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看到方勝和丁小顏了,但只是擡頭看了一眼,便又就著火堆,烤著兩條魚,正是先前咬死怪獸的那種兇魚。
烤魚的人相貌一般,眉頭上有顆痣,三十來歲的年紀,看上去有點滄桑。
方勝先一步,踏上這一小片平地,向對方拱了拱手。
“龍門派方勝,藉此地休息一下。”
那人擡了一下眼,擺了擺手,“這地方不是我的,你們相休息隨便。不過,你也別對我動什麼歪心思,在這裡一不小心,就得餵了沼澤裡的怪物。”
丁小顏跟了上來,聽到對方讓他們別動歪心思,這比直接說他們不是好人強不到哪去,就有點生氣。
“你這人真奇怪,我們報了來歷,你卻把我們當賊防。”
“在黑枝沼澤裡面,武者哪個沒點警惕?怕死的不夠快?你想知道我叫什麼,好說,在下吳光。”吳光撇了下嘴,對丁小顏也不假辭色。
“哼,吳光無光,一聽這名就不吉利,前途無光。”丁小顏也譏諷道。
吳光的身上,瞬間騰起很強的氣息,冷眼看向丁小顏,“你們兩個密骨境的小東西,敢進黑枝沼澤,還口出狂言,想來是有點倚仗了。”
方勝驚了一下,剛纔還感覺這人只有密骨境的修爲,現在的氣息卻變成了煉髓上境的強度,不簡單。
“還請息怒,我師妹並沒挑釁的意思,她是女孩子,在哪裡都這樣。”方勝插到兩人的中間。
吳光緩緩的收了氣息,才道:“都老實點,不然死了也白死。”
方勝一笑,這人雖然嘴有點臭,但人並不壞。否則的話,仗著境界高,直接動手就是了。
丁小顏冷笑一聲,也不再多說話。
取出食物飲水,方勝分給丁小顏一些,兩人吃了起來。
這時吳光的魚也烤好了,他自己舉著兩條魚,吃的嘴角流油。
“這魚長在又髒又臭的沼澤裡,還兇,能吃嗎?”丁小顏看著好奇,實在憋不住,問了一句。
吳光嗤了一聲,“這是吃鮮肉的魚,只有聞到鮮血味,它們才一起出來捕獵,味道也不錯。當然了,長在黑枝沼澤這灘毒水裡,處理起來還是有點麻煩。”
黑枝沼澤之中的水,常年浸泡著枯死的草木,還有無數的動物屍體,雖然武者喝了不會死,但也絕對受不了。上吐下泄是輕的,重一點就是全身無力,難以行動。方勝感覺,這個吳光不簡單。
見吳光的態度很傲,丁小顏又不爽了。
“原來是吃鮮肉的魚啊。”看了眼方勝道:“師兄,你說前邊堵路被你打死的傢伙,會不會被這種魚吃了。”
方勝苦笑,師妹的嘴真厲害,這下又有有麻煩了。
但是,這次方勝判斷出錯。
吳光只是淡淡一笑,“魚吃人,人也吃魚,大家扯平,吃魚總比吃人要強。在這地方,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迷路了。轉悠幾個月也出不去,是常有的事,那時候帶的東西吃完,只能吃同伴。”
丁小顏被嚇住了,她怎麼也想不到,世上會有這麼滅絕人性的事。
“吳大哥對黑枝沼澤很瞭解?”方勝搭話道。
見方勝挺客氣,吳光就大大咧咧的道:“至少黑枝沼澤靠邊三千里的事,我是懂一些。”
“我們是來找通天草的。”方勝道:“吳大哥能不能給我們一點指點。”
吳光看了看方勝他們兩個,頗爲的鄙夷,“少年,不要好高騖遠。你們兩個的修爲都是密骨境,通天草還用不到。如果你們是煉髓上境,這還說的通。”
方勝一笑,“我們其實並不是找通天草,只是去通天草生長之地找人。一位前輩的後人,曾經去找過通天草,至今未歸。”
吳光看方勝坦誠,才點頭道:“通天草生長的地點,我還真知道兩處。不過,你不會認爲,我會白告訴你們吧。”
“怎麼會,我自然有其他的藥材生長地點交換,九葉蓮還有血蜜的生長之所,不知道吳大哥可還滿意?”方勝抿了一下嘴道。
“沒看出來,你還是有好東西的。既然這樣,我就和你交換了。一會你們兩個跟我走,正好我也要找通天草。”吳光得意的道。他已經是密骨上境,正是用到通天草的時候。
“你這人真會沾便宜,我們只得到地點,你卻把好處都拿了。”丁小顏撇了撇嘴。
吳光切了一聲,“如果不同意,你們可以不換,又不是我求你們的。”
“你。”丁小顏被氣到了。
方勝拉了下丁小顏,“找人要緊,師妹用不著看重那些東西。”
“我不是看重那些東西,是氣不過他這人,總想沾便宜。”丁小顏忿忿道。
“各取所需罷了,談不上沾便宜。”方勝淡然道。
吳光一笑,“還是你這少年明道理,休息好了,就和我一起走吧。”
不等方勝答應,吳光就起了身。他能在沼澤裡烤魚吃,帶的東西就不會多,只有一個小揹包,背上就能走。
