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番議論,許仙想不注意那女子都難。那女人下了轎,容貌秀麗,在火紅的日頭下,她的肌膚看上去像一塊就要化去的彩玉,雪白嬌豔,柔
細(xì)光滑。
許仙皺了下眉,那光澤不是其他,而是滾滾濁氣在陽光下的折散射形成的。也就是說這鐵飛花身上的濁氣竟然形成了一個倒三角。
日光本身便是複色光,可以發(fā)生色散現(xiàn)象。只不過爲(wèi)什麼她會擁有這宛若實(shí)際的濁氣,許仙也一時間沒有弄明白。
“噫!我中了!”突然—聲興奮的呼聲,驚動了衆(zhòng)人。
雖然絕大部分讀書人打定了主意默默地看榜,就是中了,也不出聲。
可惜,讀書人嗎?中舉可是他們一生的夢想,特別是那從下面看的。本以爲(wèi)這場如此古怪的科舉,自己是無望了,否則也不會從下面看起。
而在看到自己名字高高在上時,這等驚喜,又怎麼掩的住。“啊!二榜第七名。”
不看便罷,看了一遍,又念一遍,自己把兩手拍了一下,笑了一聲,道:“噫!好了!我中了!”
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別人想不注意他都難。
鐵飛花隨身帶著一把軍刀,用刀向那士子一指。衆(zhòng)女丁立即如狼似虎地?fù)淞松先ァe說是看榜的家丁下人,就是來搶親的,他紛紛讓開,不敢掠女雌虎鬚。
那士子本就瘦弱,衆(zhòng)女一抓,便有如抓小雞似的抓來。
雖然能陪在她身邊的女丁無不爲(wèi)一方絕色,但是明朝的黑色官衣一穿,秀髮往官帽中一塞,不見了柔美,全是剛毅陰狠。非要一比,估計只有二戰(zhàn)時的蓋世太保比得上。
一身沉重的殺氣,不像是搶親,倒像是捕捉什麼江洋大道似的。
到了轎前,人便抖個不停。
一頭烏黑的頭髮,挽了個公主髻,髻上簪著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著流蘇,顯然這是她一番經(jīng)心打扮。
但是那士子對此極不領(lǐng)情,更是絲毫沒有欣賞如花美眷的意思,他自己把兩手再拍了一下,笑了一聲,道:“噫!好了!我中了!我是第七名!”說著,往後一跤跌倒,牙關(guān)咬緊,不省人事。
女丁們慌了,以爲(wèi)捕人時,弄傷了他,趕忙鬆手。
鐵飛花看得分明,看看天上烈日,又看看他脣上的白皮,把幾口涼白開打開他的口灌了進(jìn)去。
他爬將起來,又拍著手大笑道:“噫!好!我中了!”笑著,不由分說,就往外飛跑,把一應(yīng)搶親的、觀榜的、看熱鬧的全都嚇了一跳。
走出女丁的範(fàn)圍,女丁見他要逃,立即便準(zhǔn)備逮人。
也不知這汴京路邊,誰倒的水,形成一個小水塘,他一腳踹在塘裡,掙起來,頭髮都跌散了,兩手黃泥,淋淋漓漓一身的水。衆(zhòng)人拉他不住,拍著笑著,一直走到集上去了。
衆(zhòng)人大眼望小眼,一齊道:“原來新貴人嚇得瘋了。”
這話一出,衆(zhòng)人只看向這位鐵飛花,看她怎麼辦?
這好端端的搶親,倒把新科貴人嚇瘋了。看向怎麼處理。
一張本是似喜非喜的粉面此時卻已是寒霜滿分。抿著的朱脣,吐出刀子一樣的寒氣:“這樣無用膽小的男人,瘋了倒好。本姑娘要麼不找,要找就找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你們與我看好了,本科姑娘只搶頭名頂天立地的好男兒,無用膽小的男人,—個不要!”
“是,姑娘。”衆(zhòng)女丁應(yīng)著。
她轉(zhuǎn)身又進(jìn)了轎子,再也不出來,獨(dú)自生著悶氣。她發(fā)誓,只要再有人敢拒絕她,她非要那人好看不可。
那士子倒是逃走了,但是許仙一應(yīng)人看的分明,面面相覷,方程更是問道:“那人不是劉莫邪嗎?怎麼他家人到了,他自己還要來?還走到咱們頭裡去了。”
雷信說:“想也是在家中呆不住,這纔來看榜。”
這是說的通的。方程問道:“那咱們……”
他是不想呆了,這女人實(shí)在是太厲害。這沒有拜堂,便瘋了,拜堂還了得?
許仙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鐵飛花—身的濁氣,雖說許仙可以轉(zhuǎn)化濁氣,但是他也不想讓她搶了親去。
三人都有心離開,自然是起身匯帳。只是聲音很小,小到幾乎喃喃自語。只有許仙他們一行人可以聽到。
聽到後,許仙也不得不佩服這茶館老闆的生意經(jīng)。
前面說過,這茶館已經(jīng)是堵得動彈不得。方程、雷信這樣的士子想出去,實(shí)在是千難萬難。
甚至許仙都在考慮怎麼帶他們出去。幸好有他與白素貞再度雙修來的真元法力,否則這浩然正氣對人羣可一點(diǎn)兒都不好使。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收銀子的老闆卻對他們說,只要他們付銀子,他有辦法帶他們出去。
“什麼辦法?”方程立即問道。
“承惠!—人二十兩!”
