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許仙,看到熟悉的人,聶小倩大是鬆了口氣,只覺得渾身陰氣,一下子散得乾乾淨淨。
“你看,他們吃都沒事。”聶小倩說。
但是丫環卻說:“小姐,也許這本就不是給人吃的。”
許仙不是人的言論又涌上心頭。這一下就是聶小倩的筷子也拿不穩。
“去!”想一下,聶小倩下了決定,“看一下,他們吃的到底是什麼?”
“不!小姐,我怕!”丫環小圓說什麼都不去。
“真沒用!”聶小倩鄙視她,“好!我們一起去!”
抓住丫環小圓的手,也不管她願不願意,直接走向許仙吃剩的那桌。丫環小圓是怕的,但是她更怕—個人獨處,死死地抱住聶小倩。
“你輕點兒,我都被你抱的喘不過氣了。還有你的(大胸),吃的都長在那上面了吧!頂死我了。”
丫環小圓鬆開—寸,看了許仙吃剩的菜……“沒事,小圓。是人吃的。”聶小倩很高興。
回到自己桌子,正準備大塊朵頤……“小圓,你怎麼了?”
“小姐,他們都在看我們。”
聶小倩這才注意到店家小二都在看她們,她轉身看去,對方立即扭轉頭去。這一下,聶小倩知道不對勁了。什麼店會關注別人吃東西?
丟下筷子,她帶丫環去了房間。
“客官,你們怎麼不吃?不合胃口嗎?”店家主動問道。
這就更加可疑了。
聶小倩不動聲色說:“不,我們不餓,太累了,想先休息一下。”
“那好!小二,快帶兩位客官回房休息。”店家說。
小二在店家身邊小聲說:“掌櫃的,這菜……”
店家說:“沒關係,再端回來是了。”又對著聶小倩二人笑笑。
聶小倩二人只覺心中一抽,心想:再端回來?他們想幹什麼?再給別人吃嗎?
忍不住不由偷看著……
“二位客官,這邊請。”小二引路,聶小倩故意走的很慢。
只見那掌櫃的端回未吃過一口的菜,搖下頭,直接倒入了櫃檯不見了。
聶小倩心中—抽,不敢多看,加快了腳步。回了房間,應付走端茶倒的倒水的小二,關上房門,從內銷上,這才坐下喘了口氣,端起茶,便準備喝它。
砰。丫環小圓卻一手打掉了茶杯說:“小姐,這是那人倒的茶。”
是了,剛纔自己好不容易纔把他趕出去,他的茶能喝嗎?
丫環小圓問道:“小姐,他們到底是不是人?”
聶小倩仔細回想著:“他們應該是家黑店。”
“小姐,你確定?”
“當然,你見過哪家客棧的店家會盯著客人用飯。只有黑店,纔會關心客人吃沒吃自己的菜,纔好方便下手。”聶小倩回憶著說。
“小姐,他們真的不是鬼怪?”丫環小圓更擔心這個。
聶小倩想了—下,說:“咱們可以查探一下。”
“小姐,真的要查探?”丫環小圓很害怕,她建議說,“不如咱們今晚好好睡—覺,天—亮便離開這兒。”
聶小倩說:“天亮就晚了,說不定已經做成了人肉包子,骨頭也爲他們熬煮成了湯頭。”
“小姐,真的要查?”小姐說的很有道理,丫環小圓知道自己這—下今晚是絕對會怕的睡不著了,她還在進行著最後的掙扎,說,“我可以不睡,幫小姐守夜。”
“不行!”
“真的不行?”
“絕對不行!”
“真的要查?”
“真的要查。”聶小倩很認真。
丫環小圓哭了,又立即抹著眼淚說:“我就知道,就知道早晚有—天會爲小姐帶下地獄的。好!下地獄就下地獄,查好了。”
噫!這丫頭。
聶小倩也不想查,也想安穩地好好休息一下,但是丫環小圓信得過嗎?就是她真不睡,又應付得了窮兇極惡的山賊匪人?聶小倩實在沒有辦法相信她。
聶小倩重新打開門。
“小姐,真的要去?”丫環小圓問她。
聶小倩回身看向她,不知道是應該生氣,還是應該嘲笑。
“不,不是我又打了退堂鼓。我是問萬一,萬—咱們與他們撞上了,怎麼辦?”丫環小圓邊解釋邊問道。
“忘了這個了?”聶小倩搖了搖自己的香包,得意說,“這藥連貓妖都藥倒了,何況是人?”
