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劉天&樓佳兒:分崩離析(1)
樓佳兒失蹤了。像是從我的世界裡突然消失不見。沒有化成一縷青煙,甚至連最後一聲屁,最後一次磨牙,最後一次哼哼唧唧都沒聽著,就這麼沒了。說沒就沒了。
我睜開眼睛就是天亮,閉上眼睛就是天黑。我在我的世界裡逍遙自在,我在我的世界裡迎接日出日落。日出是交響樂,日落是抒情詩。啊,親愛的,沒有你的日子裡,我會更加珍惜自己。沒有我的歲月裡,你要保重你自己……可是,我怎麼唱著唱著就哭了。我終於意識到,樓佳兒這次的失蹤,並不是跟我使小性子,也並不是逗你玩,她是真真切切地沒了,失蹤了。很難想象,一個曾在你生命裡那麼鮮活的一個人,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似的。像極了你的一場華而不實的性夢,像極了你的一場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生。宿舍裡,那個她睡過的枕頭,已經多天沒落過她的長髮了,連煩人的頭皮屑也沒有,乾乾淨淨地躺著那兒,老謀深算一聲不吭。我把枕頭抱在了懷裡,像把她抱在懷裡,卻抱住了虛空,耳邊擋不住地傳來唐人崔顥的千古清音: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那天晚上打過電話後,樓佳兒就再也沒給我電話了。我一開始還竊喜,她不懂得宜將剩勇追窮寇她見好就收,真是好孩子啊。叔叔給你買糖吃。可是,我試著給她回撥過去,沒人接,再回撥過去,還沒人接。我就有點慌了,開始亂想,是睡覺了,還是爬到那幾層小樓的樓頂,數星星去了?!要是覺得數星星沒意思,一高興就從樓下跳下來,弄個眼前一片金星,外搭個斷胳膊斷腿的,那還不是玩大發了?!
我繼續撥電話,使勁撥電話,都成本能了,大拇指在手機的鍵盤上,機械地按下那熟悉的11個數字。這下可好,連忙音都沒了,直接就傳來那亙古不變的耳熟能詳的女聲,這娘們大概假裝不知道是我們這些用戶在養活著她,而不是包著她的某些領導幹部,語氣好不熱情,好字正腔圓,好八股:您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我心裡直罵娘:日,你就不能給我再溫暖一點嗎,要不是有我們這些癡情的用戶,一分鐘電話六毛錢,一條短信一毛錢的給天天供著,你還能有這機會?早回家生孩子去了。
我知道這種伎倆。我也曾經嘗試過。有時被樓佳兒騷擾得不耐煩,我乾脆就把手機的電池給卸了,製造用戶不在服務區的假象。也不知道誰傳授了她,她居然也拿這種伎倆對付我了。我說,這就叫報應。
我這下徹底歇菜了。我覺得,應該抽空和她當面談談了。
趕到樓佳兒住的地方,樓下的房東也沒盤查,就將我放了進來。我很納悶,房東咋就這麼不負責任,萬一放進幾個小蟊賊怎麼辦?!偷不著東西,把我的樓佳兒給嚇著了怎麼辦。說不準,她還以爲是這個樓裡的哪個女孩,又換了個新男友,不好隨便過問的。自然,我也沒心情再去跟她理論,都什麼時候,火燒眉毛了,最重要的是防止自己別燒壞了。
我“噌噌噌”地爬上樓梯,來不及心跳氣喘,我就站到了樓佳兒的門前。對面的門依舊是虛掩了,電腦依舊是開著,蒼蠅還在飛,只是那個小男生卻不知道溜到了哪裡去了。我真想伸頭去看看,可是,這也不是個好奇的時候,我得救火。
我象徵性地撫摸了幾把小心肝,告訴自己要理智要冷靜要有話好好說,可是手卻不聽招呼,“砰”地一下,就把門給推開了。於是,那張很蒼白的面孔,帶有點驚恐地向我展現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