寧祥和的小城,然后牽著彼此的手安安穩(wěn)穩(wěn)地度過余生……在這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二人世界里,我們敞開心扉,聊了很多很多,我們聊學業(yè),聊生活,聊文學,聊歷史,聊音樂,聊電影,聊理想,聊未來……我們滔滔不絕,口若懸河,不知疲倦,仿佛肚子里都憋滿了大概般的話,要是不吐出來就會把我們撐爆似的。在這種酣暢淋漓的彼此傾訴之中,我們如同乘坐飛天白鶴的神仙眷侶,隨著我們的思緒遨游在這個廣闊而美好的世界,享受著這種沒有拘束沒有束縛的歡愉。我們聊得太過投入和入神,以至于當我們停下來的時候,夢瑤才反應過來什么,她突然愣愣地看著我,看得我一愣一愣,良久才好奇地問道,“飛陽,你……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能聊天了?我感覺跟你聊什么都好像沒什么障礙誒……!”我噗嗤一笑,笑她還以為我是曾經的那個吳下阿蒙,但我并沒有說出我過半年是如何泡圖書館、如何默默在背后關注她的動態(tài)的、如何默默朝她靠近的,而是用抬高她貶低我的話奉承道,“難道你不知道,就算是結巴的男生,只要一碰上絕世美女,都會立馬變得口若懸河的么?”夢瑤果然被我奉承得很歡樂,那女孩子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噗嗤一下,嗔怪著捶了我一下,然后拎起《暮光之城》精裝版的書,站了起來,說走吧,該回去了。我也覺得是該走了,也站了起來,拍了怕屁股上的草屑,將地瓜干葡萄干什么的裝進書包里,走在夢瑤背后,守護著她慢慢離開。
我們下了山,我騎著單車載著夢瑤,伴著灑滿大地的暗紅之色的夕陽之光,平穩(wěn)而踏實地緩緩行駛在幽靜的山間水泥路上,傍晚山里的那股有些冰涼的山氣撲面而來,我卻沒有感到一絲寒冷,我望著遠方那輪緩緩墜入山谷的血紅色夕陽,腦海里幻想著那座晶瑩剔透的天空之城,心里暖洋洋的,感到前所未有過的幸福。而在剛才下山過程中,同桌的短信和電話依舊不斷地轟炸過來,而我也給予了他回應,答應他一會去城里找他。他大概是感覺到了什么,一直逼問我在哪里,干些什么,而我當然不會告訴他我在哪里,正在干些什么,于是忽悠他說我快要到一中的時候突然碰到一個多年未見的初中同學,跟他好好地聚了聚,喝了幾杯。我說這些的時候,夢瑤在一旁靜靜地聽著,當我掛掉電話看著她時,以為她會說些什么,卻不料她只是對我抿嘴一笑,然后一句話也沒說。而我也不再說什么,因為我已經從她那甜蜜的笑容里讀懂了她的意思,那便是對我的贊同與支持。我們都極其默契地決定將我們的事保密,不是我們小氣,不是我們高冷,而是我們知道我們要面臨的考驗還有太多太多,在我們還沒有能力固守我們愛情的時候,我們不想讓它過早地鉆進狂風暴雨里經受肆無忌憚地恐怖摧殘。我們都是小心翼翼的,因為我們想要的是天長地久,我們都是提心吊膽的,因為都害怕這份來之不易的感情突然戛然而止。很快進了縣城,我覺得是該跟夢瑤分離了,遂停下單車,抓起前車籃的黑色書包,一把塞給夢瑤,要她拿走。夢瑤卻沒有接受,愣站在那,干瞪了我?guī)籽郏缓筻凉值溃澳氵@什么意思,不想我跟你一起去跟大家聚會么,我也是咱們那一組的成員啊!”這次輪到我傻愣了,怔怔地看著夢瑤,不知道說些什么,良久才語無倫次道,“我沒聽錯吧,你也要去?你不是從不去參加這種聚會的么?還有,我們怎么能一起去,那不是不打自招么?”“因為你去,所以我也想去,我想我們都是一樣的,不是么。”夢瑤真誠地說道,“至于我們的事會被發(fā)現(xiàn),其實很好解決,我們沒必要同時出現(xiàn)啊。”我無比感動,一股股熱血從心間狂涌出來,同時也立馬明白她的意思,遂一把將黑色書包塞回前車籃,對夢瑤爽快道,“林大小姐,請上車!”夢瑤帶著抑制不住的笑意狠狠瞥了我一眼,然后抓著我的腰坐上了我的單車,我高喊一聲“走了哦”后猛力一踩,單車便跟離弦之箭似的朝前方飛馳而去。