“什麼二十兩?你這是趁火打劫。”方程惱怒。
明初,美洲的白銀還沒有進(jìn)入大明,五兩銀子便足夠一小康之家一年之需。
老闆說:“沒辦法,誰讓這活閻王就在外面。對上她……二十兩,我都覺得虧了。”這老闆是—點(diǎn)兒也不覺得自己趁火打劫有什麼不對的,甚至還說,“如果沒有她在,五兩我就送你們出去。可是她來了,—人二十兩是現(xiàn)在,下一次便是三十兩了。”
“爲(wèi)什麼?”
“當(dāng)然是因爲(wèi)你們跑的越多,她越火大,這危險度便越高,價格也便越貴……”
這老闆好口才,不僅是沒有讓人反感,甚至是讓人覺得很有道理。
方程與雷信肉痛的給了銀子。輪到許仙。“這位公子,您呢?”
“我?不用。”笑話,如果不用帶兩個累贅出去,單許仙自己,硬擠也擠出去了。九轉(zhuǎn)玄功的肉身,可不是白煉的。
那掌櫃也沒有再勸許仙,只是說:“那—會兒,您要是想走,可以再找我。”他顯然是不信許仙走的掉。
“年兄,還是一起吧!”方程與雷信卻在勸說他。
許仙不好不接受他們的好意,只好說:“他的法子不—定靈,等他能送走你們,我再走。”
許仙的話也有道理,萬—這老闆大言欺人,又或是出了意外,送不出去呢?許仙留守,也是—個後手。
計議已定,分開走,總不會讓人一網(wǎng)打盡了。
掌櫃與方程二人竊竊私語,許仙的耳力下,自然是聽得—清二楚。
裝昏。便是掌櫃的法子。他讓方程他們裝昏,然後他便自然而然,可以送他們就醫(yī)了。
古代版的保外就醫(yī)啊!效果怎麼樣?倒要好好看看了。
咕咚一聲,方程先站起來,人立即咕嚕倒下。
咕咚,接著是雷信。
這是真的摔倒,摔倒的聲音非常響亮。聽的許許仙都替他們覺得疼。他們是什麼人?他們是士子,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手無縛雞之力的士子。他們絕對不是這時代歷經(jīng)風(fēng)雷的蔬菜,而更像後世塑料大棚中嬌嫩的鮮花,真真是碰了便傷。
這麼大的聲音,身上都起了淤血,他們硬是一聲不吭,—下不動。
“來人哪!有士子嚇昏倒了?”不知誰的一聲吼,引爆了衆(zhòng)人的八卦,紛紛以眼視鐵飛花。
不用開口,便知他們是想:噫!這女人真是個剋星。不僅剋夫君,現(xiàn)在連這天上的文曲星都擋不住!
“哪兒?哪兒?”看不到的努力前擁,八卦非常。
這時掌櫃上場了,讓店中夥計送他們就醫(yī)。人在他的店昏倒,這理由是正大光明,除了一點(diǎn):女孩子的自尊心。
鐵飛花雖說—身濁氣都能嚇?biāo)廊耍褪窃S仙也沒有見過濁氣成實(shí)質(zhì)的人,但是她總歸是個人,是個女人。
“你們說什麼?”她傷心,她無奈,她更加憤怒。
多少年了?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她要找—個愛自己的男人就這麼難?現(xiàn)在,自己連碰都沒有碰他們,便一個瘋了,昏倒兩人……
爲(wèi)什麼?這就是男人?爲(wèi)什麼男人會這麼脆弱?這和母親告訴自己的不一樣。
母親說:我們女子,就是再強(qiáng),也是需要男人依靠的,哪怕這個男人是手無縛雞之力也好……
鐵飛花殺氣沖天地向茶館走來,不要說繼續(xù)進(jìn)行計劃了,一應(yīng)男人就是想動—下,都是動不了了。
再看集上,那士子正大口喘著氣,散著頭髮,滿臉污泥,鞋都跑掉了一隻,也顧不上回去撿,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單手捂著胸口,自言自語著:“好在我反應(yīng)得快,裝瘋!否則非落入這母老虎手中不可。”
這時,他的家丁也趕了上來,一個年齡大,看上去是管事的老頭說:“小姐,下次你千萬不要再這麼胡鬧了。”
“知道了。人家不過是想過過中舉的癮嗎?”她俏皮的—笑。
她竟然是個女人,那邊是女官,這邊便是女士子嗎?
沒錯,她便是與鐵飛花齊名的明初四大奇女子之—的劉莫邪。
劉莫邪,江蘇南京人,明初京城女子劉莫邪是個頗具傳奇色彩的人物,她一生有兩奇,一奇是她那個御賜的“女秀才”的名號,二奇則是她後半生暗中聯(lián)絡(luò),擁戴故君(即擁戴朱允文,反對朱棣)的行動,最終,她也就是死在這後一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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