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后。
一隊十五人的騎兵出現在村口的大道上,為首的正是調兵趕回來的廖然,他們只是這批隊伍的先鋒,其后還有跑步前來的一百五十人的步兵,攜帶著重武器。
騎馬奔在最前方的廖然,此刻心中還在想,為何自己回去報給上峰關于要調兵的事情,上峰根本沒有問任何緣由,就直接調撥人馬給他?難道說上面非常清楚那些洋人到水牛壩村來做什么嗎?
剛行到村口,廖然便發現有兩個一高一矮,穿著蓑衣,戴著斗笠,都背著竹簍的人正在往村子里疾步走去。兩人走得很急,其中一人手中還提著一把樸刀,另外一人則手持竹竿。
廖然覺得奇怪,本想叫停兩人問個究竟,突然就聽到村中傳來一聲清脆的槍聲,緊接著是接連不斷的慘叫聲,但聲音都是來自同一個人。
出事了!
廖然拍著受驚的馬匹,一抖馬鞭,沒再管那兩個神秘人,立即向槍聲傳來的方向疾馳而去,身后的騎兵也緊跟其后趕去。
騎兵隊一直趕到“古宅”的宅邸門口不遠處停下,黑暗中隱約能見到宅邸門口站著兩個持槍的士兵,遠遠看去就像是在站崗,也沒有什么異樣。
廖然拍馬上前,問道:“張大人在何處?”
兩名士兵沒有回答,也沒有任何反應。著急張浩天安危的廖然卻忽略了村子的變化,倒是其他在身后的騎兵發現了,都驚訝不已。
廖然見那兩名士兵沒有回答,有些生氣,揚起鞭子抽向其中一人,鞭子打在那人的身上,再收回來的時候,廖然握緊鞭子的手覺得濕乎乎的,低頭張開手心一看,滿手都是鮮血!趕緊再看鞭子,鞭子上除了鮮血之外,還帶著一些碎肉……
真的出事了!
廖然翻身下馬,同時吼了一聲:“上膛!”
小心翼翼靠近其中一名士兵的廖然,終于看清那人如先前村道上那個洋人一樣,渾身上下都徹底腐爛……
再往宅院中看去,遍地躺著的都是持槍士兵的尸體,火把扔得滿地都是,借著火把的光線能夠看出倒地的士兵身上都中了槍,好像在院落之中發生了混戰,中了別人的埋伏。
廖然立刻領著手下的士兵沖進了宅院中,揮手示意士兵從兩側包抄過去,自己則蹲下來看著一個士兵身上的中槍部位。廖然發現,從中槍部位來看,應該是近距離射擊,再抬頭看周圍,從那些人倒地的姿勢,還有手中的步槍來看……難道他們是自相殘殺?
這怎么可能?兵變嗎?廖然抬眼看向宅邸的正堂,借著火把的光線隱約可見正堂內有一個人坐在那,身材并不高大,像是個孩子,在孩子身后似乎還有什么東西?
廖然持槍慢慢向正堂靠近,走近之時,發現坐在那的竟是一個洋人小女孩兒。
洋人小女孩兒端坐在一把大于自己身體兩倍的太師椅上,雙手放在大腿上,很是規矩的模樣,一頭長發批在肩頭,雙眼直視前方,眼神卻十分空洞……
洋人孩子?廖然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有其他人,只發現那孩子的身后還有一副棺材,廖然又向前邁了一步時,聽到了哭聲,孩子的哭聲!
“哇……”
是洋人小女孩兒所發出的哭聲!
廖然和周圍的士兵一樣,被驚了一跳,抬起的腳放在半空好半天才放下去,雖然聽見洋人小女孩兒在哭,但在其臉上卻沒有發現任何變化,依然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只是雙唇微微張開……
“大人!還有個兄弟活著!”一個士兵在院落中的假山后發現一個身受重傷的士兵。
廖然沒有管那個洋人小女孩兒,立刻折返到院落中,來到那個重傷士兵的身前,發現那人胸膛中了一槍,鮮血不斷地往外涌。
蹲在旁邊的士兵用手捂住他的傷口,廖然忙問:“出什么事了?張大人呢?”
那士兵瞪大雙目,腦袋止不住地上下左右地擺動,就像是發了癲癇一樣,嘴唇抖動,吐出幾個字:“鬼……有……有鬼……”
鬼?
廖然下意識抬起頭,看向在正堂中坐在太師椅上到現在都依然一動不動,面無表情的洋人小女孩兒,可那身負重傷的士兵卻伸手指著遠處的某個地方,繼續說:“鬼……有鬼……”
廖然順著那士兵的雙手看去,發現他指向宅院的門口,隨后廖然立刻起身掏槍慢慢上前,想要看個究竟,卻發現門口突然間多了兩個人影——是剛才在村口向這里疾走而來的兩個神秘人。
“你們是做什么的?”廖然厲聲道。
兩人沒有立即回話,其中個子較高的那人摘下自己的斗笠,露出一張飽經滄桑的老臉,抬眼看向正堂中后,老人眉頭皺起,滿臉的皺紋擠在一塊兒,顯得一張臉更加駭人。
“來晚了一步,他們還是把鎮魂棺也挖出來了?!崩先藝@道。
個子較矮那人沒有取下斗笠,只是“嗯”了一聲,將手中的樸刀倒轉,插在門檻上,取下身后的背簍,蹲下來好像在找什么東西,同時說:“沒關系,看來沒有人發現那個秘密,還有救……”
此時,那個洋人小女孩兒口中又發出“哇”的哭聲,哭聲中還是伴隨著“嘻”的笑聲,廖然一驚,回身望向正堂的方向,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再回頭來的時候,看見個子較矮那人也取下斗笠,眉頭緊鎖,盯著正堂的方向,低聲道:“糟了!”
