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木二人沒忘辭別谷母、萇舒、樸溫。谷母見度、木二人提前離席,輕輕冷笑。
出了木棚,月兒升空,正是望月次日,十五的月兒十六圓,兩邊是芍藥, 花期剛過。
二人邊吹牛皮,邊信步走上一條卵石路。
不出多遠,度羣芳摸了一下肚子:“水卻漲了,那邊有間木棚棚,去那後面放水。”
二人搖了過去,轉到棚後,是一塊韭菜園,無心細看,提出天生的水槍,對準苗兒,放起水來,真個輕鬆。
突然,背後傳來一聲斷喝:“做什麼!”聽是女人聲音,唬得二人水斷!急關裳門。
回身來看,幾步之內,借月光看去,兩個女子,一個沒有見過,另一個女子正是在峽谷路上搶劍的那個女頭目,兩女差不多高矮,在當地算是高個的了,身上穿的是夢幻谷中罕見的丹紅麻布衣衫。
度羣芳嬉皮笑臉道:“放個半天雲落水。”
那此前沒見過的女子“呸”了一聲:“還沒有哪個男人敢到我這起陽草園裡來撒野!”
木莽子道:“尿淋了還要雄得起些。”
度羣芳道:“少跟她廢話!先放乾淨了再說。”
二人轉身,重提水槍,抖了個淋漓盡致,熱水一出,打了幾個小寒抖。
兩人同時轉過身來,卻見兩個女子並沒有離開,倒還臉紅。度羣芳勉強笑道:“你們賴起不走,是要怎的?”
第一次見面的那女子笑道:“我注意你好幾日了。”
度羣芳道:“注意我什麼,又不是賊!”
“在我的地盤,耍嘴皮子只有苦吃!打聲口哨,你二人見不到明日的日頭!”
度羣芳邊拉了一把木莽子,意思是走,邊怒道:“這事也歸你管!難道天要下雨你也要管!”
那女子並不讓步,回敬道:“敬酒不吃罰酒!”
度羣芳冷笑:“要煮要蒸隨你!”
那女子嬉笑一聲:“哪個說要煮你蒸你!屁大個事,尿溼了腳板。走,陪我們喝酒!”
木莽子笑道:“原來是這樣,何不早點說。”
度羣芳“哼”一聲,想到:“找喝酒的,你真是找錯了渡頭。”
度羣芳正沒喝夠,說是喝酒, 二人隨那兩個女子,進了木棚, 那妹妹點上燈火。二客人一看,中間一個大房間,裡面佈置並不複雜,除了常用的幾樣傢俱,有幾個花盆子,度羣芳看了一眼,只認得有一種是雲竹,兩面各有兩間小房間。
原來此處,是這兩女子的住處,第一次見面的女子乃是谷母長女,未來的谷母,名喚芍藥,另一個是她妹妹,名喚芍葉,是這裡唯一可以確定同母同父關係的一對姐妹。
還沒請客人坐,芍藥道:“妹妹,你去弄點下酒菜來,多弄點酒。”這話度、木二人聽不懂。
芍藥自去一間房裡取出酒具、竹筷、刀子等物,忙得不亦樂乎。
兩個客人走到窗口,攤出頭向外張望,月亮就像在窗口上方掛著。
不大會兒,芍葉先提了幾罐酒來,又去提了一個竹藍子來,取出野鹿肉、山羊肉、獾肉各一大塊,又有蕨菜根、山藥根、大腳菇、起陽草幾門素菜,再有神仙果、猴兒果、紅棗兒三樣果品。各樣在一張竹幾上擺好。
整個過程中,姐妹倆自顧說話,彷彿客人不存在一樣。
芍葉將菜幾輕輕挪了一下,起身來對姐姐道:“我看起的那個人還沒出來,卻來了個傻子。”芍葉本是能說外面的話,故意不說。
芍藥道:“他雖然是個莽子,模樣兒還十分周正,生個女兒一定很美麗,我們不正是要生女兒嗎?”