夕陽最終沉入山谷,昏沉的夜幕重先籠罩這座偏僻的小城,習慣了喧囂與熱鬧的人群又開始紛紛走上街,開始過他們那永無休止的醉生夢死的生活。我們緩緩行駛在車流滾滾的街道,借著這逐漸暗淡下來的夜色的掩飾忘情而貪婪地享受這只屬于我們二人的美好時光。車子很快行駛到鞋帽城門口,再往前就是縣政府門口的街心公園,同桌之前跟我說過他們在這里等我。我找個相對隱蔽的地方將自行車停了下來,然后讓夢瑤下車,讓她先在這里等,等我的通知到了之后再過來找我們,而至于我的那個裝滿“臟物”的黑色書包,則放在隔壁夢瑤一個老同學母親的耐克店里。一切安排妥當,我騎上單車先行一步,在夢瑤的深情注視之下一頭扎進了灰茫的夜色。跟同桌打了很久的電話,我才終于在街心公園地下的那個游樂場找到他們,這群二貨童心未泯,居然在跟四五歲的小屁孩搶著坐旋轉木馬,我走到他們跟前,真是不想說我認識他們。可是雖然這樣說,但看到他們坐著木馬無比興奮的樣子,我的心也癢癢起來,再加上此刻那游樂場正用大功率音響播放著王菲的那首《旋轉木馬》——“旋轉的木馬,讓你忘了傷,在這一個供應歡笑的天堂,看著他們的羨慕眼光,不需放我在心上。旋轉的木馬,沒有翅膀,但卻能夠帶著你到處飛翔……”我著實被感染了,遂也尼瑪?shù)恼伊藗€座位坐了上去,歡快地溜達了幾圈。過完癮后大家停息了下來,開始插科打諢,胡聊海侃。打過招呼之后,切入正題,我故意一臉嚴肅地盯著同桌,怒怒地逼問他道,“丫的,居然敢騙我,還說全部人都到齊了,我怎么沒見著夢瑤和芳芳!丫丫的!真想扒了你這個騙子的皮!”怒斥完我故意沖過去做勢真要扒了同桌的那張被曬得略顯黝黑的皮。同桌那個小身板哪里是我對說,淫笑著趕緊跑開了,并且一邊跑一邊不停解釋道,“不騙你,她們剛才真的在的,只是去上了趟廁所,然后就沒再回來了!”我噗嗤一笑,心說明明啊你真是個大好人,劇情都提前幫我設計好了。但我立馬又板起臉,大聲埋怨道,“還編,真把我當三歲小孩了!你趕緊把她叫出來,要不然我回去了,不聚了!你丫丫孫子的!”“你自己叫不會,我跟她又不怎么熟!”同桌壞笑回應我道。其他人也則無比歡樂地看著我們這對活寶這邊鬧騰。“我覺得是應該把她們都叫出來的,這才是一個完整的組聚!”我大義凜然道,“雖然把這兩個國寶叫出來的幾率很小,但我為了我們這組的偉大事業(yè),決定豁出去了!不過,兩個人都讓我一個人叫的話是不是顯得太不人道了?這樣吧,我負責叫林夢瑤,至于芳芳……”我突然用壞壞的眼神看著同桌,詭秘地笑道,“就交給大路虎車了!再怎么說,她也是你的前桌啊!哈哈哈!”其他人聽我這么一說,紛紛起哄,都表示同意。
在眾人的推波助瀾下,同桌騎虎難下,只得硬著頭皮從兜里掏出了手機,找到了那個估計半年沒打過但一直保存在最私密位置的號碼撥了過去。我看著手劇烈顫抖的他,落井下石地笑了一下后也掏出手機,裝模作樣地打了起來。當我掛掉電話,故意懷著苦悶的心情走回人群面前的時候,大家都用嘲諷的目光看著我,其中森森更是滿臉淫邪地看著我,流著口水呵呵道,“飛陽仔啊飛陽仔,你丫的要是能把林夢瑤弄出來,我今晚給你舔鞋!”說完跟個傻叉似的自顧自地哈哈狂笑起來。我心里暗自發(fā)笑,但表面卻是一臉苦楚,無力地看了森森幾眼后,故意很悲壯地立誓道,“我要真把她弄來,你真給我舔鞋?!”森森毫不猶豫地點頭大聲道,“當然!不僅舔鞋!還給你舔襪子!”說完森森又跟神經病似的自顧自仰天狂笑起來。“那好,咱們一言為定。”我暗喜道,“我現(xiàn)在就發(fā)條短信,保證她收到后立馬就過來!”