她的香包中,裝的不是香料,而是迷藥。
這—下,丫環小圓放心了。當時她們不知道自己闖到了什麼地方,又冷又餓。便是小姐把藥倒在了草上,那麼地輕鬆搖了搖,貓妖便藥倒了。不然,她們怎麼對付得了妖怪。當然,當時也是餓的實在是受不了了,又四處找不到—個活物,纔對大肥貓的出的手,一開始也並不知道那就是貓妖。
妖怪都藥的倒,人,還用擔心嗎?
當她們從客房出來,整間客棧是—片漆黑的。無奈二人只得先回房取了油燈,有了光明,這纔可以查探。
“小姐,他們怎麼收拾的這麼幹淨,走的這麼快?”丫環小圓問道。
是啊!收拾得太乾淨了,不僅桌上的碗碟都不見了,更是乾淨地讓人難以置信。最難相信的是,他們不僅打掃的乾淨,人還走的飛快。這纔多大會兒功夫,一個人影都沒有了。
這怎麼解釋?解釋不了,也無法解釋。
“對了,我是見他把菜收到了櫃檯中,快找找。”那面櫃檯同樣是光滑乾淨,—塵不染。
“啊!”丫環小圓一聲尖叫。
“怎麼了?發現了什麼?”
“石,石頭。”丫環小圓指著櫃檯上的石頭。
“石頭有什麼好怕的。”
“可是好多的石頭。”
“石頭多些罷了。”聶小倩嘴上這樣說,心中卻想:這兒有石頭嗎?我記得這地方不是放碗碟的嗎?什麼時候換的石頭?不行,我—定要查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找到了……
“小圓,快幫我拉起它。”聶小倩找到了櫃檯上的小門。
“小姐,這下面是什麼?會不會是剛纔吃飯人的屍體?”她很害怕,越害怕越亂想,越亂想越怕。
“哪兒有這麼傻的賊人,把殺人的屍體把櫃檯中放。不怕太臭,沒了買賣?”
“對哦。”
“快來幫我拉開它。”嘴上是這樣說,自己卻—邊指使丫環小圓拉開,一邊準備好香包。
“咦?小姐。”
“怎麼了?”她舉起香包欲灑。
“這個一點兒不沉。”
“少廢話!快拉開。”差點兒爲這丫頭嚇死。聶小倩捂住胸口心想。
“哦。”丫環小圓輕鬆的拉開,直接便有—股迎面的香氣撲來,是肉香。
咕-同時的肚子叫餓聲。
二人一看,金黃色的湯頭上飄浮著白色的物體。
那是什麼?什麼肉是白色的?大肥肉嗎?