芍葉笑道:“要是懷個傻的,就完了。”
芍藥忍不住發笑:“這兄弟倆形影不離,妹妹若不滿意,先灌醉這個傻兒,不要被他壞事,那個人再找機會下手。”
“好吧,姐姐的纔是大事。”二女子所說“那人”指的是蘭回。
度羣芳轉過身來對芍葉道:“你們說什麼,聽不懂,要說就說人話。”
芍藥笑道:“你是聽不懂,我們在說晌午發生的事。擺好了,請過來。”
客聽主安排,度、木二人分別在菜幾的兩邊跪坐下,芍藥過來挨度羣芳跪坐下,芍葉緊挨木莽子在對面坐下。
木莽子覺得這女子身體熱烘烘的,胸前鼓鼓的,臀部肥肥的,身上香香的,有點不好意思,向旁邊挪了挪,芍葉慍道:“我身上有刺?還是有火?”
雖然這女子今晚換了妝,看起來溫柔多了,木莽子一看見她就想起搶劍時候的樣子,答不上話來。
芍葉又移了過來。木莽子聽萇舒特別交待過不要惹這裡的女人,怕她惱,不敢再移動,突然間感覺身體裡有種怪怪的感覺。
酒早倒滿。芍葉道:“先幹了這鉢。”
兩男吃了一驚,度羣芳道:“原來你會說外面的話?”
芍葉冷笑道:“我是不屑於說仇人的話,你二人現在與我不是仇人。”
度羣芳故意道:“那是甚人?”、
芍葉喝道:“我說是什麼人便是什麼人!快喝酒!”
四人喝了,又倒上,連幹三鉢,酒鉢還是木鉢鉢,做功卻比剛纔用過的講究,上面刻有簡單的花兒紋。
度羣芳道:“才喝了出來,實在吞不下去了。”
芍藥道:“那吃肉。”
度羣芳道:“肉也吃飽了。”
木莽子看著度羣芳道:“難得又有酒,又有肉,你不吃了?”
芍葉又說了二男又聽不懂的一句話,度羣芳道:“你說什麼?”
芍藥翻譯:“妹妹說:不吃飽,哪有力氣?”
木莽子放下半遞到嘴邊的鹿肉,天真道:“兩位姐姐有啥子活要幹,只管吩咐,哪裡還需這般客氣。”
度羣芳見這光景,又想到萇舒所言,早已明白了幾分,聽木莽子這話,暗暗發笑,問道:“酒里加了什麼,吃了發熱。”
芍藥道:“鹿茸”。
又吃了幾鉢酒,度羣芳裝醉,頭枕在芍藥肩上,再不肯喝。
經不起軟語溫柔,木莽子又吃數鉢,醉意全了,腦殼搖晃了幾下,一頭栽到芍葉的胸前。
芍藥道:“差不多了。”
二女子先將木莽子扶入一間小房內塌上,再來扶度羣芳到另一間房。度羣芳假裝軟如爛泥,暗想如何處之。
度羣芳被扶進了房間,聞得一股異香,十分受用,酒醒幾分,和衣側身倒在塌上,只聽芍藥道:“讓你先挺會兒屍。”
羣芳裝醉不答,又聽解衣脫履之聲,然後芍藥上了塌來,擁他後背而眠。只感這女人肌膚,滑膩如水,熱辣如火。
正要猛虎翻身,羣芳猛然醒悟:“上舟容易下舟難!萇頭領反覆叮囑:母族寨陰盛陽衰,這裡的女兒萬萬輕沾不得。若是上了這舟,定然永生不能出夢幻谷,後果極爲嚴重!”
想到這,度羣芳反倒驚出一聲冷汗,酒又醒了幾分,就像餓極的、聰明的魚兒看到漁夫鉤上的餌,舍又捨不得,吞又不敢吞,努力收了心猿,勒了意馬;又想道:“若是忤了她的意,後果也很嚴重”。
聽她呼吸急促,度羣芳害怕控制不止,暗生一計,叫道:“哎喲!哎喲!”
