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羣芳尚未及答話,從龍塘口處傳來的那一聲驚叫,猶如平地起驚雷,打破了死氣沉沉的林海。
這二人正準備要下手的那兩個“獵物”,如著火了一樣,翻身躍起,抽劍出鞘,向下面衝去;附近的其他幾個武士,同時也追出去了。
度羣芳“噓”了一口長氣,心中暗道:“原來,他們並沒有睡得像死豬一樣。甚至,可能是裝睡。還好,沒有來得及動手!”
“會不會是苴蠻子心中不服,搶先去下手,反而被捉了?”蘭回再次問道。
“那可慘了!”度羣芳回過味兒來,明白蘭回的擔心是兩層,一個虎安宮虎賁被捉與一個獵戶被捉,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度羣芳不假思索補充道:“除了他,還能有誰?”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蘭回又痛又恨。
“哎喲!”度羣芳突然想到一事,差一點叫出聲來,吞吞吐吐道:“莫非,還有,還有,木莽子?”一下明白蘭回的擔心還有第三層,冷汗如泉水涌來。
“事發突然,只有再靠近一點,弄清楚了,再想辦法。”
二人繼續向下爬行,經過守水武士們分散的宿營地,或者說埋伏地點,發現所有守在這裡的武士均已經奔向同一個目標,留下一地的狼籍。
樹枝上,掛有野物的皮和肉,數量不多,但夠新鮮。
守住水源,野物會送上門來,但在這樣的天氣下,肉類很容易腐爛,因此,枳都山師伍百長蘭勳和虎安山舟師主將樸延滄商量後,聯合下達了一項特別的命令:射殺的野物,夠吃就行,不必要多殺,實在吃不完的,必須送出去,或者在一里之外去掩埋,以免引發疾病和惡臭。
同時,兩個主將還下了一道更特別的命令,對來尋水喝的野物,原則上趕離,防止將水源弄髒,致數百人的飲水問題難上加難。
自從有的猴子變成人後,所有野物最害怕的就是人及唯有他們纔會用的火,但這個時候的萬風林海,“人爲水死,獸爲水亡”,仍有實在渴得不行的野物衝破封鎖,跑到龍塘喝水,多數成了“守水待兔”的武士們的獵物。
此時,度、蘭二人汗水流出,更加口渴,就算天下第一美人在此,他們最渴望的依然是水。
很快,二人發現了幾隻小水囊,卻是空空如也。
度羣芳扔下一個水囊,埋怨道:“飽者不知餓者飢。”
他想不到,這裡的武士們靠水吃水,口渴了,下龍塘口去盡情暢飲,成爲萬風林海里最幸福的活物;或者取水回來,喝不完的,灑在周圍降溫,誰還願意喝裝在水囊裡難免有一點異味的存水。
“這裡有半罐水!”度羣芳正在失望,卻聽蘭回道。
轉過身來,度羣芳見蘭回捧起一個小青銅罐兒,已經喝了幾口水。
蘭回喝了幾口,遞給度羣芳。
度羣芳發現,這水裡,有不多的小飛蟲。也難怪,差不多周圍所有的飛蟲兒都來這裡集中了。
要是以往年度,這樣的季節,叢林中到處是飛蟲、爬蟲,今年卻很少,對叢林中藏身的人來說,這或許是乾旱帶來的唯一好處。
顧不得這許多,度羣芳喝了幾口,又還給蘭回。這時的蘭回,不會客氣地推辭。
二人補足了水,好象智力和體力突然間都恢復了。
二人再向前摸進不遠,透過鬆樹、青槓樹叢間的縫穴,見龍塘口處,武士齊集,約有百餘,一個人站在塘口邊上的一塊石頭上,他在訓話。
訓話的人,面對衆武士,側對偷窺者。
在訓話那人的旁邊,伏有兩隻山羊,一隻一動不動;另一隻渾身如水淋的山羊,顯然是已經受傷,它努力想要站起來,試了幾次,均未成功。
度羣芳道:“難道剛纔落水的,是那隻野羊?”
蘭回似是而非道:“或許,還不只一隻。你以爲那幾只山羊,比苴蠻子還魯莽、比木莽子還笨?”
“呵呵!”
蘭回更關心另一個問題,道:“你眼睛睜大點,看那訓話的人。看樣子,難道會是蘭勳?”
“蘭勳?我只見過一面,不敢確定。”度羣芳努力看了看,道。
二人猜得不錯,此人正是枳都山師伍百長、捉拿“刺客”的總指揮蘭勳。
昨天發生了木樟被捉的事件,蘭勳雖然放了木樟,但對木樟和木子三的話,並未全信,也不完全相信樸延滄,於是立即親自趕到龍塘口來現場查看、督促。
他並認爲,若木樟是“刺客”一夥,那麼,說明“刺客”隱藏在龍塘附近,則最近,他們還會再來冒險取水——因此,在他要求下,對防範措施進行了強化,比如在一些地方加了藤網、木柵。
再加上,當晚,蘭勳留宿在龍塘,衆人更不敢大意。
枳都山師的扶百夫長、虎安山舟師的樸鯤如履薄冰,令最外圍的武士同自己一樣,通霄不能睡覺——幸而度羣芳、蘭回沒有來得及動手,否則已成階下之囚。
蘭、度二人尖起耳朵想聽清訓話者說什麼,以便獲得有用的情報,更想弄清,剛纔被捉的到底是人,還是其他動物;若是人,又是不是木莽子、苴蠻子?
突然,度羣芳肩部被拍了一下,頓時唬得魂飛魄散!
度羣芳不用思索,側身一轉,短劍已從腰間拔出。
蘭回不知發生什麼,本能移步抽劍。
二人轉身一看,卻是木莽子!
度羣芳想要發火,被梗在面部和喉部,道:“你怎麼在這裡?像鬼一樣,一點聲音都沒有!”要知道,度羣芳練過耳,聽覺比蘭回等武功高手還要高出一截。
“我躲在樹後,好一會兒了,這才移過來。”
“這就好!我們以爲你和苴蠻子被捉了。”蘭回抑制住興奮道。
“那被捉的,是幾隻漏了網,跑進來的野山羊,跳進龍塘裡喝水,有人以爲是來偷水的。”木莽子輕輕笑道。
蘭回已經早看出來了,故意裝傻:“你怎麼曉得?”
“你二人對話,我已聽到。”
度、蘭意想不到,那兩隻,或許還不止兩隻野山羊,爲了喝水,舍了命救了自己的命。
當然,他們萬萬想不到,這不全是天意,是有一個一直跟蹤而來的特殊的人在暗中相助。
蘭回嘆道:“難道,這是天意?”
不知他說的是被野物無意中救了命,還是兩次取水功敗。
這時,只聽下面一聲長長的吆喝,武士們迅速散開。
“今晚取水,又成畫餅。他們散了,會立即回來,我們也必須得撤了。”
回程路上,度羣芳、蘭回順手一人摘了一塊掛在樹上的鮮肉。
還有幾塊肉,木莽子不動手,度羣芳道:“木莽子,你又打算吃白食?”
“吃了肉,更口渴。”木莽子道。
度羣芳居然“嗯”了一聲,表示同意這傻子的看法,因此他才只取了一塊肉。
走出數十步,木莽子道:“我去取水!”
蘭回輕輕喝道:“你不要命了?”
“我當然要命。”
“那你如何取水?”
“嘿嘿……”木莽子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