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約翰內斯一槍打倒了一名持著長槍的義兵。他和布林克已經離開了工事,那個工事里的四名荷蘭士兵也只有他們兩個活了下。
約翰內斯躲在一棵大樹后,布林克守在旁邊的一棵大樹后,兩個人都在全力的裝填彈藥。
“砰!砰!”
黑夜中傳出密集的槍聲,中國人的叫喊聲夾雜著手雷的爆炸聲,幾乎湮沒了荷蘭軍的前沿。
費爾勃格領兵進到甲螺村外,因為時間問題,并沒有立刻發起進攻,而是選擇了安營扎寨。卻不想,是中國人先發起了夜襲。
星火中一個個義兵矯健的身影不斷地從二人眼前越過,兩個人再也不敢開槍,甚至都不敢露頭,緊張的躲在大樹后頭,向他們的神祈禱,祈禱他們的神保佑他們躲過這一劫。
“啊……”一名軍官在慘叫聲中被兩個黑奴駕回到了聯軍的總指揮官費爾勃格少校的帳篷。
“馬爾科?”費爾勃格認出來人就是他放在最前方的連隊長,他最信任的老部下。
這人在夜色里被狙擊手一槍打中了肩膀,手下的百多名荷蘭兵現在究竟如何了,鬼也不知道。馬克爾慘叫著倒在椅子里。“哦,該死。少校,我受傷了,我受傷了……”
“該死的中國人,該死的中國人……”馬爾科口里不斷地咒罵的。
費爾勃格卻臉色發黑,“中國人該死,你也一樣該死。你丟掉了自己的部下。”
他憤怒的大叫著,馬爾科手下可是一個完整的連隊,那可是一百多人。
“不,不是這樣的。路德還在前方指揮。我中槍了,你看到的,是路德安排他們把我送到后方的。”東印度公司的士兵雖然不是真正的軍隊,理論上講只是一支雇傭軍,但卻也高低分明,更設有法庭,一樣可以把給公司造成重大損失的人扔進監獄,甚至是更嚴厲的懲罰。
就像原時空向鄭成功投降的揆一,回到巴達維亞后,立刻因為自己的作為而受到審判,被法庭判處終身監禁。之后被軟禁于班達群島,服刑長達十多年,他的家人付款保釋,在威廉親王特赦下才得以活著回到荷蘭。
“快開槍,快開槍。打死這些中國人……”恐懼深深的抓住了路德的心,他大叫著著催促自己手下的士兵。
中國人太多了,黑夜里一道道人影,他現在看什么都像中國人。七八十名荷蘭士兵縮在一團,占據著一個不大的土丘頂。下方到處都是中國人的喊殺聲,爆炸的火光每每都能映照出持著刀槍手雷的夜襲義兵的身影,他卻不敢帶人往下沖擊一步。
“告訴馬躍比吼與舒麥卡照,叫他們做好準備,等到火炮轟擊后,就一同殺出!命令所有的士兵也都做好準備,待到炮擊過后就立刻排槍射擊,接著全體拔刀!”費爾勃格大聲的吼叫著。
在刺刀還沒有在歐洲軍界流行開來的時候,與火槍手相伴的就是身邊的長槍兵和自己腰間的刀劍,操起刀槍肉搏,并不罕見。
看大仲馬的《三個火槍手》,那時代背景是路易十三時期,正是眼下這個時候,法王的衛隊士兵都要靠佩劍來說話。
荷蘭士兵的反應很迅速,他們是作訓有素的雇傭兵,職業軍人。即使遇到夜間的偷襲,即使他們也驚慌失措,但是面對沖過來的敵人,他們不會逃跑、退縮。
何況這些人對于島南義兵還有很大的心里優勢。
荷蘭人在島南二十二年時間,以熱蘭遮城堡的建立為分割線,之前的統治力很薄弱,但近十年卻十分的強勢。
