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源府城頭落下了燕字旗號,一面面火紅的宋字旗幟再次飄揚在城頭。城門樓上,李匡捋著胡須笑的不要太開心了。
這慶源本來有兩個軍的守備軍,后來消減了一個,因為這地方就在真定府以南,根本不需要兩個軍來守備。但即便只有一個軍在這駐扎,事實證明那也是綽綽有余的,以至于開戰之后,這兒的四個營其中之三被征調南下,余下的五百人,距離敦與山最近的贊皇、臨城二縣各有二百,府城平棘有一百。
那都是操練得當軍備整齊的壯漢,梁品在敦與山上的嘍啰雖然有七八百之眾,人數還要勝過守備軍不少,可要正面廝殺,卻只能當孫子一樣被守備軍吊打。
但李匡有內應啊。
在官府和守備軍根本沒發覺的時候,他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和鄉黨的關系,悄悄是把梁品手下的上百個強健嘍啰送去了平棘,然后發動親友同仁,集結手中的家丁護院們,實力完全碾壓了平棘的一百守備軍和衙門衙役,再遮蔽梁品的主力軍下敦與山,夜里打開贊皇的城門,先就奪取了贊皇縣城,等消息傳到平棘之后就立刻動手,將城內的一百守備軍和州縣衙門給一氣端了。
五百守備軍丟了三百,只剩下臨城的二百人,而兵馬總管不在,指揮使和知州等盡數被俘被殺,他們哪里還能平叛?
高邑、寧晉、柏鄉三縣還來不及發動青壯,就也因為內應而相繼陷落,眨眼之間,慶源府六城就只剩下臨城一縣還在了。
李匡可不就意氣風發了?
慶源府雖然就在真定的南面,卻也離中山府一樣不遠,那兒的陳遘也振作起兵勢來,把留守真定的燕王軍給牽制了住,短期里李匡的形式竟是一片大好。
被去職還鄉近乎三年的李匡,如今再次體會到大權在握的感覺,那滋味真的是叫他懷念啊。
不過沉迷于權利之中的李匡倒是沒有忘記自己的責任,慶源府的作用可不止是與中山軍左右呼應,還該是“走出去”。
皇城司聯系在幾個地方,情形好如慶源府的并不多,雖然燕王軍大舉南下,河北兩路空虛是一必然,可就像慶源府守備軍被留下一個營一樣,其他各處也同慶源一樣多少留下了一些兵馬的。有這些軍漢在,死拼硬打的正面廝殺,那些個‘仁人志士’們的家丁護院可不是對手。而且很多州府轄內地勢平坦,華北平原么,根本沒有敦與山這種所在,內里成氣候的毛賊匪寇早被剿的一個不剩了,想要如梁品這般借勢也不能成,那就只有躲著那些數量不多的駐軍,避實擊虛,或是調虎離山,反正只有在城內只剩下一些衙役的情況下這才陡然發難。
可以說,現如今行事一片大好的慶源府,那必然是要擔負重任的。
因為他們要造大聲勢,好呼應南方的朝廷主力么。
所以,皇城司立刻為李匡送來了新的官憑——河北兩路經略安撫司副使,正印官是陳遘。現在就指著李匡能有些真本事,好牽扯住燕王后腿呢。
而河北兩路經略安撫司副使的頭銜也真就是一個香噴噴的大餡餅,直接把李匡給砸暈了。
他宦海混跡二十余年,正印的州官且沒做過,現在就是經略安撫司副使了?
就跟那長時間沒吃過肉,陡然一開葷,整個人都被肉給香暈的人一樣,李匡現在也是暈乎乎的。
當然,他自己是覺得自己很清醒,很幸福的。能把握住大好機會,一舉在朝廷袞袞諸公前露了把臉,李匡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大名將直達君前,將美名傳遍士林,那整個人就飄了。直把潛在的威脅都忽略了,一副勝券在握只想著日后的高官顯爵榮華富貴的樣子,對身邊的梁品說道:“鼓城為在祁州最南,我慶源與中山之間,一旦拿下彼處,則慶源、中山兩府合一,聲勢比大漲于河北。且彼處無有駐軍,只剩有縣衙差役和一些民壯,你把此地攻下來,于國便建立新功。此番事成,官家必然有重賞,老夫亦自會與你某一個好職位。”
梁品卻是見多識廣的主兒,當初宣和大暴動的時候,聲勢比現在更大出許多倍,但結果呢?