廖然聽那人說出那兩個字的同時,發現在自己跟前幾步遠的地方,擺放著一個滿是泥土的洋娃娃……
一百年后。
川西廣福鎮,胡家棺材鋪。
棺材鋪外掛著一張新做的牌匾,牌匾上書三個大字——關財鋪。
熟悉這家“關財鋪”的街坊從這路過時,都會發現,鋪子中除了多了兩臺電腦,兩排貨架之外,其他的陳設依然如從前一樣。正對街面的墻壁上依然掛著三張遺像,跟前是那口活壽材。
“白狐蓋面”事件結束之后,胡順唐并沒有返回省城,而是選擇留在了廣福鎮,繼承祖業,做棺材,不過如今的年代已不像從前,購買棺材的人已經極少,但胡順唐還是想到了一個好辦法,那就是做棺材類手工藝品,而如今兩排貨架上所擺放的那些棺材狀手工藝品大多出自他之手。
本以為生活就會這樣持續平靜下去的胡順唐,壓根就沒有想到當初詹天涯的一句戲言會成為現實,麻煩真的找上門來了。
在胡順唐意識到這是個麻煩之前,他和胡淼都以為那只是一筆能賺大錢的買賣,一筆只要做成,便可以徹底改變兩人生活狀態的買賣。
那個清晨,胡順唐開門營業,胡淼則端著一杯咖啡打開電腦后,用來網售的聊天軟件忽然跳出來一條陌生人發來的訊息,上面寫著:掌柜,請問您這里是否有“鎮魂棺”?
胡淼愣了下,很快回復:對不起,我們不知道什么叫“鎮魂棺”。
胡淼的這條訊息發出之后,那邊再也沒有回答。
胡淼以為只是別人的惡作劇,也沒有當一回事,就在胡順唐打開鋪子門,坐到電腦前來后,那個陌生人又發送了一張圖片,附帶一句話:請問,你們可以仿制出這種棺材嗎?1比1大小,紅木材質,外鑲雪霽玉。
“胡淼,這個人是干嘛的?”胡順唐一邊說一邊點開那張圖片。
在廚房沖洗杯子的胡淼反問:“誰呀?”
“那個發照片,做什么仿制棺材的人,是新客戶嗎?”胡順唐說,此時圖片已經打開,看一眼就知道是一張掃描照片,原片應該很老了,但掃描照片經過了數碼處理,看起來清晰了不少,還刻意加上了顏色。
照片拍得中規中矩,在照片中間擺放著一口顏色有些奇怪的棺材,表面有些發白,但有些地方卻帶著血紅色,那種顏色看起來就像是滲透進了棺木中的鮮血。胡順唐還注意到,這口棺材擺放在一個墓坑之中,看起來應該是剛剛從墳地中挖出來的,墓坑周圍還能看見有無數雙腳,而棺材旁邊還站著一個穿著長褂的男人,那人面朝棺木,雙手放在棺蓋之上,因為只是背影,看不清楚是什么模樣,也無法分辨那人的年齡,但從腦后那根長辮可以看出,這張照片應該是來自清末,估計年代最遲應該是在辛亥革命前后。
“好老的照片呀?!焙嫡驹诤樚频纳砗螅⒅@示器上的那張掃描照片。
“嗯?!焙樚拼鸬?,剛想發出訊息去,那陌生人又發來一條新的訊息:老板,是否能做?價錢好商量,棺材的材料我可以提供,三百萬怎么樣?
三百萬???
胡順唐和胡淼那一刻都驚了,盯著陌生人的那條訊息,倒吸了一口冷氣。
什么人會出這種價錢仿制一口棺材?更何況還是用那么名貴的材質,紅木也就罷了,不過那個雪霽玉是什么東西?從來都沒有聽說過,胡順唐覺得很奇怪,同時立刻上網搜索了一下,想查查雪霽玉到底是什么東西,但查詢的結果卻是“無”,只能查詢到“雪霽”二字的解釋。
出于好奇,胡順唐快速回了一個訊息,問對方:雪霽玉是什么?從來沒有聽說過。
陌生人過了很久才回訊息:雪霽玉是一種稀有翡翠的名字,如果你們愿意仿制我所說的棺材,材料不成問題。
自備材料,還開三百萬的天價?這個人是不是瘋了?
胡順唐靠著椅背,沉思了一會兒,沒有立即回復。
胡淼在一旁問:“你還真準備接這筆生意?這可不是手工藝品!”
胡順唐當然知道,但依然覺得很奇怪,最終回復:我只是想知道雪霽玉是什么而已。
隨后,那陌生人沉默了很久,才發過訊息來:既然你沒興趣,又何必要問我?浪費彼此的時間,不過你若是嫌少,我可以再加一倍的價錢。
再加一倍?那就是六百萬?
胡順唐和胡淼這次徹底驚呆了。