芍藥聽他叫喚,擡頭問:“怎麼了!”
“肚兒痛得厲害!要吐!”
芍藥急披衣下塌,取來一個木盆,道:“吐在裡面。”
度羣芳料有這著,趁她出去時手指早輕探咽喉,這時真個想吐,“譁”一聲吐了出來,酸臭難聞。
芍藥道:“還吐不?”
“不了。”
芍藥仍端起木盆,怕他忍不住再吐,道:“若不吐了,我去倒了來,再取點水來。”
芍藥出了小房間,一會兒,端了一小木鉢乾淨水進來,度羣芳漱了口。芍藥又去端了一鉢什麼清水來,讓度羣芳喝下。
度羣芳仍假叫“痛!”捲縮在塌上。
“我去叫人來看看。”
“不用。定是吃了大腳菇。”酒吐後,度羣芳真個清醒了。芍藥站在榻前,一會兒又跪在榻上,問寒問暖。
過了好大一會兒,度羣芳道:“我好些了,但仍是痛,你先睡,過會子就好了。”
折騰到半夜,芍藥重新上塌不大一會兒,便睡著了。
度羣芳聽她呼吸漸漸平穩,定然是酒後睏倦,睡熟了。暗道:“這計那計,跑爲上計,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度羣芳輕像作賊一樣,輕手輕腳下了塌,月光泄照,見那塌上朦朦朧朧玉面一張、藕臂微曲、天足大露。正是:
一團烈火對空熾,滿室春光向月開。
度羣芳心有不捨,咬牙轉身,顧不得木莽子死活,輕啓房門,溜之大吉。
回到草房之中,度羣芳見衆人早酒醉入睡,夢見周公,心中稍安。悄然上了自己的塌位。
突然,有人道:“你三人那裡去了?”
聽是副頭領樸溫在發問,度羣芳道:“喝多了,在外面柴草中睡著了。”
“木莽子呢?”
“他正打撲鼾,提拎不起來。”
“怕著涼了。”
“不怕得。”
度羣芳平身塌上,一會擔心木莽子,怕明朝有場禍事,一會又想那塌上尤物,無法入睡,輾轉到四更,方纔一夢進去。
夢中醒來,天已大亮了,度羣芳看多人仍在發財夢中,原來昨晚放開喝酒,大都過量。想起木莽子還在溫柔虎穴之中,起身下塌,卻見萇舒、蘭回塌位空空,方明白昨晚樸溫所問“三人”原由,只不知這二人哪裡去了,估計要麼是早起出房了,要麼也如木莽子一樣,睡到女人榻上去了,突然有點後悔。
良辰美景,自己白白放過了,也不再多想,度羣芳出了房,徑直到芍藥、芍葉的木棚之下,不輕不重喊了幾聲“莽子!木瓜!”
過了好大會子,沒有動靜,度羣芳心想,那傻子定然是辛苦了一個晚上,又提高聲音喊了幾聲,才聽木門響,木莽子開門出來,打個呵欠道:“起恁早!”
“日頭都曬屁股了!還不快走!”
二人離了香閨木棚,度羣芳笑道:“昨晚快活?”
木莽子憨笑:“睡得著就快活。”度羣芳嫉妒得想揍他。
原來昨晚,妹妹芍葉也有醉意,負責看住木莽子,以免擾了姐姐的好事,見他醉死,自己也倦意上來,想在榻上先躺一會,不覺睡去。
半夜醒來,芍葉藥酒性發作,推搡木莽子,總弄不醒,在他臉上吻個不停,又愛又恨,直到下半夜,方纔睡去。
也怪木莽子酒量不如度羣芳,又沒有他的顧忌,放開了喝,是真的大醉了,睡得太死,直到度羣芳在外叫喊,方纔醒來,見榻上臥一美人,抱住自己的頸子,輕輕取開她的手,又看了看,出了房門。回了草房。
當天平安無事,度羣芳這時才真正後悔昨夜想多了,傻子自有傻子福,又不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