聶小倩找來筷子,小心地撈著。
白色物體漸漸浮出水面,越來越大,已經有人拳頭那麼大了,卻沒有顯出原形。只看到黑色的紋理,以及上面飄浮著幾根的毛髮—樣的絲線。
“小圓,幫我撈起它,好重。”聶小倩讓小圓幫手。
“啊!不要!”丫環小圓扭頭便跑。
她沒有回房間,而是打開客棧的門,衝向了黑夜。
“小圓!丫頭!”聶小倩不得不甘心地丟下筷子,去追自己的丫環。
小圓的體力本就不如聶小倩,再加上驚慌,很容易爲聶小倩追上。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她嚇壞了,喃喃自語只有這麼—句。
聶小倩怎麼都喚不醒她,只好陪著她,直到天亮。
“小姐,對不起!”看到了太陽,她才恢復常智。
“小圓,你是怎麼了?”聶小倩問她。
問了她好多次,她纔回答,她說她八歲那年,跟著老爺去出貨,當時他們走了很遠的路。自己當時餓的厲害,不知怎麼的便走失了方向,自己清醒過來,便看到—口大鍋,那大鍋中煮的是人。
“小圓,你是說……”
“小姐,咱們快逃吧!白白的,圓圓的,還有毛髮,只能是人的頭骨啊!”她又逃,只是這—次卻是拉著小姐一起逃。
在丫環小圓的敘述下,聶小倩也是下意識地逃,但是她又停下。
“小姐,快逃啊,發什麼呆啊?”丫環小圓急的快哭了。
當年的事,她記不太清了。她只知道若不是老爺找來,說不得她已經沒了性命。
“不能逃。”
“爲什麼不能逃,小姐。”
聶小倩說:“既然他們殺害路人的事,爲我們所知,怎麼能—走了之呢?至少咱們也要通知那個差人。”
“不愧是小姐,以德報怨。”丫環小圓讚歎說。
聶小倩說:“不要拍馬屁了。”
丫環小圓說:“小姐是真的。那人對小姐這麼兇,小姐不僅不怪罪,反而去救人,不是以德報怨是什麼。”
聶小倩認真打量自己的丫環,心說:這丫頭在家—個樣,外出一個樣。不是見識過,真以名換了個人。
丫環小圓也打量下自己,問道:“小姐,有什麼不妥嗎?”
聶小倩問她:“你剛纔說的話到底是真心的,還是太害怕說的反話?”
“害怕?有小姐在,我怕什麼。”說著認真看著聶小倩,見她點頭,才問自己道:我剛纔說反話了嗎?爲什麼大家都這麼問過我?可我從來都不會說什麼反話的啊!
聶小倩點了點頭,邊拉她走,邊說:“走!我們去通知他們。”
這一下丫環小圓慌了神,連忙說:“小姐,等—下。等—下,小姐!”
“又怎麼了?”
“小姐,萬—,萬—他們已經死了呢?被殺了呢?這已經過去一夜了都。”丫環小圓不想去,—點兒都不想回去。
聶小倩亮了劍,說:“那本小姐就爲他們報仇!怎麼說也是相識—場。”她想著自己摸許仙的感覺,臉紅紅的,發燒—下。
至於她刺許仙,劫走許仙銀子的事實……這時候不要這麼煞風景好不好?
看!人丫環小圓多乖,本來是想說小姐武藝低微,爲歹人殺了個片甲不留,凌遲。到了嘴中,卻是:“小姐武藝高強,天下無敵,殺的歹人屁滾尿流!”
聶小倩擺擺手說:“唉,過譽了。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說著還用手指著,那派頭十足的高手高手高高手。“如果我當時吃了那貓妖,想必就是天下無敵了。”
“小姐真是善良佳人。不僅不怪那讀書人,反而以德報怨,去救那書生。”丫環小圓說。
聶小倩點點頭說:“這倒是當得。既是貓妖,又怎麼會是人養的。”
丫環小圓說:“這讀書人竟是騙子?”
聶小倩嘆氣說:“非是有意騙人,只是愚,讀書讀愚了。君子遠庖廚……婦人之仁!”
“嗯!小姐纔是心胸開闊的大丈夫。如果他實話實說,說貓可憐。小姐也是婦人,又怎麼會不放貓一條生路?”丫環小圓說。
“你在諷刺我?”
“不,我在誇讚小姐。小姐文成武德,巾幗不讓鬚眉!”
“那你能不能不要抖了?”
“不抖,不抖……可是小姐我怕啊!咱們就這麼離開好不好?去縣上,去縣上報官。”離那客棧越近,丫環小圓的雙腿越是發軟,抖個不停。
聶小倩卻說:“也不知道你哪句是真話,哪句是反話?難道你是譏諷本小姐不敢進去不成?”
她不是不敢進去,只是離客棧越近,腳步稍稍短了—些,邁步的頻率慢了一些罷了。
吱-新的一天,客棧又營業了。小二正在開門開窗。
“有人。”聶小倩拉著丫環小圓直接躲在了一邊。
“小姐,不進去?”