雖然這個時候的歐洲文明還沒有把東方文明給擊垮,甚至于早期的歐洲人還把中國人與南洋土著分割來看待,因為中國除了嶺南百姓皮膚有些發黑外,打嶺南向北,皮膚還相當白皙的,跟南洋的土著和美洲的印第安人有很大的不同。
但荷蘭人在島南漢民頭頂作威作福,都已經形成了慣例,叫他們擁有了巨大的心理優勢。就如同關外的建虜對明軍一般,絕對的驕傲,和對漢民的歧視、藐視,像鋼鐵鑄就的脊柱,支撐著他們勝利的信念。
他們也不會像營地兩側的原住民那樣嚇的不敢出聲,中國人都突破了前沿的防御線,要殺入中心了,兩邊的原住民營地都想沒聽到沒看到一樣。費爾勃格都對他們是更加的蔑視。
當弗費爾勃格率領著自己的警衛部隊沖出指揮部的時候,這支聯軍的主力,超過五百米荷蘭士兵發出了巨大的歡呼。
“轟轟轟……”
幾門小炮的轟擊過后,噼里啪啦的排槍射擊將夜襲義兵的喊殺聲都壓了下去。
“殺啊……”親手持著指揮刀,費爾勃格引著荷蘭士兵直沖了出去。
義兵的“勢若破竹”很快就遭受到了遏制。他們沒能一口氣沖垮荷蘭人。費爾勃格的反應很快速。
當一聲聲炮響和整齊的排槍聲響起的時候,這就代表著遇襲的荷蘭士兵已經渡過了最初時候的慌亂,現在的他們已經恢復了最基本的次序。
遠處的土丘上,郭懷一的神情在聽到排槍齊射聲響的一瞬間,暗淡了下來。
而就像應證他的猜想的一樣,排槍聲之后,漆黑的夜空中立刻響起了荷蘭人的爆喊聲,接著兩側又響起了原住民的吶喊,這次夜襲顯然已結束了。
數百名聚集在費爾勃格身邊的荷蘭士兵,握著長槍軍刀,跟沖過來的義兵絞殺在一起。
他們身強力壯,更有兩側不斷涌出的原住民幫襯,在不斷起伏的爆炸聲中,還是將義兵一步步擊退。
布林克死了,約翰內斯則從大樹后逃跑了。然后他在更遠的地方沖著黑夜里的人影放槍。
費爾勃格是個勇敢的人,一個箭步跳到對手面前,強壯的身體極具爆發力,手里的軍刀往前一送就捅進了這個剛剛劈殺了一名荷蘭士兵的島南義兵身體里。再身體一扭,避開了一桿斜地里刺來的竹槍,抽出軍刀,反手劈在竹槍主人的頭上。
近距離的白刃搏殺,島南義兵中除了少數人外,其余人根本不是人高馬大的荷蘭兵的對手,他們可是職業軍人。更別說他們當中也有擲彈兵,專業的擲彈兵。
廝殺持續了半個多時辰,當最后幾名投降的義兵被荷蘭人用刺刀捅殺后,戰場上安靜了。費爾勃格巡視著戰場,以原先的前沿防線為界線,里面隨處是血肉模糊的遺體,尸體枕籍,有漢人,有原住民,也有若干已經僵硬的荷蘭兵。
殘肢斷臂到處都是,刺穿身體的竹槍至今還在荷蘭士兵的尸體上,筆直朝天。工事沙袋上布滿鮮血、肉塊和腦漿。
清晨,太陽升起。費爾勃格拿到了確切的戰損報告。荷蘭士兵在夜襲中陣亡超過一百人,算上土漢黑聯軍,整體傷亡超過三百。也就是說,這一夜里,他損失了手下一成的士兵。
島南義兵也付出了血的代價。戰場上留下的士兵遺體有三四百具。可費爾勃格需要這個數據嗎?就是一萬名義兵的性命,也換不回一條他手下士兵的生命!
他剛剛帶人殺到甲螺村前,正式的戰爭還沒有開始,就損失這么大。
現在看,這郭懷一可不是一個好拿捏的軟柿子。
費爾勃格對自己未來的命運,忽的產生了一絲不好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