兩人見吳光起身走了,方勝招呼了一下丁小顏,一同跟了上去。
吳光在前,方勝在三人的中間。他們兩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我也不白沾你們的便宜,可以告訴你點別的事。比如我烤的魚,你要是也想烤魚吃,就記住。黑枝沼澤裡的魚身上,都有毒腺,烤之前把毒腺去了,就沒什麼問題。這些魚的味道,還是挺香的。看你們背那麼大的包,就知道你們是初來乍到。”吳光這人,倒是喜歡聊天。
方勝對於吳光的指點,還是十分明白的。只這幾句話,就解決了在黑枝沼澤的補給問題,作用非常大。至於沼澤之中的飲水問題,那就簡單的多,武者用真氣,將水蒸發提純出來就成。
“前邊是紅樹林,周圍幾百裡只有這一個落腳的地方,這裡有可能碰到人。”吳光給方勝一指前方,那是一片紅色的樹木,樹木的一半都生長在沼澤之中,只有樹冠露出水面。
方勝知道這個地方,他的地圖上就有標註。
三人到了紅樹林,在樹幹之上跳躍穿行。紅樹林不大,只有兩三畝的面積,眨眼之間就看了個遍。
紅樹林裡面,也有不少人跡。樹幹上,搭建著不少方圓兩三丈,卻和鳥巢相似的東西,一看就知道是供人居住的。
丁小顏立在一處樹巢上,指著下面道:“這裡真的有人,只是死了。”
方勝和吳光,也躍了過去,居高臨下往下看。
樹下的死人,一半身體掛在樹幹上,下半身泡在水裡,只是泡在水中的一半身體,已經被啃成了白骨。
吳光跳了下去,在死人身上看了看,探手一摸,眉頭就皺了起來。
“怎麼有什麼不對?”方勝看出來,吳光似乎發現了什麼。
“這人身上沒有傷,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吳光思考著。
忽然吳光將死人掀過來,翻了一下死人的眼皮,“是中毒了,只有黑枝沼澤裡的毒,纔會在眼底有這種藍色。”
方勝也跳了下去,看到死者的眼皮下方,有一抹淡藍。
“他不會是直接喝了沼澤裡的水吧?”方勝看著黑色水面道。
“那也不一定,黑枝沼澤裡,那些活物身上的毒都差不多,被瘴氣薰了也會這樣。咱們小心點。”吳光道。
沼澤裡的黑枝灌木皮,能解沼澤的毒,方勝在死者的鼻孔內也看到了黑枝木皮,並不象是中了瘴氣。
丁小顏肩頭的披肩動了動,顯得有點不安。毛球自進了黑枝沼澤,就一直很安靜,只在丁小顏跟人動手時才幫了一把手。現在毛球一動,丁小顏也感覺到了不尋常。
如果不是天色將黑,三人也不用在這裡停留。但晚上在黑枝沼澤趕路,那就是真找死了,不說看不清路,那些在沼澤中出沒的怪物,也是活動頻繁。
三人選了一個大些的樹巢,隨便吃了些東西,休息下來。
前半晚是方勝守夜,他盤坐在樹巢的邊緣,觀察周圍的動靜。
一到晚間,黑枝沼澤中的各種動物就出來活動,方勝聽到紅樹林外,嘩嘩的水響。他運起修羅瞳術,看到一條幾丈長的巨鱷在樹林外爬過,那一身粗糙厚重的鱗甲,閃著金屬光澤,一看就不好對付。
而樹林下的水中,也不時的翻幾朵水花,顯然是有東西在爭鬥。
兩個時辰之後,忽然方勝發現,周圍都靜了下來。
黑枝沼澤裡的傢伙,都不是好對付的,什麼怪物能讓這些傢伙安靜?方勝一下就提高了警惕。
吱吱!
毛球來到了方勝的身邊,好象在提醒他。
咕嚕!咕嚕!
樹下的水面上翻起一個個的泡沫,緊接著,翻起的泡沫越來越多,片刻就連成了一片,彷彿開了鍋。
將丁小顏叫醒,那邊吳光也睜開了眼,三人一同盯著水面的異狀。
毛球吱吱叫,似乎有點焦急,上去扯丁小顏的衣角。
吳光看到毛球,怔了一下,剛遇到時可沒見過這小傢伙。
丁小顏隨手餵了毛球幾顆補氣丹,便不再理會。這更讓吳光側目,太奢侈了,宗門弟子都這樣嗎?
這時水面上的氣泡中,破裂裡會散發出一縷縷黑紅氣體。三人呼吸中,也聞到了更加刺鼻的惡臭,都感覺頭很暈。就連黑枝木皮,也不能完全擋住這麼濃烈的瘴氣之毒。
“這就是瘴氣吧?那死人真是被瘴氣薰的。”丁小顏道。
“好傢伙,這麼劇烈的釋放瘴氣,以前可從來沒有過。”吳光也咂舌道。
方勝看著情形不對,“咱們是不是離開這裡?看這樣子,怕是會有別的變化。”
吳光搖了搖頭,“這天色去別處?走不了多遠就不用走了,沼澤中的異獸和毒蟲,就沒多少白天活動的。”
這時,水面上的氣泡都突然消失了。
只有方勝的修羅瞳術看到,水面泛起一層墨綠色的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