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沅天洛先是感到有幾份意外,爾后卻是了然了。畢竟,一連攻下三城這么大的動靜,若是想瞞過北越之人,絕無可能。只是……
看著燕凌宇臉上難掩的得意之色,沅天洛突然明白過來,燕凌宇之所以一直在問問題,其實就是在拖延時間,以待援軍到來。只是,燕凌宇當真以為援軍來了,他便可以高枕無憂了么?沅天洛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不久前看到的人影兒,然后就笑了。這倒是個機會,如此一來,她便可以把燕凌宇以為的生機變成催命符。她看向一旁的暗衛(wèi),吩咐道:“給跟著南楚瑜的人傳個信兒,讓他們留一些線索,讓這援軍的人注意到。”
暗衛(wèi)領(lǐng)命離去。
爾后,沅天洛笑著看向燕凌宇,道:“怎么,你的目的達到了,不開懷大笑以示慶祝么?”
燕凌宇一驚,道:“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沅天洛嘴角輕揚,笑道:“聽不懂沒關(guān)系,心里懂就行了。”
爾后,她看向南宮逸塵,道:“這麗城是最接近北越的邊境的,我們不妨就在這里為東越的援軍演一出戲吧?!?
一時之間,南宮逸塵雖然猜不透沅天洛話中的意思,卻還是點了點頭,把劍收入劍鞘,將燕凌宇扔給身后的侍從,瞬間,燕凌宇便被早已準備好的侍從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沅天洛見狀,卻是搖了搖頭,道:“給他松綁,另外,找醫(yī)官前來,我有事吩咐?!?
一個時辰后,北越大軍兵臨麗城城下,為首的正是北越的國君燕凌云。遠遠地,他向著城樓上看去,只一看,便呆了。只見麗城高高的城樓之上,有二人正在對飲。一人是他的皇第燕凌宇,另一人卻是東越新君南宮逸塵。
燕凌宇一時之間覺得腦子有些懵,這是個什么情況?他得到消息說原先占領(lǐng)的幾個越徹的城池被破,便急忙趕來援助??墒堑竭@里一看,卻發(fā)現(xiàn)燕凌宇正在和南宮逸塵把酒言歡。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兒不夠用,怎么也想不出這二人怎么會在一起對飲?
正在這時,探子來報:“陛下,在東邊的山坳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人,似乎是一直跟在燕王爺身邊的南楚瑜。”
南楚瑜?燕凌云眼睛微瞇,這個人他還有所耳聞,聽說此人原是南越的一個王爺,奪帝位不成便被發(fā)落到了濱城,機緣巧合之下被燕凌宇結(jié)識。他也聽說這個人有幾分才能,思量著若是此人跟在燕凌宇的身邊還能多多少少幫他一些,也就沒有多加阻攔。更何況,他和越徹也沒有什么交情,越徹的仇人他沒有必要去仇視。
想到這里,燕凌云吩咐道:“帶他來見朕。”
不多時,南楚瑜就被帶到了燕凌云的面前。初見燕凌宇,南楚瑜有幾分害怕。還別說,這北越之人長相都甚是彪悍,粗眉大眼的,還留著一嘴的絡(luò)腮胡子,沒有一絲的風(fēng)雅之氣,讓人望而生畏。
南楚瑜哆哆嗦嗦地站在燕凌云面前,看得燕凌云一陣心煩,這般沒有膽氣的男子,難怪會失了帝位。他們北越之人,甚是勇猛,是看不上這類懦弱之人的。只是,眼下他有一些問題想要問南楚瑜,所以便也不想冷臉對他。但他生性粗莽,說出的話仍是聲如洪鐘,帶著幾分威嚇:“南楚瑜,據(jù)朕所知,你應(yīng)當是在麗城才是,為何你卻出現(xiàn)在城外東邊的山坳之中?這件事,給朕一個解釋?!闭f完,燕凌云直勾勾地看著南楚瑜。
南楚瑜聽到燕凌云的話,心里就犯了嘀咕。其實,他為何不在麗城,卻出現(xiàn)在了山坳之中,這真正的理由斷然是不能說出來的。因為,他是臨陣脫逃,看到燕凌宇大勢已去,害怕受到牽連,也實在是不想落在沅天洛的手中,倉皇之下,便化裝成百姓逃了出去。只可惜,逃了半天,還是被燕凌云的人發(fā)現(xiàn)了。眼下燕凌云問起,他該如何說呢?忽然間,他想起在被押著來的路上,看到麗城的城樓之上燕凌宇和南宮逸塵正把酒言歡,便計上心來。
燕凌云是個急性子,見南楚瑜在發(fā)呆,并未回答他的問話,不禁有幾分惱怒,連帶著說話的語氣都嚴厲了幾分:“南楚瑜,你這是要公然抗旨么?”
南楚瑜打定了主意,要按自己所想的辦法去做,他仍是那番驚恐的樣子,開口道:“啟稟陛下,并非是草民不愿意說,實在是不敢說啊?!?
燕凌云覺得有幾分奇怪,道:“有什么不敢說的!朕要你說,你就說!”