說完我轉過身故意神秘兮兮地搗鼓起手機來,看起來在絞盡腦汁編輯短信,實則啥也沒干,因為夢瑤已經在來往這里的路上,只要不到一分鐘她就會出現(xiàn)了。而看同桌那一頭,夜色籠罩下的他依舊在那跟芳芳說著什么,看起來很費勁的樣子,但是我們聽不清楚他說了些什么,因為他為了我們說閑話故意跑到你老遠去。我們都在跟那些賊喜歡八卦的八卦婆似的八卦起同桌跟芳芳說了什么來,而敏感的同桌大概是聽到了一絲動靜又往遠處挪了幾步,讓我們連他聲音都聽不到一點了。我們很有自知自明,遂不再八卦,轉而聊起過去這半年來大學的生活,聊了會后我突然感覺不遠處的花間小道里一個熟悉的人影走了過來,我看都不用看,憑她那走路的神態(tài),就知道是她來了。我突然一把拉住正在吹大炮的森森,一臉嚴肅你瞪著他,詭秘地笑了笑道,“森哥,你剛才說的話作不作數(shù)的?”森森毫不猶豫點頭如搗蒜,“尼瑪,我xx森說話不算數(shù)過么!當然作數(shù)!你看大家都這邊看著呢!我能逃掉么!”“那好,那我就放心了!”我故作舒了口氣,然后笑著道,“你們繼續(xù)!繼續(xù)!”森森扭過頭繼續(xù)吹他的大炮,嘴里不忘叨叨我兩句,“真是的,裝個毛,你以為你個土貨真能把人家叫來!切!”
森森繼續(xù)歡快地吹起了大炮來,夢瑤卻已經悄然地走到了僅離我十米之外的那片木林里,下了石板臺階后就來到了我的跟前,這時已經有幾個家伙看了過來,皆目瞪口呆,而森森還在那興高采烈地吹大炮,大概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也順著大伙的視線扭過頭看了過來,立馬眼珠子都快要從眼窩里蹦出來了,“啊”地失聲尖叫了一聲!“大家好啊,好久不見了,呵呵。”夢瑤一改有些高冷和漠然的常態(tài),大方地跟大家打起了招呼來。大家也很識相,紛紛給予熱情地回應。而森森,瞬間跟死了一般,呆滯在那,木然地看著我,仿佛不相信我是那個被他視為土貨的林飛陽。“森森,大丈夫可是言出必行的哦,可別讓我們看不起你哦!”我壞笑著看著森森,趁機打劫道。而大伙也想起了剛才森森的誓言,遂也加入了討打逼宮的隊伍,紛紛要森森立馬跪下來給我舔鞋。“哦……這……草……”森森緊張和害怕得語無倫次,站在那里跟站在針毯上似的,渾身發(fā)抖,冷汗都快冒出來了。“別婆婆媽媽的,像個男人么!”我抬起一只腳,晃到了森森的跟前,趁機逼迫道,“快舔,再不舔,我可要家法伺候了!嗯哼哼!”森森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然后左顧右盼,大概想要找個容易逃跑的路線趕緊跑掉。一旁的灰哥見識一把拽住他一只胳膊譏諷他道,“狗森,想跑,門都沒有,快舔!”“臥槽,還真舔啊!”森森賴起賬來了,哀求道,“不就開個玩笑,你們還當真,想也想得到我不可能舔鞋!不過,我可以請你們吃東西,也算一些彌補,行不……”說完森森用乞求的眼神看著我。我當然我不可能真讓他舔鞋,只是玩玩他這個狗眼看人低的二筆貨罷了,遂故意大仁大義地給了一個臺階下,揮揮手道,“額,你個說話不算話的家伙,臉皮真是夠厚的了,幸虧碰上我這個慈悲為懷的大好人,要不然你那豬臉早被人家扇成肉片!不過請吃東西也行,但是要拿出點誠意來哈,別尼瑪?shù)娜コ晕迕X一杯的麻辣燙!”“我哪里可能那么摳!”森森見我松口,立馬齜牙笑了起來,一臉的陽光燦爛,“走!去xxxx!”“啊嗚!森森真大方!”“啊嗚!森哥萬歲!”一聽“xxxx”這個名號,大伙都興奮地歡呼起來。而我,看著早已笑顏如花的夢瑤,心里跟吃了蜜一樣甜——她為了我,真的開始主動融入我這個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