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城墻上一聲號令。
“噗噗”聲連綿不絕,一支支利箭呼嘯著破空而去,密密麻麻的向著城外的洞車射去。
洞車是一種攻城器械,形狀結構神似現代的火車。一截一截洞車相連,綿延數百米,可以從弓弩的射程外直接延伸到城下。
進攻一方的人馬躲在堅木打制,外趁生牛皮的車廂內,根本無懼強弓硬弩的威脅。
但那是真正的洞車,而不是眼下的這些樣子貨。
大軍西征,宋軍連石砲都沒有攜帶,怎么可能會有洞車這種體量更大的攻城器具呢?
一切都是就地取材做出的偽劣產品。
木材全是剛砍的木頭,或是拆掉當地百姓房屋后得到的木頭,在木制車廂上潑水,把一蓬蓬淤泥涂抹在車廂上,尋常的箭矢完全射不穿。
但碰到弩箭就不行了。
雖然弩箭也很難洞穿車壁,但它們卻能破壞車壁。一支不行就兩支,三五支對準了一處攢射,就能輕易的破開車壁。
弩箭的精準度還比較高的。
“放,放,給我放箭!”
一個頭巾上綴著一顆大紅寶石的將領正瘋狂的叫嗥著。
城上已經沒有弩箭了。之前幾日的抵抗,已經耗光了城內的弩箭,便是弩機都損壞了一些,雖說過去幾天里抵抗宋軍的主要武器乃是火油。
任憑洞車再牛,面對火油,它們也是不堪一擊的。只是城內的火油有限,幾次焚燒洞車現都已經用完了。
“這些該是的卡菲爾,一定不能讓他們靠近城角。”
宋人挖洞埋藥粉的手段在東喀喇早就不是新聞了。一旦叫宋軍如愿以償,這城墻必然是保不住的。而保不住城墻,就也等于保不住城池。
所以,想要保住城池,就一定不能讓宋人如愿。
站城樓上,望著下面的情形,這人簡直要發瘋。
沒有了火油,連弩箭都沒有了,只靠點燃的干柴和弓箭礌石,怎么能阻止宋人?而不能阻止他們的結果,就是整個城池都要完蛋。
“將軍,城內已經沒有火油弩矢了。只靠著干柴和箭矢,根本就傷不到洞車!最遲到明日,怕那些可惡的卡菲爾就……”
這人已經說不下去了,但他的意思卻很明白。傷不了洞車的下場,就只有可悲的被掀翻城墻。而事實上根本就不用等到明日,當天日落前夕,一切就都準備妥當了。
“挖好了么?”
李彥仙目光望著遠處的亦思寬城,快了,快了,這里隔著一道山就是亦息渴兒了,距離八刺沙滾真的已經不遠了。“傳令下去,點火!”
亦息渴兒就是后世的伊塞克湖,而八刺沙滾就在亦息渴兒的西北二三百里處。
當然,亦思寬城位于亦息渴兒的東端,而整個亦息渴兒的東西長度則接近四百里地。
而李彥仙口中所說的‘隔著一道山’的那道山,就是阿拉套山脈中的昆格山脈,最高峰接近五千米。
昆格山脈在亦息渴兒的北面,與更北面的北天山的另一支余脈,也就是后世的楚伊犁山夾峙而立,兩個北天山山脈的支脈之間是一條綿延上百里長的狹道。
直到楚伊犁山的盡頭,視野才一片開闊。
而昆格山脈走到盡頭的時候,就會先后遭遇到塞克城和集勒城,然后八刺沙滾就在眼前了。
“轟轟”聲不絕,一片山搖地動塵沙漫天之中,城墻完全掀翻。
巨大的蘑菇云夾雜著無盡的沙塵碎石直沖天上。
退出一里地外,早有準備的高昌兵和塞北游騎,猛的一聲吶喊,震耳欲聾,沸騰起來。
枕戈待旦的士兵如洶涌的潮水一樣瘋狂的撲上去。