南楚瑜心中暗喜,開口道:“陛下,燕王爺臨陣降敵,將三城拱手相讓……”
南楚瑜話未說完,腦袋上就被什么東西砸了一下,緊接著耳邊便傳來燕凌云的暴喝聲:“混賬!一派胡言!”
南楚瑜頭上破了一個口子,鮮血直流,卻也不敢去捂著,只好任那鮮血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嘴里的話卻是一刻也不敢停:“陛下,您就是給草民十個膽子,草民也不敢編排燕王爺啊,這件事確實是實情啊。若不然,即便是越徹再強大,又怎會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連破三城啊?”
燕凌云原本握著馬鞭想要去甩南楚瑜,可是聽到他的最后一句話,他頓了一下,揮起的馬鞭子硬是沒有落下去,他看著南楚瑜,說道:“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南楚瑜知道只要勾起了燕凌云的疑心,這件事也就成了一半,而他現(xiàn)在只需要將這份疑心放大,再放大。他繼續(xù)說道:“是,陛下。今日,草民路過王爺?shù)拈T外,聽到王爺在里面和一個人正說些什么,草民聽王爺叫另一個人逸塵兄,就留了個心眼兒,在那兒聽了那么一會兒,不聽還好,一聽可把草民嚇壞了。原來那個被王爺稱為逸塵兄的,正是東越的新皇帝南宮逸塵。陛下也知道,草民與那沅天洛是宿敵,那南宮逸塵更是和沅天洛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他出現(xiàn)在這里,只怕是和南宮逸塵已經(jīng)達成了某種盟約,而他二人之間的盟約一旦達成,草民便死無葬身之地。故而草民不敢在麗城久待,就準備逃走,爾后便遇到了陛下的人。”
原本,南楚瑜是想多編排一些事,讓燕凌宇把通敵的罪名坐實。可是,若是說得過多,他害怕其中的某個環(huán)節(jié)會被人說破,這樣一來,他便成了污蔑當朝王爺之人,這罪名,他可擔待不起。倒不如將這事說得朦朧一些,不那么清楚,但卻意有所指,故而就算燕凌云想查,也查不出什么來。
燕凌云雖然外形上甚是粗獷,但是心思卻很是細膩,他皺著眉頭想著南楚瑜的話,卻還是覺得有些說不通。自然,燕凌宇和南宮行云密謀之事,燕凌云是不知道的。這還要歸咎于燕凌宇自負的性格,他想著要把這件事大功告成之后再告訴燕凌云,殊不知,現(xiàn)在這件事卻成了他的致命傷。只是,燕凌云想不透的是,燕凌宇和南宮逸塵合謀,他能得到什么呢?如今他已經(jīng)是一國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享受著滔天的榮耀,他為何要走這一步呢?
燕凌云心里有幾分懷疑,他看著南楚瑜,道:“你說的話真假暫且不論,不如你且說一說,依你看來,皇弟為何要與那南宮逸塵勾結(jié)?”
“陛下,你這話問草民,算是問對了。想必陛下也知道,此前在南越,我也是一國王爺,只是對于皇位,我始終放不下。每日看著皇兄坐在那高高的龍椅之上,發(fā)號施令,我便有幾分不服氣,我與他同是父皇的兒子,為何他能做皇帝,而我不能?想來,這世間對于皇位最有覬覦之心的,便是皇子了,而當大局已定,一個皇子僅僅是身為王爺又怎么會安心呢?”
南楚瑜這一番王爺?shù)膬?nèi)心獨白說完,燕凌云心里也有了幾分相信,是啊,這世間,又有誰能抵得過皇位的誘惑呢?那是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那是凌駕于千萬人之上的存在,沒有人,能抵得住這個誘惑。而燕凌宇和南宮逸塵合作,便等于和沅天洛合作,如此一來,越徹和東越聯(lián)起手來對付他北越,自然是穩(wěn)操勝券。不得不說,燕凌宇這一步,的確是走得很好。
想到這里,燕凌云再看向那城樓之上,眼神里便沒有了一絲的擔心,只剩下了怨怒。虧他在得到這三城被破,燕凌宇被抓的消息之后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結(jié)果呢,燕凌宇卻是早已背叛了他。既是如此,他又有什么理由再待下去呢?原本,這三城之事都是燕凌宇在料理,如今他對越徹究竟來了多少人,何人帶兵都一概不知,這樣若是貿(mào)然對陣,只怕是有百利而無一害。這虧本的買賣,自然沒有做的必要。如此一想,燕凌云便下令道:“回營!”
聽到這兩個字,南楚瑜便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了效果,滿心歡喜,眼見著燕凌云要走,南楚瑜忙上前去,跪倒在燕凌云的馬前,道:“陛下,求陛下帶走草民,草民愿鞠躬盡瘁,輔佐陛下。”
燕凌云瞥了一眼南楚瑜,道:“看你倒也有那么點兒心眼,不是個莽漢,那便跟著吧?!?
南楚瑜心中大喜,屁顛屁顛地跟在了燕凌云的后面。
麗城高高的城樓之上,一直看著這一切的沅天洛突然就笑了。她這一笑,可把一旁的南宮逸塵給笑傻了:“洛兒,你怎么就知道,南楚瑜一定能讓燕凌云相信,燕凌宇投靠了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