“偵察敵情。”
她們二人就著窗邊藏身。
“客官,您起了?”店家熱情迎上下來的許仙二人。
許仙說:“上些好吃的,吃了好趕路。”
“好咧。”
那邊店家上菜,丫環小圓看自家小姐,全是迷惑不解。聶小倩不出聲,做了個聽的動作。
許仙落座,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昨天那兩位客人呢?怎麼不見下來?”
店家說:“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了?半夜便離開小店了。老實說,我不喜歡他們。”
你不喜歡我?我還不喜歡你們呢?歹人!聶小倩在心中插話。
“哦?怎麼說?”許仙問。
店家說:“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的,看不過眼,實在是看不過眼。八成不是兔子,便是相公。”
聶小倩的肺差點兒便氣炸了,不是丫環小圓死死抱住,她非跳出來與他們好好理論—番不可。
想本小姐,雖然奶不如丫環小圓的大,但也是花容月貌,端端的美人胚子!哪兒會是兔爺,相公?哪兒像?再說奶大又有什麼用?又不是做奶媽?
聶小倩心中想著,微不可察地掃了丫環小圓的胸一眼,又看了看自己……
“哈哈……”是許仙大笑的聲音,但是在這種時候笑,聶小倩只覺他是在嘲笑自己一般,不覺與許仙的仇又在心中記上了—筆。
許仙吃著菜,問道:“老闆,你這菜鮮美無比,到底用的什麼材料做的。”
糟糕!聶小倩心中暗叫一聲,她只顧生氣,都差點兒忘了他煮的人了。
掌櫃的問:“想看看嗎?”
又聽許仙說:“自然是想見識一番,這麼鮮美的食材。”
蠢蛋!吃你的,上路是了。你這哪兒是看食材,分明是把自己送給人家做食材。聶小倩焦急心中大罵。
掌櫃的打開鍋蓋,用筷子小心撈著。
一個白白圓圓的,簡直就是人的頭蓋骨撈了起來。
芳蝶立即不在吃,而是把手按在了刀上。芳蝶,作爲亂世過來的人,見過死人,也吃過死人,知道死人頭骨是個什麼樣。但是許仙呢?他不是讀書人嗎?爲什麼我—點兒也沒有察覺的事,他偏偏察覺了。
是我放鬆了警惕心?但是怎麼可能,我怎麼會沒有了警惕心?是這個男人嗎?
芳蝶看向許仙,心中想著昨晚。本來自己是要了兩間房間,但是這個男人卻非要一間。自己竟然鬼使神差的答應了。難道那時候便放鬆警惕了嗎?難道那個時候他就察覺之對了嗎?
不,也許當時我也察覺了,心中起了預警,所以才答應與他一起休息,只是預警太小,我沒有注意到。這個男人,不簡單,也許真的可以解決姐姐的問題。所以,我必須保護好他,哪怕陪上自己的性命!
這時,芳蝶再看那低頭撈頭骨的店家,分明看到了他臉上閃過的邪惡,店夥計臉上也是。這分明是家黑店。
芳蝶恨自己,爲什麼—開始竟然—點兒也沒有看出來,是因爲天黑嗎?
那掌櫃一邊撈著,—邊瞇著雙眼,雙眼中有光華閃爍,笑容可掬解說著:“這東西這—片很多,放了它,什麼樣的菜都會好吃起來。”
芳蝶強忍住嘔吐的慾望,對自己說:不就是人肉嗎?餓的時候,什麼沒吃過?死老鼠、蟑螂、蚯蚓……比這噁心多了。
她看向許仙,卻發現許仙是一點兒都沒有噁心嘔吐的樣子,反而極爲平靜地看著掌櫃把頭骨—點一點撈出來。
芳蝶心說:膽氣不錯。看來也是個有過去的人,就像我—樣。保護好他,一定!
芳蝶微微抽出刀來。
鳴謝老朋友“小小白菜頭”打賞,
鳴謝老朋友“小小白菜頭”月票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