雖然已經見多了這種場面,可每一次經歷,依舊能叫他們振奮不已。
喊殺連天,缺口處,潮水一樣涌入軍兵只是幾分鐘時間,就涌入城中了大批兵馬。
宋軍擂鼓震天。
有著規律和節奏的聲音,讓高昌兵和塞北游騎變得更加振奮。
守軍卻是士氣全無。哪怕有信仰的激勵,哪怕他們人數不少,卻也無濟于事,覆沒厄運,已迫在眉睫。
李彥仙看著廝殺聲大作的城池,心中有點索然無味。
這樣的戰爭是沒有靈魂的。
就是個大傻瓜指揮,怕也不會打敗仗吧。
他心中直有一種自我價值沒能得到盡情施展的遺憾。
這只能說是宋軍打勝仗已經成為一種習慣。而那經常能得到的東西,就不再有人會覺得它彌足珍貴了。
要是叫耶律大石、李察哥這等人聽到了李彥仙的心聲,要是叫高麗的王楷、金富軾等君臣聽到李彥仙的心聲,絕對會破口大罵的。
這對他們來說太無趣了。
洶涌而上的宋軍迅速分流,分成了左中右三股,迅速的席卷全城。
只片刻,城內就冒起十數股濃煙,隱見烈焰升騰。
牛皋、王德等人已經投入了廝殺,由他們帶領,入城的宋軍雖然才只兩千人,但卻銳不可當。而李彥仙本人卻無意親自下場,即便他本身也是為猛將兄,武藝精湛。
陪著先前從八刺沙滾城退出來的宇文虛中,一直在外頭談天說笑,神態好不輕松。
一夜廝殺,天漸漸破曉。
淡青色的天空鑲嵌著幾顆殘星,大地朦朦朧朧的,如同籠罩著一層灰色的輕紗。東方的天際才微露出蛋白,幾朵聚集在天邊的云朵像是浸了血一樣,顯出淡紅色。
“相公!”親隨端著臉盆上前來。
宇文虛中耳朵里塞著小棉球,夜里美美的睡了一覺,這時起身來。不急不慢的洗漱著,在餐桌前坐下,桌面上已經被人擺上了油餅、咸蛋、小菜和米粥。
“怎么樣啊?一夜時間,城內大致也鎮平了吧。”亦思寬城也不是什么巨城重鎮,一夜的時間宇文虛中覺得已經可以了。
“只剩兩座寺廟,還有些頑固不化之輩在負隅抵抗。”
“困獸尤斗而已。”宇文虛中呵呵一笑,拿起碗來,不涼不熱,喝了一口,伸筷子就吃小菜。
他現在更掛心的是如何跟伊卜拉欣汗重新取得聯系。
當初從八刺沙滾‘狼狽’而出的時候,他跟伊卜拉欣汗在暗中已經有了約定。后者盡可能多的從天方各國吸取支持,然后‘死守’八刺沙滾不退,同時也盡可能多的征召地方的民兵,也就是那些非正規志愿軍。
最大限度的把天方世界的力量聚集在八刺沙滾。
然后等著趙宋西征大軍的到來。
兩邊里應外合,一舉把匯聚到這里的天方力量全給坑了。
這樣的,宇文虛中和西征大軍建立功勛,伊卜拉欣汗也賺到了在大宋安身立命的資本,還最大限度的削弱了天方世界的力量。可謂是一舉多得!
但現在擺在宇文虛中面前的一個新問題就是,大軍都已經殺到亦思寬城,自己要怎么才能跟伊卜拉欣汗重新建立聯系呢?
總不能大軍殺到了八刺沙滾城下了,彼此再進行溝通吧?
“相公,李將軍使人傳信,說是有人要見您!”
宇文虛中想到那難題,飯菜吃在嘴里都覺得不香了,最發愁時候,外頭響起了一陣歡呼,卻是兩個負隅頑抗的寺廟中的一個被打破了。很快,李彥仙就使人傳來了一個叫宇文虛中心臟砰砰跳的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