不過這話他只會在心里自己嘀咕,才不會對著李匡說喪氣話呢。所以,他雖然對‘事成’倆字還有很大的不確定性,但面上卻半點也不露。怯他對拿下彭城信心也甚大。
就如李匡說的那樣,彭城一個駐軍也沒有,只有一些差役和征召的青壯,上下盡皆不識兵戈,可不就是手到擒來?
面上露出大喜,連連拱手說道:“多謝老相公抬舉,某這便整兵殺奔彭城。”多大的許諾都是假的,拿到手的錢糧才是真的。歷經了許多風云的梁品,只相信自己手中能握著的,但這也不耽擱他與李匡等合作一遭。
就像現在他撈到手中的好處,那就是個很驚人的數字。而且他的手下也早就不是原先的七八百人了,而是整整兩千人馬。內里沒有幾個強拉來的佃戶,而多是青皮無賴。
趙構領有河北也才是很短是時間,清理了空地,都廢了他極大精神,如何能把市井鄉里的青皮無賴給清掃干凈?相反,隨著局勢的穩定來,這些青皮無賴們對于趙構的印象是愈發反感來,原因就是法制上的不同。對比原先時候,趙構治下的法度未免太嚴厲了一些。
這段并不長久的日子里,他們有多少人被送去勞教了?雖然能吃飽肚子,卻要每日不停的干活,每個被送去勞教的青皮無賴都要脫下一層皮來。因為他們生就受不了這個苦。
如果能吃的賣力干活的苦頭,他們也成不了青皮無賴了不是?
梁品對李匡等人強征佃戶,用家丁護院充作骨干,拉起的隊伍半點也不看好。
這河北的佃戶農人,豈能真心給他們賣命?怕是比當初大暴動時候的義軍還不靠譜。
靠這些被卷裹來的人來撐場面,不怕燕王軍一到他們就反戈一擊啊?也不想想自己做官時候收的是甚樣的稅賦,那燕王定下的新規矩又是甚樣的稅賦?
虧得李匡等人還奢望著卷裹佃戶成軍,席卷河北,與南面的趙官家南北呼應呢。太不自量力了。
所以他招兵買馬時候,那招攬的就都是鄉間市井的青皮無賴刁漢。
河北兩路和燕地都掀起了軒然大波,河東路又怎么可能風平浪靜?這幾日折可求府上可來了好多人。
“死到臨頭還不知情,真是狂妄無知的很啊。”
徐徽言被調去了大同,現在已經坐上了河東路兵馬都總管的折可求,看著手中的詔書臉色十分平靜。什么藩鎮待之,什么王爵相酬,通通都是浮云。
你實力弱,自己都朝不保夕,這個時候的許諾,有幾個人會當成真的?
至少折可求是不會上套的。
何況太原城內還有上萬鐵甲,大同府也有上萬甲兵,甚至燕王還能征召草原游騎,皇城司做下的這筆勾當固然不能小覷,也真的不愧皇城司的聲名,可想要讓官家一舉翻盤,那卻是癡心妄想啊。
最大的證據就是趙構先一步傳達的軍令。
如果這便宜行事的‘剿匪平亂’軍令是事發后再被緊急送到了,折可求還能高看皇城司一眼,但問題是在皇城司的勾當發起之前,這軍令就已經下到他手中了。
現在那位九王爺是早有準備,甚至這場動亂都是他故意縱容的。這般想著,折可求豈敢還能生出一分不該有的心思來?
“把趙家、錢家和程家都給抄拿了。還有定襄知縣、忻州通判……”
折可求口中陸陸續續念出了十幾個名號,全是皇城司為了說動他而動用的棋子,或是賣給他來證明自己實力的存在,折可求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真就是皇城司的人,可現在還是先拿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